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确是沈清如。
瓷人出去的时候,沈清如正在赏宴客厅里的一尊雕像。
“那是当来下生弥勒尊佛,听说盛京的普照寺所供就是此菩萨。”
听见瓷人的声音,沈清如转过身去。
瓷人福了福身子:“陆夫人久等。”
沈清如笑了下:“适才我见此处摆放着弥勒佛,心中有些诧异,所以多看了两眼,让梅姑娘见笑。”
在盛京,信仰弥勒佛的人家多经商,为求财而拜,其中少有官宦人家,所以沈清如觉得奇怪也无可厚非。
其实那尊弥勒佛是苑庭芳里一位叫徐录的门客所雕,进献于梁天的。
当时,徐录将这雕像拿出来,还被苑庭芳里的其他人嘲笑了一番,不过还好,徐录最后的说法也算是将此事圆了过去。
徐录的说法是弥勒佛量大福大能包容世间万物,正与梁天容人爱才相称;再加上弥勒佛开口便笑,梁天也整日逢人三分笑,实在相似。
最重要的还是弥勒佛乃未来佛,是世尊释迦牟尼佛的继任者,未来将成为娑婆世界的下一尊佛,这与苑庭芳里一众门客对梁天的期望相符,所以徐录这才想着雕一尊弥勒佛给梁天。
当然,这些说法是不能让沈清如知道的。
于是瓷人并不解释,只是引沈清如在小几旁坐下:“我还说等过几日陆夫人得闲了,再去您府上叨扰,不想陆夫人先过来了。”
“不瞒你说,此次我来,是有事要求你。”
沈清如说这话时,有婢子上来奉茶,那婢子将茶杯放下以后,瓷人便挥手让她退下了。
虽然不知道沈清如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到自己这里,但无论如何,总不好叫谁听见,再传了出去。
“陆夫人有什么话尽管说,何谈一个‘求’字。”
瓷人今日换了浅黄色的帷帽,遮挡的不够严密,依稀能看出一点面部轮廓,只是不能凭此辨出身份,因此沈清如多看了她两眼,后来觉得不甚礼貌,又低下头:“梅姑娘在贤王府,应该知道傅淮吧。”
傅淮?
瓷人点了点头,不知沈清如提起他干嘛。
哦,是了,瓷人想到一件事。
前两天,阿琦早早的去傅淮那里打算将自己背好的诗炫耀一番,不想出门没多久,又灰溜溜的回来。
瓷人问她怎么回事,这丫头只说是傅先生心情不好。
后来还是梁天告知瓷人,说傅淮被摄政王府嫡小姐看上,缠的不行,正心烦呢。
摄政王府嫡小姐,可不就只有一个——沈央央。
果然,沈清如继续道:“说来也不怕梅姑娘你见笑,家妹央央不知在哪里读了傅淮一首诗,后来便魔怔了一样,说是要嫁给傅淮。”
——
何止如此,沈央央还常让自己房里的奴才将她吃过觉得不错的小点打包,然后巴巴的送来贤王府,点名要给她未来的夫婿——傅淮。
这也就是傅淮为什么被她气的心烦的原因。
当然,心烦的人不止一个傅淮,还有沈家一家子人,不然沈清如也不会过来贤王府找瓷人了。
原来才子佳人这样的事其实不算什么,如果傅淮是世家公子的话。
那么就算不能成就一段姻缘,日后有人说起这事也能当做一段佳话、一个少女的美好的心事,总不会像现在这样,除了沈央央,全世界都觉得心烦。
可傅淮不是。
纵然他有天生奇才、傲视天下,纵然他的诗书被天下人传颂,那又如何。
在王孙贵胄眼中,傅淮依旧只是一个穷酸的、寄人篱下的卑微文人。
尤其沈家又是那样的名门大户,光是卢老太君那一关,傅淮便过不去。
不过还好,据瓷人所知,傅淮并无意于沈央央。
一开始,如果不是沈央央有个当摄政王的兄长,又加上她有一句“非傅淮不嫁”的宣言,傅淮根本不会知道这世上有她这样一个人。
那时候,傅淮并没有打算给沈央央任何回应,他以为沈央央少女情怀长久不了,欲晾着她,不想后来一波又一波的点心送过来,他再也忍不住,于是让人传了信。
因为顾及沈央央的颜面,信上只委婉说了让她自重自爱的话。
寻常人家的女子,如果得了这样的信,差不多刚燃起的芳心也就被浇熄了,可沈央央没有,她愈战愈勇,从不放弃。
总之,依沈清如所言,沈央央大概快把沈卢氏气死了。
沈卢氏要是气死的话,那估计也不错,瓷人当时脑子里有过一瞬这样的想法,不过马上她又想到另一件事。
她记得那日沈卢氏大寿,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现在经沈清如这么一提,瓷人明白了。
那日摄政王府热闹异常,却独独不见沈央央,看来要么是沈卢氏将其禁足了,要么就是她自己闹脾气不出来。
——
等沈清如说完,瓷人将茶杯端给她,让她润润嗓子。
就在沈清如喝茶的间隙,瓷人将视线下移,落在了沈清如的腕上,那里系着一根红手串,中间是桃花结,与前几日陆川手上所戴是一样的样式,想来是沈清如亲手编的吧。
从来这种东西都会比较避忌,怕露于人前,会叫人笑话,可陆川夫妇二人竟然随身戴着,想来这三年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使得他二人如此,将心意明明白白、大大方方的袒露给人看。
由此可见,陆川心里该是有了沈清如的位置,看来他也并不是只爱草药毒物,他也会爱人。
沈清如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这么想着,瓷人突然有些感慨,心道如他们这般因为相爱而结合,真好。
沈清如慢条斯理的喝了两口茶,然后将茶盏搁下:“不知梅姑娘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