昨日还娇媚如花的美人,今日便成了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的模样,想来在这一夜里绿芜也受了不少的折磨。
姜云姝坐在绿芜面前的锦凳上,目光平静地打量着绿芜,而绿芜则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满眸都是骇人的恨意和杀意。
姜云姝不解道:“你为何这般恨我?竟要置我于死地?”
虽说设计陷害唐泓和清平郡主算不上什么杀头的大罪,可是若是背负与陶容华的私通之罪,那她和陶容华这辈子算是彻底完蛋了。
毕竟宇文泽明知她和陶容华是清白的,却还是忍不住将陶容华关起来,她根本不敢想象若昨日她不能自证清白,等待她的下场是什么。
绿芜冷笑一声,满脸嘲讽:“我不过是自保罢了,自打我窥探到你和陶容华的丑事,我便知你迟早会对我下手,与其我死,倒不如你们一起死!”
“本宫与陶容华之间不过是姐妹情,你如此颠倒黑白,到底是谁指使你的?”姜云姝看了看绿芜身上的伤口,浅笑道:“想来昨夜你受了不少的苦,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吧,不过你放心,你家人受的苦,身上的伤比你只多不少,可怜你侄子是块读书的料子,若你能安分守己服侍陶容华,待来日陶容华开恩将你们一家都放了出去,你侄子你家人的前程也不会被这大牢断送了。”
绿芜激动地想要扑向姜云姝,却被人死死地压在地上,嘴上还骂着恶毒的话:“你心肠如此歹毒,竟连孩子你都不肯放过,你死后定会入油锅地狱!永不超生!”
“你别忘了,你家人如今沦落至此是因为谁?”姜云姝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人放开绿芜:“陶容华待你至诚,若你肯坦言相告,她未必不肯将你放出宫中,偏偏你却要自寻死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这事你们如你们所愿成了,你身为陶容华的大宫女,会有怎样的下场?”
“你也不用套我的话,我什么都不知道!”绿芜似乎冷静了下来,她十分享受捉弄姜云姝的过程,她嗤笑道:“你熹婕妤不是宠贯后宫,自诩是皇上的心尖尖吗?那你自己就慢慢查吧,说不定那人正在黑暗处看着你!”
说罢便疯狂地大笑起来。
姜云姝脸色冷了下来,袁主事忙对绿芜身边的人使了使眼色,绿芜顿时被打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行了,可别把人打死了,今天就先这样吧。”姜云姝抬手阻止,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绿芜:“想想你的家人吧,别因为你自己的意气用事而让全家人用命去陪葬。”
绿芜瞳孔一缩,挣扎着又爬了起来,只是姜云姝已转身离开了,她只能看见姜云姝脸上的软底珍珠绣鞋。
不知为何她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坠入了冰窖一般,寒气涌袭全身,一股深深地挫败感和恐慌从心底里上涌。
她当时怎么就像是被人蒙蔽了双眼一眼,一心只想要将这位依高高在上的婕妤娘娘拉下泥潭?
是因为她的美丽她的恩宠吗?还是因为那个男人宠溺的目光让她陷入无比的嫉恨当中?
她后悔了,她不该痴心妄想,不该害了家里人的命……
绿芜流泪,她把脸转向在肮脏的地板,任由眼泪滴落。
从慎刑司离开,立春脸上显露出几分懊恼之意:“让娘娘白跑一趟了,没想到她的嘴这么硬,竟什么都不肯说。”
“本宫本就没想过能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姜云姝斜靠在轿辇上,神情平静而慵懒,并没有因为绿芜的不配合而心生怒意。
立春不解,但她在看到一旁立夏朝她摇了摇头,立春便知此事自己问不得,立马便闭嘴不说。
待回到延禧宫后,姜云姝才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回娘娘的话,奴才发现花房里一个叫做可儿的宫女十分可疑,她今日本该要送花到咸福宫,却偏偏出现在慎刑司旁,还一直在打听娘娘的事。”
“你做的不错,继续密切观察这可儿的一举一动,若她有半分动静,立马上报。”姜云姝点了点头。
“是,奴才遵命。”
立夏出去后,谷雨才道:“娘娘,大少爷往宫里递了消息,说是大长公主的人往江南去了,似乎是有意调查百日宴那夜二小姐的行踪。”
“查吧,既然有人想借大长公主之手铲除我,那我也该礼尚往来了,借大长公主之手还她一份大礼。”姜云姝笑道:“先让哥哥不要轻举妄动,待我这边查到了眉目,再着手安排。”
“是。”
本以为绿芜还能多坚持几天,不料当天晚上,慎刑司便传来了绿芜招供的消息。
看着袁主事亲自送来的供词,姜云姝沉默了。
绿芜供述,当天把药粉给她的宫女虽蒙了面,但她身上却有一股淡淡的玉兰和芍药混合的香味。
“娘娘,这阖宫上下唯有咸福宫旁种有玉兰花和芍药花,难不成这幕后之人是德妃娘娘?”谷雨诧异道。
姜云姝摇了摇头:“虽有这个可能,却也不一定是德妃。”
德妃虽不喜她,但如今大皇子正是得宠时,她为了大皇子也绝不会如此轻率动手陷害她。
而且这个线索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些,简直就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娘娘,刚刚有人来报说是瞧见了可儿与咸福宫的人来往。”立夏也上前道。
谷雨激动道:“如今真是人赃并获了!果然是德妃娘娘想要害了您!”
