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指羲和能走马 第30章 开始工作

罗鸣给马套上辔头嚼子，天蒙蒙亮就跟着铺子里的人出发去震星海捕鱼。他是这次队伍里的核心，整个溯溟会水的好手都在这里了，但谁也不会在倒海乌跟前托大称能。

马车上九星连环的黑底角旗扯得紧展，罗鸣赤膊坐在外面，一身精壮的肌肉晒得黝黑，纹路遍布的一只手举起，精光熠熠的眸子尽是亢奋：“好风！”

震星海是溯溟最能捕捉珍异海兽的一块海域，年年都能从里捉两三头黄龙龟，偶尔还能在岸边看到搁浅的焰鳞蛟，其他珍宝更是无可计数。如此宝地，自然不会允许平头百姓、小门弱派进行捕捞，其实百年来，震星海一直被昆吾天、姑射山霸占，虽然溯溟还有易门许多铺子在，但易门终究还是矮另外两家一头，不敢争锋。所以往镇星海的路上，只有罗鸣一队人马，再不见其他人。

罗鸣下了马车，兀自赤脚朝海边走去，脚下触感黏软，是震星海特有的泥土的感觉。咸腥的海风于他来说犹如甘冽，深深吸一口气，扯掉腰间汗巾，一个懞子倒进去，顷刻便没了身影。

震星海的每条鱼他都数得上来，他知道什么时候这条水线会经过一蜂窝斗条鱼，他知道白色往上打着旋儿的漩涡里肯定有一条晕了头的白目鲟，他更知道这个月，这个时辰，这一刻，他脚下的白沙里藏着一头幼年黄头龟。

即便是幼年黄头龟，也有一人半大，况此物肉厚敦实，一人生擒根本制不住，只能等它熟睡之时擒拿。罗鸣目光微闪，眼底一抹狠厉闪过，只见他双指并拢，指缝间赫然夹着一枚银色长钉，那钉子足有小拇指粗细。他出手雷厉，那黄头龟刚露个头，一枚钉子就楔入龟脑，将那龟子钉了个死透。

稍后又下来四个水手，各抬一足，并罗鸣双手托住那黄龙龟的硬腹朝上游去。一上岸，几个家仆立刻上来将龟抬走，埋到拉来的马车里的冰桶里，保证肉质鲜美。一众人在震星海忙活了两个多时辰，除了两头幼年黄头龟，又捉了不少妃蚌，另有各色奇珍不在话下。

十几辆马车满载而归，罗鸣此时穿上一件灰色短打布衫，靠在车柱上补觉。

“......阿鸣哥，阿鸣哥！”一声声憨娇的声音在他耳边徘徊，迷迷瞪睁开眼，一张俏红的脸闯入他的视线，是东市老蔡头家的采珠女蔡珠珠。

跟旁边人打过招呼，罗鸣跳下马车，咧开一口大白牙，笑道：“这么早就去采珠啦！先不忙，跟哥吃顿早饭去，忙了这一早上，一口水还没喝呢。”

蔡珠珠笑盈盈应着，两颊因常年采珠而染上的酡红更深了些，背上一筐的海蚌感觉也不是那么沉重了。她脚步轻快地跟在罗鸣身边，绘声绘色地说着她今早的见闻。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船，还有三个仙人，好大的排场......”

“仙人？”罗鸣三两口解决一个叉烧包，挑眉笑道：“你是说来了三位觋君？得，又得挨训，只捉了两头黄头龟。”

蔡珠珠手脚麻利地撬开一个手掌大的海蚌，剜掉蚌肉，从里面扣出一个黄豆大的白珍珠塞进腰间的小布袋，她一脸崇拜道：“两头黄头鱼，整个溯溟也没有能一早上捉两头黄头鱼的罢！不愧是阿鸣哥！”

罗鸣也不是真的担忧害怕，他埋头吃完粉，又喊店家要了一碗，手里拿着一根鱿鱼干嚼着：“反正有事掌柜的顶着，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小喽啰头上。珠珠，这些肉给我留着，我娘最近馋这蚌肉馋的紧，赖的她又不愿意吃，就好这种大个儿的。”

从脚边的竹篓里挑出四五个足个儿的蚌肉，蔡珠珠说：“只能给你这些，剩下还得送到店里。”

