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推开房门,郑嘉央从内走出。
淑清宫宫门口,欣荣对单以菱无奈道:“君后,奴才不过是个侍从,只会服侍皇上,主子们的事,奴才哪能知道呢……”
单以菱出房门后想起邵末侍说的话,问了欣荣,欣荣一概只说不知。
欣荣肯定知道,但是她不说,他也没办法强求。
郑嘉央走近,对欣荣道:“邵末侍身子难好,不适合再待在宫中。”
还是要赐死了。
对邵末侍来说,应该算是个好结局吧。
单以菱本就是想求郑嘉央给邵末侍个痛快,此时听到结果,却没有多高兴。
毕竟是一条人命。
郑嘉央话语不停,“念其思家心切,特准回家探望。”
单以菱:“?!”
单以菱:“……什么时候回宫?”
郑嘉央本想含糊地说:“等合适的时候。”
看他神色,转而直接道:“自然是……不必再回来了。”
“……啊?哦……”
虽然不知为何赐死变成了归家,单以菱……单以菱好羡慕邵末侍。
他也想光明正大的出宫,然后不必再回来了。
郑嘉央看得分明,眉间微颦了下,对欣荣道:“还不快去。”
戴罪宫侍归家,几乎前所未有,并不合宫中规矩。
欣荣犹豫问道:“皇上,是传圣旨还是……口谕?”
郑嘉央:“口谕。”
欣荣行礼去安排,郑嘉央看向单以菱,“屋内闷气,心口有些不顺,朕要走走,君后呢?”
若是从前,单以菱一定不顾自己,听话得和她一起走走。
单以菱道:“臣侍想坐轿、轿撵……”
郑嘉央微笑盯着他。
单以菱结巴一下,继续道:“……的话,就不能陪皇上走走了……”
郑嘉央道:“那么君后还是想陪朕的?”
单以菱不是想陪,是不敢不陪。
单以菱道:“……当然,臣侍想陪皇上走走。”
“走吧,”郑嘉央懒得计较他是不是真心,达到目的就行。
两人脚步不快,附近宫墙依旧颓败,单以菱便问:“皇上,邵末侍为什么可以归家?”
郑嘉央道:“他说他想。”
单以菱:“?”
邵末侍说想回家就能回家了吗?!
郑嘉央侧眸看他一眼,“朕答应了你,如他所愿。”
“可是臣侍当时听他的意思,他是想……”单以菱没把“死”字说出来,继续道:“才请皇上如他如愿……有罪的宫侍,就这么放回父家,真的可以吗?”
单以菱自问不是善良的人,邵末侍算计卫从侍和他,当然不可放过,但人可杀却没必要折磨,邵末侍一心求死,若能,便成全他。
可是如今……她居然就这么直接让人回家?
单以菱道:“皇上真是……宅心仁厚。”
郑嘉央笑了声,“比不上君后。”
若非他求情,邵许宁将终身被囚淑清宫。
但郑嘉央既然答应了单以菱,那便是答应了他说得所有话。
“如他所愿”在前,“给个痛快”在后,她都答应了。
更何况邵许宁回了邵家也活不了多久,邵家为了撇清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单以菱道:“……”
总觉得她在讽刺他。
两人沉默又走了一段路,郑嘉央心下平静,等着他问想问的问题。
没多久,单以菱终于忍不住了,试探道:“皇上记不记得……邵末侍说过的话?”
郑嘉央道:“什么话?”
单以菱心下纠结紧张时,总会下意识把玩手上串珠,他拽了会儿,说:“就是……后宫宫侍,六年来都没有……没有……”
郑嘉央道:“没有皇嗣?”
单以菱没想到她如此直接,愣了下慢慢点头,“嗯。”
关于这个,他其实一直都有些好奇,只是邵末侍今日提出……看她与平日不同的表现,也许真的另有隐情?
那会才出了房门,郑嘉央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她声音略低,带些为人母皇的柔和,说:“朕想着元泽年纪还小,等嫡皇女长大些,能独当一面了,再有其它皇女出生……会比较好。”
她的意思,难不成是让其他宫侍都喝了避孕的药?
就为了让元泽名正言顺得继承……
单以菱从没想过,她居然如此看重元泽!
她对元泽和茜芮一直淡淡的,很少展示疼爱,难不成是……藏得比较深?
单以菱试探道:“茜芮……”
郑嘉央笑道:“皇女或可多些,但在朕看来,皇子有一位就够了,不然等将来出嫁,朕去哪里找那么多优秀女子做驸马?”
她对芮芮也是疼爱的!
