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烛望了一眼祢觉离去的身影,目光又重新落回拼凑好的芝灵玉树,摇摇欲坠。去瀛洲拿回神木心本是最快最有效救回芝灵玉树的法子,可拿回了神木心,祢觉心中的那人又该如何?
圭离回到如是峰,翻箱倒柜地将自己打扮一番,一定要以最好的姿态去见仙神。他揽镜自照,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又添上了一些,却显得繁复,仔细比对之后,还是作了最初的那一身打扮。
一出门,刚好看见从陵玄寝室里出来的折青,圭离上前问道:“陵玄没事吧?”
“没事,灵力耗尽而已,休息休息就好。”折青说着,视线却落到了圭离身上,一身穿得花里胡哨,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一般。
见折青瞧着自己一身打扮,圭离顺势张开双臂展示一番,问道:“我这身如何?”
折青面色为难,一时之间也不该如何说起。
圭离乜折青一眼,“也罢,你不懂。”他赶着去见九天来的仙神,“走走走,一道,那可是九天来的仙神。”
之前,观烛说他想见她师姐星回难如登天,他只以为是观烛在嘲笑他,没想到是真的“难如登天”,他还因此发了火,希望观烛大人不记小人过。
圭离迫不及待,一把拽着折青跑去,就怕来不及。折青就被圭离这么稀里糊涂的拉了过去。
一番问下来,才知道祢觉他们还在芝灵玉树那处。
两人匆匆赶到芝灵玉树那处,树下只余一人。
“观……”圭离觉得不对,又唤了个称呼,喊了一声,“观烛上仙。”
观烛正打算去找无渡要一间屋子留下来,没想到正好有人来寻,省的她亲自去寻无渡,她又不知道无渡在何处,麻烦的很。
真难看,一身胡乱堆叠,主次不分,又不是将所有可观赏性的堆在一起就好看的,观烛少有见人这么穿的,要说有,也就是祢觉了,不对,祢觉穿的也就能说大胆张扬了一点,才不似这么纷乱复杂。
“你莫不是有眼疾?”观烛道。
圭离“啊”了一声,不明所以。
折青倒是听懂了,别过头偷笑。
圭离四下扫了一眼,不见祢觉,只有观烛一人,问道:“上仙,你收弟子吗?”
“客气,我不收。”观烛扫了圭离一眼,“你这调性倒是与我师兄挺搭的。”
圭离适才还在为观烛拒绝他而伤心,下一瞬听到观烛如是说,他的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祢觉上仙呢?”
观烛一摆手,转头问折青,“折青,你们家掌门在何处?”
“凌霄峰。”折青道:“为何要寻掌门?”
观烛:“芝灵玉树现在这样,我不得留下来,既然要留下来,不得找间院子住着。“总不至于谁在枝头吧。
“你要留下来?“折青闻言一喜,不确定的再问了一遍。得到观烛的肯定回答后,欣然引着她去寻了掌门无渡。
听闻弟子在门外禀报,无渡将东西收了起来,从暗室之中出来,出来之后,特意检查了暗室的入口,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迎了出来。
“见过上仙。”无渡一拜,“不知上仙有何吩咐?”
“掌门言重。”观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四周,“芝灵玉树损毁,本是九天之责,叨扰贵派,乃是观烛之过。”
无渡笑道:“上仙说笑了,不知上仙对住处有何要求?”
观烛对住处没个什么太大的要求,她最是随遇而安的,但既然都问起了,她想了想,道:“靠得近,僻静就行。”
靠得近又要僻静,无渡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地方了,那就是如是峰。如是峰靠着芝灵玉树,陵玄又只收下了折青一个弟子,加上圭离也就三个人,也正符合观烛所要的僻静之处。
无渡:“如此,便只有如是峰了,上仙您看如何?”