“这就够了。”找店家要了根签子穿了，罗鸣又呼噜噜吃完粉，站起身说：“我先回去了，一会儿掌柜的又来催，晚上来我家吃饭吧，娘说想找你问点针线活。”

回到铺里，掌柜真的在寻他。他脚刚踏进门，掌柜的就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八角红纹漆盒递过来：“历觋君赏你的。”打开盒子一看，一枚拇指大的妃色珠子稳稳躺在同色锦缎中，像是一个娇嫩可人的少女，细腻优雅。这分明就是今早他们捉来的妃蚌里采出的珍珠。经他手的奇珍异宝不知凡几，落到他手里的还是头一遭。

罗鸣高兴得额头泛光，他举着盒子趴到柜台上，欺身问掌柜：“一颗妃珠能卖多少钱？”

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掌柜恨铁不成钢：“你要真卖，上边两进院的宅子随你挑......”

“我不要房子，我要银子！”他话还没说完，罗鸣柜台对面喊：“我要带我娘去寻遥府最好的医师，给我娘治腿！”

本来掌柜还想骂他两句，一听他要拿钱给他娘治腿，便叹气道：“住海边的，哪有腿不疼的，况且你娘还能走呢，又不是躺床上不能动了，你拿着这珠子不如找个好家卖了，置个好宅子，再找两个丫头伺候你娘，让她颐养天年才是正经，她那么大岁数了，你还让她跟你奔波呢？别说能不能找到好医师，就是给你找着了，这么奔波劳累也治不了了。”

一时间，罗鸣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头耷拉着，手里的妃珠也没那么好看了。掌柜见状不忍，便道：“听闻历觋君就是遥府出来的，说不定能治你娘的腿呢！”

“我虽然也会做梦，但不会做白日梦。”罗鸣听他说大话，摆摆手说要去海边刷船，掌柜也只能摇头无奈。

登仙阁上，丝竹之音袅袅，配着海边落日，历海尘叹道：“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秋水共长天一色，此等美景，当真是见所未见。”席间陪坐的几个东家、掌柜都顺着他的话夸眼前美景，虽然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最寻常的景色。

这些奉承话，寒玉龙，花不落从小听到大，早没了感觉，历海尘不一样，他很高兴，很高兴有人奉承他，一高兴，大手一挥又赏出十颗妃珠，这次赏的是各座东家、掌柜。一时间，起身谢赏人不断，气氛欢快到了极点。

花不落手里把玩着两颗黄头龟肚子里剖出来的婴儿拳头大的龟珠，自言自语道：“这么多人里，竟然不见一个易门里的人。”

旁边的寒玉龙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道：“来接昆吾天的觋君，自然不会有其他门派的人，姑射山的人不是也没到么。”

“你说白觋君派我来做什么？查账有你跟小海尘就够了，我又不懂这些，难不成让我来给小海尘暖床不成？”

花不落向来轻佻，寒玉龙与他相处这些日子也知道他什么性子，于是并不觉得他话有何不妥，当然他也不会搭腔。

这边两人各自观察席间的东家、掌柜的表现情态，那边历海尘被人夸得早已摸不着东南西北，被人抬回去的时候，还拉着寒玉龙的袖子醉言：“我是九天下凡的仙人，是神仙......”

一旁的花不落嗤笑：“这傻子，当是夸他呢！”顺便吩咐把人抬他屋里去。

寒玉龙稍稍用力拽出自己的袖子，见他靥若桃花，想起昆吾天人说的——筮祖就是为了他这张脸，才封他做觋君的。

第二天，历海尘头昏脑涨，醒来只有两个婢子坐在脚踏上做绣花，不见其他人。喝罢醒酒茶，脑子清醒许多，坐在镜子前，任由侍女给自己梳头束发。穿衣时，又吩咐人拿来一套玄色劲装，既然是来办事的，就不穿昆吾天那种繁复不方便行动的衣服了。