单以菱彻底放心,哪怕他真的不在了,元泽和茜芮也能好好活下去。
郑嘉央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谎话,坚定了单以菱的离宫之心。
她看着单以菱不自觉微笑的脸,以及那双弯弯似月牙的的眼睛。
竟然真的是一双桃花眼。
只是君后还真是给桃花眼……丢人。
不媚不勾人便罢了,居然还能透出干净纯粹,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笑得这么开心,看起来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孩子。
骗完人,郑嘉央没了闲逛的心思,又走几步停下,道:“朕累了,君后还在禁足,不宜在外多走动,乘轿撵早些回昭安宫吧。”
单以菱想起这事还没完,“皇上,臣侍宫中应该还有邵末侍的人。”
郑嘉央道:“朕已知道是谁,自会处理,君后放心回去。”
单以菱放心了,“是,臣侍告退。”
***
郑茜芮午觉醒来,知道父后出去了,便让倚星等人带他去御花园玩。
皇上只说禁足君后,没说二皇子也不能出宫,左思安开了门,派了一个侍卫远远跟着二皇子。
倚云焦急地等在昭安宫内,去淑清宫前,皇上看了他一眼,说:“君后一个人出来便罢了,怎么还带了小侍?”
倚云只能先回昭安宫。
单以菱回来,倚云才放下心来,上前道:“君后,皇上可有责罚您?俾子……”
单以菱道:“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一会,芮芮回来再叫我。”
倚云道:“……是,俾子扶您去休息。”
倚云为单以菱脱了外袍,服侍他躺下,而后悄声出门,走进自己房中,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君后待他们几个和从前不一样了,好像就是从茂国公正君来那日开始。
单以菱闭着眼睛,自觉没太睡着。
他躺得累了,坐起来发现头发全都散了,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桌上放着的铜镜开始梳头发,不妨没拿稳,将铜镜摔了,四分五裂的碎片散在地上。
单以菱蹲下身,捡起其中最大的一片,镜中照出来的还像个人。
可若是低头,看向所有碎片,所成的像简直不成人形。
镜子碎了,粘起来时怕割手,若是还不想扔,那每次照时,便只能看见多个扭曲不成人形的怪物了吧。
根本就不是人。
单以菱将手中碎片扔下,任由它又碎裂成许多小碎片。
他不是这样的人,皇宫或许可以将人扭曲,但是他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了。
他不是什么君后,只是单以菱,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单以菱站起,想将所有碎片扫走扔掉,可惜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出去房门的路。
……这屋子怎么会这么大,又这么陌生?
好难找,怎么找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
床上,单以菱眼睫颤颤,缓缓睁开双眼。
原来只是一个梦。
单以菱慢悠悠坐起身,深吸一口气,拿出贴身放着的小纸,第七条。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单以菱起身重新穿好衣服,殿门大开,小侍进来铺床收整,倚云端来花茶,斟满,“君后,方才欣侍从过来,带走了一个小侍。”
那应当就是邵末侍的人,单以菱点了下头,“知道了。”才喝一口茶水,想起话本里的故事,吹了吹茶水道:“倚云,你知不知道……假死药?”
倚云眸间疑惑,“俾子从没听过。”
也正常,那毕竟只是话本里的东西。
单以菱没再说话,重新喝茶。
再说哪怕他假死,也不可能逃走,他死后要盛葬,“遗体”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离开皇宫的。
单以菱倚云两人各怀心事,自然没看见在整理床幔的小侍闻言一顿,复又若无其事继续。
他打扫好床幔,又整理过屋子,回到小侍屋,写了张字条,偷偷递给左思安,“我今日听君后说话,觉得不大对,你转交给皇上,最好尽快。”
夜间,郑嘉央拿起字条看了一眼,微眯了下双眼。
假死药?
他昨日反抗不似作假,今日却又恢复平和,重新开始自称“臣侍”。
原来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若真不想做君后,除了惹怒她,那便只有……
郑嘉央笑了下,一时觉得自己的君后应该没有这么傻这么异想天开吧,一时又觉得……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郑嘉央将字条递给欣荣,沉默片刻轻“啧”了一声,道:“昭安宫宫墙年久不修,有些砖墙脆弱易坏,也是正常的。”
欣荣没有看到字条,不知她忽然说这是什么意思,一时没反应过来,“奴才蠢笨,请皇上明示……”
郑嘉央挑眉看她,“朕是说,昭安宫侍卫把手不到的那面宫墙,它坏了一个人能够进出,表面看起来不明显,但又不会完全让人发现不了的窟窿,懂了吗?”
欣荣试探道:“……那可是要奴婢派人去补好?”
郑嘉央道:“你自己去看。”
欣荣当夜去看,绕着昭安宫转了两圈,也没发现那个窟窿,站在墙根下想了半晌,明白了。
宫墙完好,但是皇上说有窟窿,那今夜就得有。
欣荣道:“左将军,烦请您让人在后墙这里挖个表面看起来不明显,但又不会完全发现不了的窟窿。”
左思安:“……什么?”
欣荣补充道:“要人能够进出的。”
大半夜,左思安哼哧哼哧在昭安宫挖了个窟窿,又重新用极其易碎的同色砖填好。
不明显,但细看便能发现,这里可以进出人。
乾元宫,郑嘉央侧靠着硬枕,在看皇宫地图。
他想跑,她就帮他一把,毕竟……
不跑的老鼠抓起来有什么意思?
君后离开昭安宫倒计时中
哎,君后又离不开皇宫,你们说,离开昭安宫,还能住到哪里去呢
君后只是想不要折磨邵末侍,皇上本来想折磨他,但是答应君后以后,言出必行,就放过邵末侍了
这是糖啊盆友们,嗑起来嗑起来(按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