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隅未晚 第67章 误会

还未至殿内，便有一道呵斥声传来，桑予瞬间明白了，必定是那少君坚决要去救千年槐树。

这可不兴救啊，要不然她跑这一趟的意义何在。

桑予对这青鳞赤尾鲛的感官不错，忙出声道：“少君不可。”

殿内登时没了声音，刚好沐嘉他们也进入殿内，只见一名俊美无俦的鲛人立在王座之前，应是方才情绪激动所致，使他失了几分庄重，鲛人头顶玉冠，鱼尾较寻常鲛人要更大更长，眸子却是湛蓝色的，如天空一般，也是同样的清亮澄明。

那少君眉间微蹙，问道：“尔等何人？”

桑予微微一礼，道：“在下阿禾，是生长在槐树大人附近的精灵，槐树大人有消息托我们传来百溪涧。”

那少君看向他们身旁的沐嘉，沐嘉将桑予交给自己的信物呈给他，证实桑予所说非虚，少君又问道：“什么消息？”

桑予正色道：“槐树大人不希望你们百溪涧前去救他。”

少君愣了一下，面容虽是不解，但还是温声又坚定道：“不行，我们必须要去。”

桑予闻言，也知晓是这个结果，毕竟一旁几位青鳞赤尾鲛的长老尚且说服不了，更何况他们这不知是何来头的无名精灵。

于是桑予苦口婆心道：“那少君可曾了解过天罗穹域的势力？此行凶险，只怕是寡不敌众。”

少君略微思索，道：“那便多派些族内灵力高强者前往即可。”

还派灵力高强者？你们最后是什么结果她可再清楚不过了，他们遇到的水魈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宿渊阁不知多少年。

桑予当场就差点脱口而出了，当然她也知道这些是不好给这位少君说的。

正当桑予绞尽脑计想说辞，劝说少君稍安勿躁时，一旁的程北川开口了：“少君可曾想过，槐树为何不愿你们去营救？就算你们倾一族之力，难道就能顶天罗穹域的妖兽大军吗？再者，你们去营救那千年槐树，谁来护卫百溪涧，若我记得不错，青鳞赤尾鲛一族，可是百溪涧的守卫精灵吧？”

这一番话让那少君无从辩解，最后只能道：“我百溪涧前有防御阵法，自然能抵挡外来者入侵。”

闻言，程北川直接讥笑出声：“恕我直言，你们那道阵法，连我们一介小小的无名精灵都能闯进来，哪来的防御性可言？”

那少君闻言彻底哑声，坐下好好地思索起来。

一旁的长老们见状也连声附和，趁机向他分析利弊。

经过几番劝解，那少君终于放弃了前去营救槐树的计划，叹息道：“如此，真是有愧于心啊！”

桑予有些好奇，便向沐嘉询问青鳞赤尾鲛一族与千年槐树的关系。

沐嘉便向她解释，原来青鳞赤尾鲛起初是在槐树的庇佑下得以生存，也是槐树为他们指了百溪涧的去处，因此他们一直交好，后来不昭之森瘴气渐渐浓郁，他们的少君洛虞也会定时帮助槐树祛除瘴气。

“去除瘴气？”

从没听说青麟赤尾鲛一族还能祛除瘴气。

沐嘉道：“没错，包围你们的水泡，有灵溪之力，我们青鳞赤尾鲛一族常驻于百溪涧，因而所习得。”

“原来如此。”

桑予与程北川对视一眼，二人皆从彼此眼中读出了相同的意思。

那岂不是说，清除瘴气又有了别的方法？

洛虞喃喃道：“本君原本是想，尽快将千年槐树营救过来，可眼下却让我按兵不动，这可如何是好？”

大殿内的鲛人噤声，不敢言语。

桑予见状，上前一步道：“依在下拙见，天罗穹域势不可挡，恐会继续图谋百溪涧，少君不如加强防御，以防后患。”

毕竟长欢曾说过，天罗穹域前期一直在扩充势力，百溪涧与青舍居面积之大，祝思晏应该不会没动过心思，只是就后来看，天罗穹域并没有得手，不知有何原因。

但在她看来，还是加强防御为上策。

洛虞沉吟道：“阿禾姑娘所说在理，既然这样，我们还是要先加强外围的阵法。”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向桑予二人问道：“二位是如何破了我百溪涧的防御阵法？”

嗯？？

桑予暗道不好，看向程北川，面上有些不自在。

这少君不会是追究他们的罪责吧？

桑予轻咳道：“那个……，当时与槐树大人匆匆一别，他并未告知如何进入百溪涧，因而在下误闯了阵法，还请少君见谅。”

不仅误闯了，还破坏了，可也没办法，她总不能等死吧？

洛虞闻言，湛蓝色的眸子溢出笑意：“本君只是好奇，鲜少有人能破除那道关卡。”

程北川轻笑一声，道：“只不过是车轮战而已，更何况，破绽太明显了。”

洛虞听后也不恼怒，反而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这怎么说？”

“其一，车轮战虽能拖延时间，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值一提，其二，以火而驱之，并非万能之策，我们来时便观察到，百溪涧大多为山水，草木并不算多，可以水御敌，是为上策。”

洛虞若有所思道：“阿羽公子所说本君也想过，只是白桦树林是我们与青舍居的天然屏障，若同时加以利用，可事半功倍。”

程北川颔首道：“正是如此。”

洛虞垂眸思索良久，叹道：“那待我与各位长老相商出合适的对策，便即刻实行。”

“少君英明。”

“如此，便还请二位暂住在此，敢为二位是何关系？”

桑予刚想开口，然而洛虞观二人面貌极为登对又举止亲密，便以为他们互为伴侣，于是倍感抱歉道：“是我多言了，想必二位是伴侣，自是不愿分开。”

