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罗凌嘴上说着要挑大的,到头来还是选了盏小莲灯。
“怎么不挑大的?”柳淳生付给店家银钱,恢复往日笑容。
“我这不是怕你破产嘛,你那么扣门,平日请个客都要你老命,买个大的,你不得掐死我,而且每逢节日,花灯都要涨价,划不来。”
罗凌边走边买,一路又在手上挂了不少。
柳淳生替她拿着东西。
“我这不是攒点老婆本嘛,将来被扫地出门也能有钱安身,吃这么多小吃,太平楼请你去没给你饭吃?”
“嚯,你还老婆本,你爷爷巴不得把柳家钱产全部给你,你还担心上了,太平楼是让我吃饭来着,我看满桌精致,担心他们往里面下了毒,我不敢吃。”
罗凌咬了一口肉串,孜然飘香,油光锃亮。
“难得你能拒绝美食的诱惑,太平楼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柳淳生希望她能拒绝。
“我当然要去,既然有人刻意引我去寻真相,那我怎么能扫别人兴致。”罗凌挥着竹签,“梁府的事你打听怎么样了?”
知道罗凌性子,柳淳生按下劝阻:“梁夫人最后登上的那艘船确实是登记在册的商船,听码头船夫讲,那日风浪的确大,可对梁夫人那种海上高手,这种风浪应该是能对付的,那艘商船直到现在一点残骸都没有找到,像是在海面平空消失一般。”
“哦?”罗凌挑了挑眉,“这倒是很奇怪,要说梁府的这件事,我倒是有怀疑对象。”
柳淳生跟她想到一块儿去。
“梁夫人垄断扬州一脉海运,她的仇家肯定不少,但那么多年都无事,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那一个了。”
“私银。”柳淳生替罗凌回答。
“没错,”罗凌点头,“私银是唯一一个让皇家对她真正动手的,当时连江卓化都出马了,所以动手之人很明显,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打陆云起的名号?”
罗凌思索。
“这我倒是有点头绪。”柳淳生开口,“我曾听说过宫中一个秘辛,说是当今备受皇上溺爱的太子并非出自万贵妃……”
听到密事,罗凌赶忙抬手挡住柳淳生的嘴。
“小声点,小声点,这种事小声点说。”
手里一股孜然味儿。
柳淳生拉下罗凌的手,干脆领着她去到桥边免费用水的水缸旁洗手。
他放轻声音,整张脸几乎贴在罗凌耳边,远远一看就像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侣,谁都不知道他们在说八卦。
“陆云起曾经是皇帝赏给万贵妃做护卫的第一高手,十多年前,也就是万贵妃在宴会发疯伤你的前一年,万贵妃用做花园的偏殿突然起火,当时万贵妃也在那里,被救出后她指认说是陆云起对皇帝心有怨恨,于是想杀她给皇帝一个教训。”
“皇帝自然是大怒,当场下了他的缉拿令,可最近有消息走漏,说是当年那场火是贵妃故意放的,就是为了让陆云起顺利离开皇宫,因为当时太子发现了自己并非贵妃所生的秘密,逼迫贵妃交出能证明他身世的信物,贵妃无奈,只能让陆云起带走。”
罗凌双手滴着水,嘴巴微张,怔住。
“皇宫果然乱,居然还有这种秘辛,那太子生母是谁?”
柳淳生给罗凌双手擦干:“只怕是除了皇帝和贵妃,没有人知道。”
罗凌消化着新消息,二人又继续向着运河走去。
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放灯的男男女女,罗凌带着柳淳生寻了处空旷地。
“你这边放着,怕是要被其他花灯给堵上。”
两人几乎是在运桥的角落,前面的花灯挤了一堆,罗凌还在思考花灯的心愿写什么,柳淳生看着拥挤的盛况,朝她开口。
“你有什么愿望吗?我们写一个灯里。”罗凌问道。
“得了吧,”柳淳生借着身高优势,给罗凌寻来一只毛笔,“就那小小的花灯,挤那么多愿望,老天看了都摇头,说你贪心。”
罗凌提笔:“这你就不懂了,求愿讲究你的真心,若是花灯越大,供钱越多,老天就满足愿望越多,那可真是不配为仙,这天下大多的是普通贫苦的百姓,所有的愿望都挤在今日的黄道吉时,他们也只能有一盏小小的灯,那老天就那么势利眼不注意他们了吗?”
“心诚则灵,往往能被实现的,是他们虔诚朴素的夙愿,而非充满贪欲的邪念。”
最后一笔落下,罗凌将许愿字条塞到莲灯。
柳淳生宠溺摇头:“就你会说,莲灯给我吧。”
“你带它去哪里?”罗凌疑惑。
“让你虔诚的夙愿能被老天看见。”
柳淳生回眸一笑,翻身跃入桥下。
罗凌惊呼上前。
柳淳生在河面施展燕子轻功,白靴一点,轻轻掠过莲灯,如同一只飞燕,穿梭灯中。
虽然长了一张温润好看的脸蛋,但他这人从小就最为龟毛,衣衫一角脏了都会重换,洁癖到极点,偏偏衣服大多都是浅色,但也衬的人清俊雅致,踩在河面,仿若仙童下凡。
河岸一群少女发出嬉笑惊呼,柳淳生佩剑拖住莲灯,在运河的最前头将莲灯落下,轻功不断,翻身跳入岸边人群。
这一套表演可谓行云流水,优雅美观,四周百姓拍手叫好。
“好一个俏郎君夜河点花!”