“不,这事有问题。”姜云姝摇了摇头,她还是不信这事会是德妃下的手。
谷雨和立夏两人面面相觑,似乎十分疑惑为什么姜云姝在这确凿的证据下还迟疑不定。
“再查,我们一定还漏掉了什么地方,再仔仔细细地查一查。”姜云姝心里也奇怪得很,但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了。
“是,奴才这就去。”立夏匆匆躬身出去了。
“娘娘,二小姐听闻陶容华被禁足一事,心里十分焦急。”谷雨又道。
姜云姝一想起两人过于亲密的场景,不禁有些头疼:“传话让她稍安勿躁,陶容华不过是被禁足,并没有受到其他惩罚,这段时间她就别想着进宫了,好好呆在府中。”
“如今皇上不满娘娘与陶容华来往过密,想来也不愿看到二小姐与陶容华交往过盛。”谷雨斟酌了一会儿,终是提醒道:“娘娘,二小姐年岁也不小了,该找夫家了。”
姜云姝叹了口气:“连你都看出来了婳儿对陶姐姐的情义了,我怎么会看不出,只是婳儿看似娇弱,实则心里主意大着呢,若是我一意将她许配他人,只怕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谷雨也沉默了,毕竟此事确实难办。
绿芜招认一事也传遍了整个后宫,严德妃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当场便气得不行,第二天早上面对底下众人的窃窃私语,严德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吓得底下的人一哆嗦,都战战兢兢起来。
祁贵妃昨日被她抢白,如今更是要扳回一城,心情大好道:“妹妹今日火气怎么这么大?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半夜睡不着了?”
严德妃冷笑道:“本宫自然没有贵妃心胸开阔,这眼看着二皇子就要搬入国子监,还能安睡到天明。”
“皇子入学是好事,本宫为何要睡不着?”祁贵妃反唇相讥道:“本宫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身上手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自然这脏水怎么泼都破不到本宫身上。”
严德妃嗤笑一声:“是吗?二皇子苛待下人想来也不止这一回儿了吧,倒不如请皇后娘娘好好查一查?”
“如今当务之急不是要查清是谁在背后陷害了熹婕妤吗?”祁贵妃笑看叶皇后道:“听说昨日那贱婢已经招认了?”
叶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温和笑道:“嗯,贵妃说得不错,绿芜已经招认了,说是有人用家人的性命要挟她,让她诬陷熹婕妤和陶容华。”
“说是那接头的宫女身上有玉兰和芍药花的香味。”祁贵妃看了一眼严德妃后补充道。
严德妃不满道:“你看我干什么?敢情这阖宫上下只有我宫里有玉兰和芍药的香料吗?而且那宫婢惯会污蔑人的,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污蔑我?”
“谁又曾说什么了?妹妹怎么就这么激动了?难不成妹妹是做贼心虚?”祁贵妃掩嘴笑道。
叶皇后皱眉道:“行了,这事还在彻查中,谁也不能随意下定论,你们两个当众吵闹成何体统?”
严德妃不忿道:“皇后娘娘,刚刚贵妃句句都直指是臣妾在背后谋划了这一切陷害熹婕妤,臣妾实在冤枉,还请皇后娘娘还臣妾一个清白。”
“本宫都说了,此事还在调查中,谁也不能胡乱造谣生事。”叶皇后安抚严德妃道:“贵妃也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多想了。”
“这事事关熹婕妤,皇上和您都重视得很,臣妾可半分都不想和这事牵扯上关系。”严德妃皱眉不满道。
“行了,慎刑司的人还在查问中,必定不会冤枉了你,至于宫中的谣言,本宫自会处理。”叶皇后的目光瞟向淑妃,意有所指道:“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
宁贤妃目光似有几分调侃:“这宫里不平事是愈发多了,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像是从熹婕妤得宠后才出现这一桩桩的怪事。”经过昨日那一遭,祁贵妃也是恨上了姜云姝,说话也不留情面:“上次延禧宫牌匾掉落,也不知是真的如京中百姓所言,熹婕妤德不配位,才招致神明发怒。”
“这宫里怪事连连,臣妾也想尽快揪出这幕后黑手,还后宫一个宁静。”姜云姝满脸歉意地望向叶皇后道:“皇后娘娘执掌凤印管六宫事务,如今还要为臣妾的事劳心,臣妾实在不安惶恐至极。”
叶皇后神情平静地看了一眼姜云姝,心中冷笑不已,她虽然早已知道姜云姝并非看上去的这般无害,却不知她嘴皮子如此利索。
祁贵妃嘲讽她德不配位招致上天降罚,她却偏偏要把自己拉出来当挡箭牌,不仅把所有事的说成了人为,还明里暗里指责自己身为后宫之主却找不出幕后黑手,是为无能。
叶皇后虽然不忿,却也不得不顺着姜云姝的话道:“熹婕妤深受隆恩,遭人嫉妒也是常有的事,可是若让本宫发现谁在背后兴风作浪,本宫绝不轻饶。”
众嫔妃应是。
叶皇后又顺势训斥祁贵妃道:“刚刚德妃说得对,你若有空便好好教导二皇子,省得他养成那暴躁易怒的性子惹皇上不喜。”
这些年来祁贵妃因为儿女双全而深受圣宠,哪会想过有一天她会因着她的宝贝儿子而被群嘲?
只是如今叶皇后生有嫡子,姜云姝生下的五皇子则是最受宠爱。
她的玮儿非嫡非长,又惹皇上厌烦,她再无往日的风光,只能强忍不忿,低头应是。
姜云姝嘴角含笑,模样娴静端庄,这落在淑妃眼中,更是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只是昨日之事失败了,这段时间她也不能再出手了,否则惹了宇文泽和叶皇后的疑心,倒是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