桑予：嗯？？

等等，你说什么？

洛虞没注意到桑予脸上惊愕的表情，又对沐嘉道：“沐嘉，将二位小友带下去，好生安置。”

“是。”

沐嘉领命，便请二位向殿外走去。

程北川倒是没说什么，抬脚向外走去，桑予则是一头雾水，想要对洛虞解释：“不是，我们不是……”

然而，桑予忘了自己与程北川在同一个水泡内，程北川一离开，连带着桑予也被迫往外走，最后还是没解释成功。

桑予好不容易跟上程北川的脚步，便听到他道：“你跟他解释什么？这里又不是真的百溪涧。”

桑予：……对哦。

反正都是假的。

只是……假的也不反驳，是不是不太好？

如此想着，桑予偷偷瞄了一眼程北川，见他面色如常，便也打消了疑虑。

或许……真的是她多想了。

程北川怎么可能在意这些？

二人一路无话，沐嘉将他们带到一处庭院，那庭院无疑是用珊瑚礁围成，各种五彩的鱼儿随处可见，院内是岩石状的茶桌，连桌上的茶盏都是由珍珠制成的，不远处还有一个超大号的扇贝，内里设有床榻，华丽非凡。

沐嘉将他们带到，便要告辞离开：“二位先稍作歇息，待会儿会有侍女准备吃食，晚上也有侍卫守夜，二位可以放心住下。”

程北川道：“多谢。”

沐嘉略微点头，便要离开。

“等等。”

桑予连忙叫住他，问道：“我们要一直在一个水泡里面吗？”

这不太好吧？

还有，睡觉怎么办？难道要他们俩睡一起吗？？

桑予看向那个大型扇贝，目露惊悚。

沐嘉像是刚想起来，道：“这倒是我失策了，稍后会有人将我们特制的鲛绡送来，鲛绡入水不湿，可让你们自由行动。”

桑予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

又想起只有一张床榻，她又问道：“那我们要睡一张塌上？？”

闻言，沐嘉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疑惑道：“二位不是夫妻吗？夫妻不是本该睡同一张塌上吗？”

桑予差点没背过气去：“我一直有个问题，你们少君为何会觉得我们是夫妻？”

沐嘉道：“我们青鳞赤尾鲛在最初是没有分化性别的，因此若是一位性男鲛人和一位女性鲛人在一处，我们就会认为是夫妻关系。”

“这个我听说过，鲛人在遇到自己心爱之人才会分化性别，所以，”桑予像是想到了什么，上下扫视了一番沐嘉，打趣道，“沐嘉大人也是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吗？”

闻言，沐嘉略显憨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羞赧，可能是怕桑予继续追问，便道：“难道阿禾姑娘和阿羽公子不是吗？”

桑予：……

果然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来掩盖。

桑予看了看程北川，见他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便又看向沐嘉，硬着头皮道：“当然……是啊。”

闻言，程北川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沐嘉点头道：“如此，那二位便先歇息吧。”

桑予：……

要睡……一张床吗？

送走了沐嘉，桑予带着程北川坐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见桑予有些郁闷的神情，程北川道：“鲛人至纯至善，他们见不得千年槐树独自受难，因此才不顾一切想要营救他。”

桑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程北川看了她一眼，伸手也给自己倒了杯水，接着道：“鲛人对自己的伴侣同样忠贞不渝，他们一生只会与一位鲛人共度一生。”

桑予下意识继续点头，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她猛的回头看向程北川，而后者却只是认认真真地品尝杯中的茶水，似是里面有琼浆玉液。

见桑予看过来，程北川露出点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桑予缓缓摇头：“没什么。”

说完，也回头认认真真地品尝自己盏中的茶。

二人诡异地安静了片刻，直至有侍女端着放有鲛绡的托盘送过来。

桑予拿起一件，只见那鲛绡流光溢彩，轻如薄纱，就算是上品的罗缎也比不上分毫。她抖开披在身上，一阵金光闪耀，那鲛绡瞬间融入体内，似与她合为一体。

穿上之后，桑予登时感觉身上轻松很多，不再是被水流沉甸甸地压着，感觉周身十分轻盈。

她走出水泡，发现自己果然能在水中自由呼吸。

桑予感受着身上的鲛绡，对程北川道：“这鲛绡可真是个好东西！”

程北川也将鲛绡穿在了身上：“鲛人擅长纺织，织出的鲛绡价值千金，就连我们仙门中也极为罕见。”

用过饭之后，从水底向上看，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外面的守卫来来往往，已经开始夜巡了。

折腾了一天，桑予也有些累了，只是他们二人都没有提睡觉的事，皆坐在桌边一言不发。

看着手里不知喝完的第几杯水，桑予终于有些撑不住了，她咬咬牙，道：“我们……要睡觉吗？”

程北川一顿，偏头看向她，神色莫名。

桑予一个激灵，忙道：“我的意思是，你看我们俩都累一天了，又是赶路又是破阵的，我有些累了，你……不困吗？”

见她小心翼翼的神色，程北川蓦地笑了：“我还不困，你先睡吧。”

“哦，哦。”

桑予也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热情地邀请他同床共枕吧？这孤男寡女的，她开不了口。

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排出脑海，桑予爬进了那张床榻。

她特地往里面挪了挪，给程北川腾位置。

桑予躺在床上，看着程北川坐在桌前的背影，后者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他……真的不困吗？

不知道她睡觉老不老实，也没人告诉过她。

重点是，她也没跟别人睡过一张塌啊。

就这么胡乱想着，桑予渐渐感到眼皮很沉，朦胧之中，似乎有道人影靠近，她以为是程北川过来了，下意识地往里靠，紧接着便彻底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