人群不知那位艺高人胆大的喊了一句,罗凌提着东西匆匆赶往,差点没脚底一滑。
柳淳生走过人群,把罗凌手中的东西又提回手中。
“走吧,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柳淳生带头在前隔开人流,罗凌盯着他背影。
“怎么了?”柳淳生回头。
“孔雀开屏!”
罗凌戳着他后背。
“孔雀看到喜欢的才会开屏,我知道你在看我,所以我就开屏啊。”柳淳生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罗凌一下跳开,心悸的感觉又来了。
“别学路游云滑头恭维我,好好说话!”
柳淳生低笑。
“太平楼的事我劝不住你,我也不劝你,只是这次并州两位皇子都会去,江卓化最近升了官肯定也会去,那地方虎蝎盘踞,你一定要小心,宫中谁给你搭话你都别理。”柳淳生一一嘱咐。
“奇了怪了,”罗凌窜到他身边,“你不是三皇子幕僚吗,怎么他跟我接触也有诈啊?”
“就像你说的,宫中人都是百面千像,两面三刀,信不过的。”
新年京中活动多,四方镖局几人也各自行动。
没想到巫江也来了京中,白楚唯被她一张密信叫来酒楼,酒楼豪华,地处繁华地段,选的位置也好,下边刚好有个异邦杂耍。
白楚唯不明白巫江何意,没喝桌上的酒,另叫了一壶茶。
楼下杂耍班似乎来自蜀地,正表演着喷火。
领头几人吐着火焰,火焰渐渐变成火圈。
火焰猛地炸开,火花四溅,惊得四周看客纷纷躲闪,可点点火星汇聚,变成一只只耀眼蝴蝶飞向四方。
简单把戏,白楚唯评价着,可看到蝴蝶一瞬间,茶盏掉落桌上,茶水滚开。
“呵呵。”轻笑声起,巫江翻入,坐到了露台栏杆上,“眼熟么?部族的火蝶。”
“怎么可能!”白楚唯喃喃。
“送你一个有用消息吧,你哥哥貌似同皇家结盟了,现在族中已经快找到我们行踪,你知道被抓回去就会死定的吧,好好品尝家乡陈粮吧,我没下毒,毕竟,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了。”
巫江没入黑夜,白楚唯在露台呆愣。
李静泉借着铁沙堡关系来到大理寺地牢,李管家传讯,陛下要求把李盛押入京中看管,他中毒那么深,已是苟延残喘,可陛下似乎不准备放过,铁沙堡换上了李家远房继任,陛下正式将其纳入。
饭吃到一半,李静泉接到消息,来不及细想,身体先做出反应赶往。
长途的奔波让李盛愈发憔悴,地牢环境恶劣,现在的他怕是连一年也撑不过,老管家眼睛都快哭瞎了。
元稻在京中接着当值,他给二人开了个后门,换了间比较好的地牢,打开牢门让这对难兄难弟见面。
李盛大喘着气支起身。
“你听我说,大盛就要变天了,蛮夷来犯,可沙雪关的骆将军知道太多,他们等不到支援了,陛下不会轻易出兵,我知道你们帮过他,有时间你拿着这个,去找……他们。”
李盛塞给李静泉一块断玉:“京中眼线密布,我没办法说太多,梁府灭门就是个兆头,与那件事相关的一切都不会活着留存,你要小心,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李静泉握着他的手,冰凉冷玉就像李盛的体温。
公孙珠玉晚间又进到宫中教□□舞蹈。
眼下皇帝最喜欢,真正能称得上公主的,也就只有面前这位三皇子的胞妹,当今皇后的女儿——四公主荆玉。
“师父师父!”荆玉性子跳脱活泼,在宫中受着宠爱,又有皇后和三皇子护着,是少见的单纯善良。
公孙珠玉点了点她头,让她注意礼仪坐下。
“师父,您是不是都安排好了?这次我终于可以出宫,去到并州了吧?”荆玉闪着星星眼。
公孙珠玉面纱下轻笑,点点头,用茶水在桌上画下一个“镖”字。
今夜花灯祈福,梁府守卫薄弱,路游云踩着点潜入院中,王老爷房间开着,门被熏黑了一大半,尸体已移交大理寺仵作。
路游云摸索着来到起火的书房,书房烧的彻底,就剩了几根顶梁柱支在地上。
他在废墟中搜寻着,没有结果,路游云又去了王老爷遇害房间一转,房间损害痕迹确实是陆云起的惊鸿绣刀一式造成,可那人已经死了,这到底是谁伪造的。
路游云寻着来到小院,小院也被火焰影响,树干少了了个精光,书房书籍的废屑飘到小院,路游云一个也没放过,一一查看,但大部分一碰就散,要么就是四书五经的残角,留下完整的都被大理寺带走。
可还是有一处异样,路游云捡起那角残片,残片尚是完整,虽然焦黑,但隐约能看出上面写有东西,像是被人为撕下的账本一角,写了一个“并”字,下面看不清,似乎是一个“州”。
路游云聚精会神,没注意身后有人,刀风袭来,路游云赶忙躲闪。
院中竟不知何时进来个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