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第2章 起名

正式去大房主屋那天，十两特地换了身干净衣服。

迎她进门的是沈柬的贴身丫鬟梨玉。

梨玉在沈柬身边的时日最久，资历最深，负责整个大房主屋里丫鬟的人手调度，每个人该干什么，如无主子的特别吩咐，便都是梨玉说了算的。

如十两这样得沈柬亲自开口要的，从未有过先例，因此梨玉心里一时没有拿定主意，要将十两安排去做什么活才好。

不仅梨玉，大房主屋里的其他婢子们也都对沈柬这次的行为觉得十分新奇，因此一个个的围着十两转个大停。

所有人都在打量着，想看看十两是如何个天仙美人，可惜如今一瞧，一个个的大失所望。

也不是十两长的不好，只是十两的美，美得一般，而能在沈柬屋子里伺候的，那从来都是经过丛丛筛选的。

十两这样的小家碧玉，丢在小厨房和旁的地方确实能起眼，如今扎在美人堆里，便只能算是一般了。

也不知人群里是谁说了一句:“不过如此嘛！”，引得众人哄笑起来。

十两是见惯了人情冷暖的人，分得清人的笑是善意还是不怀好意，此刻她的心一点点凉了下来。

她总想着来沈柬身边，以后便不用干苦活累活了，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里不比旁的地方，旁的地方，她只要勤劳肯干，便讨人喜欢，而在这里，她却要因为沈柬的一时好意而被众人嘲笑。

由此可见，站在高处的人，并不比陷在泥土里的人高贵。

至少这里的上等奴才，看起来心思要比十两接触过的中等奴才、下等奴才坏一些。

“笑什么？”梨玉喝斥道:“都闲着没事干了，是吗？”

十两眼中坏心思的婢子们收了笑声。

梨玉又提醒她们道:“一个个的都忘了大公子说过的话吗？”

坏心思的婢子们闻言，脸色皆变的差了，一个个的全都散开，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十两讶异的挑了下眉，不知道沈柬说了什么，竟叫这群人吓成这样。

他那样的人，也会说让人害怕的话吗？

——

半个时辰之后，当无所事事的十两再一次开口询问梨玉自己的活计时，梨玉终于不再敷衍她了。

“先前说让你稍候，是因为我也不懂该安排你做什么。”梨玉一边将沈柬的官服挂起晾晒，一边向十两解释:“这样好了，等公子回来，我领你去见他，届时你便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

十两有些莫名，给婢子分配工作这种事情，也要沈柬亲自来吗？

十两想不通，一直到沈柬回府，她被梨玉拉扯至他跟前时，十两都没能想明白这事。

“怎么了？”

沈柬听到声响，从几案上抬头，见梨玉和十两不言语，只好自己开口问话。

十两转头看了下梨玉，等她回沈柬的话，却不想梨玉也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十两觉得突然觉得沈柬这个贴身丫鬟选的很不好，至少到目前为止，十两觉得梨玉不太聪明。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十两这么想着，于是鼓起勇气，向沈柬询问道:“婢子初来乍到，不知该为公子做些什么？”

沈柬闻言，扫了眼梨玉，梨玉吓得马上低下头。

沈柬见状就差不多明白了怎么回事。

冬至日那天，沈柬临出门前训了梨玉和在场的几个丫鬟一顿，斥她们散漫无度，只顾自己休息，将十两一个人丢在门口等他。

不仅如此，沈柬还罚了所有人的月钱，说是若再有下次，便莫怪将军府不容人。

想来因为这件事，梨玉才不敢轻易做十两的主。

“你…”沈柬望向十两，在脑子里寻了一遍，想起自己并不知对方姓名，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盛朝允许奴隶有自己的姓名，而一些生来没有姓名的奴隶也会被自己的主子赋予姓名。

“十两。”

沈柬一愣，脑子里浮现出白花花的银子，但马上他就甩掉了自己那不靠谱的念头:“哪两个字？”

“如公子所想。”十两默了默:“是十两纹银的十两。”

十两，是她的姓名，也是她的身价。

或许，也是她的耻辱，她该记一辈子。

沈柬心里觉得惊讶，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他仿佛可以看清十两内心的窘迫，于是他放柔了语气:“介意换个名字吗？”

十两瞪圆了眼睛，觉得自己好似没听明白沈柬方才的话:“啊？”

沈柬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梨玉见状，恨铁不成钢的扯了扯十两的胳膊:“啊什么啊，公子要给你赐名，还不快谢谢公子。”

十两看了看梨玉，又疑惑的看了看沈柬，似乎想要从沈柬那里坐实梨玉的说法。

谁知沈柬却将视线投到了窗外。

十两和梨玉也随他一起看了过去。

只见外面小院里，一株梅花独立怒放，红色的花瓣印满枝头，煞是好看。

“葵影便移长至日，梅花先趁小寒开。”

沈柬声音低沉，一句诗念的极婉转动听，十两忍不住将视线移回他的脸上。

“如今冬至已过，马上小寒将至。”沈柬回望过去，征求十两的意见:“不如便叫你梅小寒，可好？”

十两的双眸眨了眨，她看见冬天温煦的光洒在沈柬的侧脸上，他的眼睛留在阴影里，却似乎盈下了一片汪洋大海。

十两觉得此刻，沈柬此人比起梅花要更加好看，于是她情不自禁道:“好。”

过后，她想起梨玉方才提点自己的话，觉得自己只说一个“好”字似是不妥，于是诚恳的道了句:“谢谢公子。”

这实诚的孩子，甚至鞠了个躬。

沈柬笑眯眯的受了:“是个乖巧的，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吧。”

这就是让十两当贴身婢子的意思了。

十两眼睛一亮，感觉自己是麻雀变凤凰了，虽然这样形容自己好像不太对，但是她也想不到别的更好的了。

要知道沈柬身边的丫鬟虽然足足有十八个，但是能贴身伺候他的，从来只有梨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