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指羲和能走马 第1章 臭臭臭

历海尘闻到一股屎味儿。

虽说他整天露宿街头，公共厕所也睡过不少，但这么浓的味儿还是第一次闻到，不仅如此，他身子跟被压路机碾了一遍似的疼。

“啊！”身上突然挨了一脚，他想睁眼看怎么回事，可怎么都睁不开眼，随后吵嚷声传入耳朵，“臭乞丐，脏了老子的鞋！”接着又是一脚。这一脚踹在历海尘心窝上，他呼吸一滞，差点喘不上气来。

到底怎么回事！历海尘在心中大喊，身体根本不受他控制，睁不开眼，躲不了拳打脚踢。别让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了给你打出屎来！

那些人应是打累了，商量着要把他当柴火烧了，“他娘的狗天气，干脆把这臭乞丐烧了取暖。”

历海尘心中警铃大作，拼尽全力嘴里也只是发出呜呜两声。他明明睡在公园长椅上，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杀人越货！

不容他多想，说话的人已经拽着他的脚在地上拖行，他无力反抗，最后明显感受到一阵温暖，还有火堆噼啪的声音。流浪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死亡的历海尘怕了，脑中走马观花地闪现他这一生，他悲哀的发现，最多的只有饥饿与寒冷，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挂念的人，也没有挂念他的人。

可他不想死啊！凭什么要死啊！他还没活够！便利店的大妈答应他明天把过期的饭团留给他，他还没吃到金枪鱼饭团呢！

“别碰他的头，小心沾上屎。”来脱他衣服的人被旁边人提醒道。

难怪那么臭呢，原来是头上有屎，这么一想，确实感觉额头黏糊糊的，历海尘止不住的反胃。

历海尘躺在地上任人扒他的衣服，突然，扒他衣服的动作停止了，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惊呼，伴随着颤音，“步云生！”

“别唬人，步云生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话虽这么说，但此人声音明显也透漏着藏不住的惧意。

“近了！醉生铃的声音我不会认错，大哥，快走！”

话弗落，狂风大作，历海尘惊觉狂风竟然裹挟着大雪！冰凉的雪花落在他身上，风一吹，冻得发颤。不对劲，不对劲，三伏天哪来的大雪？此时历海尘脑中浮现出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耳边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隐隐还有一阵铜铃声，当然，最多的还是人死之前的惨叫声。不多时，世界又重归安静，历海尘恨不得他心跳现在停止，咚咚的心跳声在他听来震耳欲聋。别发现他，别发现他，他只能在心中默念。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一股奇香侵入历海尘的鼻孔，对历海尘来说简直就是解放了他的鼻子，不过他现在可没心思去猜这是什么香。

“这个乞丐模样生的倒是不错。小云，把他带走吧，洗干净了还能卖个好价钱。”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听了这话，历海尘松了一口气，此时才感受到冷，浑身早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卖就卖吧，能活着就行。

“走了。”这大概就是那个小云的回答，既没有杀他，也没有将他带走卖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身边的火堆早没了热乎气儿，在他快要被冻死的时候，历海尘终于能睁开眼了。

入目一尊降龙罗汉在他头顶脚踩青龙怒目而视，环顾四周，十八罗汉皆在宝位，一尊释迦佛像端坐在中间，虽然斑驳不堪，亦挡不住宝相庄严。原是一处废弃的寺庙。

慢慢的，他手脚也能动了，爬起来走到门口。

大雪一块一块地砸下来，风给了它气焰，每片雪花都似刀片刮在历海尘身上。倾倒的院墙，细瘦的树木，还有两口大缸，朝远处望去，也不过是白与灰，没有路灯，没有高楼大厦，这里，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要活着。这是历海尘心里唯一的一句话，无论如何要活着，即便是像狗一样，也要活着。

砸开院中大缸的冰层，就着冰水，简单洗漱了一下，抓了几把雪吃进肚子，勒紧残破的裤腰带，历海尘不会在这里等死，他朝着有炊烟的地方一步一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