问过侍女，说是寒玉龙、花不落两人一起去了柜上查账，那他就不去凑热闹了，黑底白字既然已经有人查了，那他就去查查民间的真相。

手握胡尘，历海尘独身来到昨天下船的盛津渡，大老远就看到昆吾天的黑色巨船，上面留了大概十个人守船。盛津渡是溯溟最大的渡口，往来船只如织，有直接在岸上直接交易的，有装货卸货的，还有叫喊卖珍珠的采珠女......嘈杂又热闹，这等和平安居的景象，看来灵渊境跟梵虚境的战乱争端并没有影响到这里。

朝着一个刻有九星连环的货船走去，历海尘问扛活的力士：“你们的货物是要送往哪儿？”那力士见他虽身材高大，说的话却是青涩，不像是当地人，便嘴里咒骂两句碍事，赶他走。历海尘脾气好的很，被人骂也笑呵呵的，旁边的采珠女见他笑都两眼泛光。

他也不走，就站在一旁看，看了足有一个时辰。这时有个赤膊青年走过来，像是不解装货有什么好看的：“喂，这位公子，走一边去。”

历海尘听了他好像有礼貌又好像没有礼貌的话，一下乐了：“这可奇了，盛津渡是你家的不成，我好好站在这儿，碍着你了？也要撵我？”他刚说了一句，旁边的采珠女们就七嘴八舌地开始帮他。

“就是，人家就是站这儿看看，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看了又能怎么样，阿鸣好好装你的货！”

“不让人看就别出来，出来不就是让人看的么！”说这话的采珠女眼睛都粘历海尘身上了。

......

历海尘假惺惺地对采珠女们躬身作揖：“谢谢各位姐姐。”这声姐姐把采珠女们喊得各个儿羞红了脸，对来赶人的人更是不客气。

罗鸣眉头拧死，对面前的外乡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他只是奉命行事，赶不走跟他也没关系，想到此转身便走。但刚转身，肩上一沉，他下意识下肩想甩掉，却如何也动不了，扭过头去，正是那个外乡人一只雪白的手搭在他肩上，看似轻轻放着，实则只有他知道这只手下面是怎样的力气。

外乡人没有跟他起冲突的意思，只见他拱手抱拳说道：“小兄弟莫恼，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的货物送往哪里，我在这儿看了一个时辰了，少说二十船的货物，哪个东家这么大财富，买这么多货物。兄弟我也想找点财路赚赚。”

原来是个刚到溯溟做生意的公子哥，这种人每年都会有很多，但溯溟各商各业都掌握在三大门派手里，其他人只能喝点剩汤剩饭罢了，想做大做强，只会死的更快。一时罗鸣竟有些可怜起这个外乡人起来。于是语气也缓和了很多：“如果你只是想混个温饱，这海里的任何一种鱼都能满足你，若是想赚大钱，还是趁早离开吧。你问这些货物发往哪里？发往昆吾天！昆吾天就是我们最大的财主，寻常商贩是巴不上的。”

外乡人点点头，面色一紧：“小兄弟说的是，是我痴心妄想了。谢谢小兄弟！”

罗鸣拍拍他的肩膀，咧出一口大白牙：“不用客气，早说你是来做生意的，我刚才也不会赶你了，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

“小兄弟心怀慈悲，更是难得。”

“我看你是刚到溯溟吧，找着住处了吗？”罗鸣见他虽衣料不是凡品，但孤身一人，身边也没有奴仆侍从，好心泛滥起来。

外乡人低着头，看不清他眼中神色，只听他低声说道：“我家道中落，也是想东山再起，家里的老人说溯溟有大机会，让我出来试试，早上刚到，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哪里去寻下脚地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听了他这话，罗鸣立刻说道：“来我家住吧！我家里还有一间屋子空着。”话刚说完，看他又细皮嫩肉的，补充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凑活将就几天，等你找着房子再走不迟。”

外乡人点头如小鸡啄米，激动地上来拉着他的手，清眸里都是感激：“还是好心人多啊！那就叨扰小兄弟了，我这里有.......”说着在身上摸索，什么都没找出来，最后干脆一把拽下手中剑穗上挂的珠子，塞到他手里：“这个谢小兄弟。”

罗鸣没想要他的财物，但也不会有钱不要，便高兴得收下，让他站在这里等自己装完货，就带他回家。

历海尘摸着下巴，望着远去的人影，心里没有一丝罪恶感，心想这种长相的人果然一骗一个准。

某人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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