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 第26章 第 26 章

26.

用药之后，罗凌又昏昏沉沉睡下，为了不打扰她，众人抬着凳子挤在房间小院了前守着。

黑猫被柳淳生拎了出来，不过它貌似不太服气，手中一直挣扎，混乱中还咬了柳淳生一口，柳公子自来是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翩翩公子，还是头一回被这么讨厌。

黑猫又跳到路游云身上，四处闻闻，找个舒服位置躺下。

“嚯，它倒是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路游云赶不走，只能任由黑猫窝在自己身上。

白楚唯没搭话，自顾整理着自己的小药箱。

“很早之前就觉得几位不同，这两日真是见识到了，尤其是小唯姑娘，没想到对蛊术倒是格外熟悉。”

默娘经过这次的事，对三人的好奇更上一层。

白楚唯被单拎出来夸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啦，只不过我就是从蜀地一带出来的，从小就接触这些，比较熟而已。”

默娘来了兴趣。

“小小姐曾经说几位来自不同地方，没想到都是这样传奇的江湖侠士，咱们小姐这次是真遇到贵人了，不过看小唯这样的谈吐气质，是蜀地的贵族么？”

白楚唯手顿了一下:“默娘高看我了，不过是小村子出来的，因为家里世代都是巫医，所以氛围比较好啦，就是太穷了点，不然我就不会出来打拼了。”

“原来是这样，那王二小哥呢？”默娘问向路游云，“虽然小小姐很早就提过让我和林教不要多问你们的事，但还是忍不住啊。”

“知道默娘你们关心小小姐，所以我们三人早就想好了，这次回去就向小小姐坦白，我嘛，我当然跟另外两位比不得，就是一个常年混江湖的孤儿罢了。”路游云瘫在摇椅上，语气轻松谈着自己身世。

默娘忙为自己的多言感到抱歉。

而被叫走的李静泉这边，李管家和几位铁沙堡当家正轮流劝说他。

“静泉少爷，您真的不考虑继承下铁沙堡吗？老爷已死，少爷又出那样的事，现在的铁沙堡，正是需要一个能带领我们的人。”

管家同另外几位当家苦口婆心。

李静泉坐在几人对面，背脊挺的笔直，就如他这个人一样。

“李叔，我已经说过了，铁沙堡永远是小盛和义父的家，只有他们才有资格继承，我不会参与接手的，而且除我之外，不是也还有比我更有能力的人么？我现在，只是四方镖局的一个小镖师而已，恕我难以承受这份大任。”

李静泉站起身，朝几人深鞠一躬，准备走出去。

李管家见李静泉心意已决，知道他的脾气，心底不免伤悲。

“少爷……”李官家叫住他。

李静泉回头，白日的光芒照在他身上:“李叔，您一直都知道的，我想要有家人。”

“以前，有我爹娘在，那就是我的家，后来被义父收养，义父和小盛在的地方就是我能回到的家，但是这一切被我亲手毁掉了，现在，我有了新的家人，这次，就算不惜一切代价，我也要守护他们。”

李管家看着李静泉，这个从小看大的孩子，在经历那么多苦难之后，终于有了自己能喘息的地方，李管家最后一次，如以前那样行礼。

“那希望静泉少爷以后种种，万事顺意。”

李静泉也像往日出门那样，挺着背，大跨步向前。

铁沙堡另一处，秦昭接到的并不是秦家来信，而是某人传来的简讯。

将黑猫放进罗凌房间的仆从跪在一边，向她复命。

“小姐，事情已经成了。”

“我知道了，”秦昭语气冷淡，表情也不是往常温柔的笑容，“那位大人来信，我们已经可以开始收网，铁沙堡这边有人会处理，我们现在得赶去扬州，梁府那边等着我们。”

“是。”仆从领命，消失于黑暗中。

秦昭将简讯点燃，灰烬四散在半空。

“抱歉阿凌，也许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但是，你还没发觉到吧，自己的身边，充斥着诸多谎言……”

她在黑暗中喃喃。

狂风暴雪就要来了，罗凌她能在风雪中分辨自己周围的敌人，找到真相么？但这已经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事了。

秦昭推开房门，冬日的暖阳总是如此短暂，稍不注意就开始变天，她重新披上狐裘，踏上马车。

到了晚膳，罗凌闻着饭香醒过来，胸口闷痛闷痛，清醒一看，原来是黑猫又蹲她胸口上了。

“你怎么这么爱跑我身上。”

罗凌抱起小猫，将外衣披在身上，脖子上的铃铛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看着很眼熟的小玉佩。

“嗯？这不是柳淳生扇子上挂的玉佩吗，他居然舍得给你？”

罗凌在它身上一顿乱搓，抱着黑猫走出门。

小院里，不知何时点起了灯笼，石桌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备好了，但却不见其他人。

罗凌一瞬以为还在梦中，不过凉风告诉自己这是现实。

“小小姐，您终于醒啦！刚刚好，晚膳刚做好。”

默娘端着汤从厨房走来。

“默娘，其他人呢？”罗凌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默娘笑道:“柳公子说要给您好好补补，今日亲自下厨做饭，顺带吃顿新年饺子，其他人在厨房帮他打下手呢，饺子第一波马上煮好了，您快去看看。”

“今夜已是除夕了么？”罗凌发现几日没注意时间，居然已是过年了。

“是呀，小姐您这两日太忙了，把日子都忘了。”默娘打趣，放下汤抱走黑猫:“您现在去厨房看看吧，大家都在，我再点两个灯笼。”

罗凌应了声，抬脚向着小厨房走，小厨房灯火通明，隐隐还有嬉笑声传出。

铁沙堡和秦家这次的招待会办的不错，几乎给每个镖局都配了一个小厨房，以免被打扰。

“是小小姐来啦！”

林教从厨房门外看到提着灯的罗凌。

“小小姐，您可终于醒啦，快来一起包饺子！”

路游云顶着一张沾着白面的笑脸，从厨房小窗探头。

“今日好热闹啊，难得我们这么齐。”

罗凌走入厨房，灶台前，柳淳生正挽着袖子上蒸笼，腰上系了一条围裙，整个人看起来一股贤妻良母的味道。

“不是君子远庖厨么？你今日怎么做上饭了？好香啊，是八宝饭？”罗凌说着，白楚唯一脚踢开路游云，按着她坐下。

柳淳生手下正忙，空出嘴回应:“远庖厨的是君子，而我现在是罗大小姐的随从，怎么能不照顾好你呢。”

“嘁，”罗凌撇撇嘴，顺手拿上一块饺子皮，“那我可是走大运了，柳公子亲自为我下厨，唉，没想到我罗某人在还不是富婆的有生之年，居然能让美人给我做饭，不仅饱口福，还饱眼福。”

她一开口，屋内几人都被逗笑，看着她仍是生龙活虎，柳淳生眉眼一下柔了下去。

竹屉上已经排好准备待蒸的饺子，除了有两排包的紧实精致，罗凌一眼看出是默娘手笔，其他的称的上歪瓜裂枣。

白楚唯从小长大的部族不太吃饺子，平日过个啥节除了杀鸡就是杀鸡，她按着自己的习惯，捏了一排小包子。

路游云从小流浪，以前跟着捡到自己的大叔，都是在小摊上吃的，对此事更是不精，于是发挥自己创造捏出动物样。

李静泉倒是每年都有同李堡主他们一起，但奈何学艺多年，仍是不得要领，包的褶子巨厚一块。

路游云和白楚唯对他的饺子表示拒绝，打趣说不如直接吃二两生皮面子，李静泉被打击自信，乖乖缩在林教身边学习。

林教看着五大三粗，可干起这活又快又好，一个个的塞满了馅，虽然不及默娘，但在几人中也算是手艺高超。

罗凌往年都是兄长赶到淮州陪她过年，同柳淳生，元稻，奶娘还有家中的仆众一起过年，大家也是会像这样坐一张大桌前包饺子和元宵，罗凌勉强也能包出个样。

小屋内的热闹一瞬间让罗凌恍惚，只觉回到小时候，无忧无虑，团团圆圆。

“话说元稻呢？听默娘说小昭回秦家去了，他也走了吗？”罗凌嘴上说着，手下没停。

蒸笼上气，柳淳生打开戳了戳八宝饭，已经软糯香甜蒸到点了，柳淳生拿一块沾冷水的帕子，将饭端出换上另一笹饺子。

“元稻说秦小姐为了弥补她的提前离开，给诸位当家准备了点新年礼，他现在应该串门去了，到点就回。”

说话间，罗凌同路游云几人胡闹一番，此刻脸上和手上全是面粉灰。

“好了大小姐，收拾好开饭吧。”

柳淳生将围裙解下放到灶台，饺子已在锅里马上蒸熟，柳大厨一下令，年夜饭马上开始。

“干饭！干饭！”

路游云伸个懒腰起身，不忘抓两把面粉暗算自己的好哥们，白楚唯和李静泉被他糊一脸，两个人拎着手帕朝他追去，三人炸呼呼闹做一团。

近几个月难得有一次放松，罗凌干脆放开自己大笑。

柳淳生跟在她身后一脚处，看着罗凌笑的开心，也跟着温柔微笑。

罗凌脸颊还沾着面粉，柳淳生拉住她的手定住，曲着膝盖同她平视。

两人目光接触，今夜夜色似乎格外迷人，罗凌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光，看柳淳生自带柔光，他的眼睛像是坠进一弯圆月，看自己的目光温柔深情，似有别样情愫在涌动。

柳淳生一点点离她越来越近，他独有的清润的气息将罗凌笼罩。

罗凌头一次面对柳淳生有些手足无措，心感觉马上要跳出胸膛，耳朵也不觉涨红。

软帕在脸上轻轻擦拭，罗凌猛然回神。

“你脸上还有面粉没擦干净。”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落在罗凌耳中像是妖精的低吟，一字一句都带个钩子。

不对！很不对！

罗凌抽过帕子在脸上狂擦。

怎么回事呀？！

罗凌在心中狂问自己，最终归结于单冬九的暗算后遗症，心律不齐。

大脑又将恋爱的那股神经糊弄过去，柳淳生看着罗凌脸上的阴晴变化，像是看穿她在想什么。

“没有了吧！”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活泼，“帕子给你！”

罗凌把帕子又塞回柳淳生手中，二人肌肤在这一瞬相触。

罗凌还是傻傻的朝他笑，脸上全然没有一丝尴尬，柳淳生无奈叹气。

他的大小姐，刚刚明明有点苗头，可不知怎么又不见了，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的真心实意呢？每次都牟足劲表现，可看来像是对牛弹琴。

不过这样也很好，现在还不是该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罗大小姐，只需要去做她想做的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