如是峰,也不知道离着折青的住处近不近,也罢,就算不近,壬辰仙府虽大,可于她而言,不也是瞬息之事。观烛如是想着,便点头同意了。
无渡:“折青,你带上仙过去吧。”
折青应下,领着观烛往如是峰去。听到观烛要住在如是峰的消息,圭离高兴坏了,问了观烛一大推,连忙赶回去布置清楚。
误打误撞,没想到如是峰真的是折青的住处。
观烛望着折青的侧颜,日光洒下来,为他镀上一层柔光,似冬日暖阳。
周围一切都静下来了,心跳声愈发嚣张,困扰她多日的问题,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她是喜欢他的。
观烛不知道这份感情何时开始萌芽的,或是黑暗中总是会为她亮起的光,或是有危险时总是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或是凡尘一遭,他陪着自己一段,或是云即山上万年的朝夕,亦或是当年荒丘之上他一日的庇护,他在她的心中早就不一样了。
折青表面上故作镇定,淡定自若地走着,耳根上的红晕早就出卖了他。他心跳如雷,藏在袖下的手攥紧,余光中她的目光**热烈,让他早就兵荒马乱。
他终是再也忍不住了,下定决心转身与观烛对视。
观烛这可算是等到折青受不了了,他目光刚一过来,她就上前一步。折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观烛又向前一步,直到折青背靠着柱子,退无可退。
“你知道我为何来壬辰仙府吗?”观烛凑近问道,眼中笑意盈盈,像装了一池春水。
“为……为何?”从未有过的靠近,折青的呼吸有些乱,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
观烛见他不知所措的模样,轻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还记得你在弗奈说过的话吗?”她问道:“我想了想,大抵我也是喜欢你的。“
折青心跳漏了一拍,深深凝着观烛,他期盼得到她的回应,又不敢奢望得到她的回应,她遥不可及,高坐云端,这一刻,他的仰望终于得到了她的回顾。
他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想从与她初见时说起,又觉得太过长,太过啰嗦,怕她听的烦;他想说他的喜欢,却是言语太轻,载不动……
沉默了良久,只得唤了一句“观烛”,却是温柔缱绻,情意绵绵,将他一切的欢喜和爱意凝在其中。
既是如此,折青现在是她的人了,观烛总觉得应该留下点什么,她眸光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反手摘下被用作发带的红绫,拉过折青手,缠在折青手上,“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话音刚落下,圭离就如风似火地跑了过来,埋怨道:“你们怎么这么慢。”他又向观烛道:“观……”他又口误了,下意思叫出那个称呼,他连忙改口道:“上仙,您的住处我已经收拾好了。”
观烛嫌弃地白了圭离一眼,“观烛就是观烛,一句一个改口,甚是聒噪。”
圭离一听,迅速闭紧了嘴巴,讪讪一笑,去如是峰的一路上,没敢再多说一句话。
…… ……
已至深夜,观烛从识海出来,向外一看,才知繁星清月已至。观烛看了一小会儿,往床上一躺,竟不知何时沉入梦境之中。
“观烛,观烛。”女子唤了观烛几遍,仍不见观烛回应,不由得大声唤了一声:“观烛!”
观烛想着忍忍也就过了,深更半夜的,谁来她也不想搭理,谁知这最后一声叫唤,吵得她耳朵疼。
她不悦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子,一脸怨怼地看向来人。她先是一愣,上下打量一番,才知道不过是送来的一缕神力,随后眨眨眼,道:“芝灵,你怎在这儿?”
被唤作芝灵的女子靠着观烛,在她的床边坐下,语调淡淡,不带一丝波澜,“观烛,芝灵玉树被毁了。”
观烛当然知道,而且她还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听到芝灵如此说,她心中隐约间又了猜测,果然,便听见芝灵的下一句话。
“能救活芝灵玉树的只有我,从瀛洲将我带出来吧。”芝灵一瞬不瞬地望着观烛,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希冀,她笃定观烛一定会将她从瀛洲带出来。
观烛一听此话,瞬间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道:“此阵法可维系百年,师兄已经在寻找办法了,你又何必寻死。”
观烛所言在芝灵的意料之中,她也明白观烛不可能轻易答应她的条件,她勾了勾唇角,似是自嘲般的笑,“我不想被困一地,他将我留下了时,从未问过我的意见,他明明知道的。”、
她又盯着观烛,“芝灵玉树乃我树干所化,无神木心,终归是不完整的,无论他寻到什么来代替神木心,从来都不是长久之计。”
她说着,忽然的靠近,凑在观烛的耳边说道:“观烛,若我再生出枝干,芝灵玉树便会枯死,他不知道这些。”
观烛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芝灵看着自己变得有些透明的身体,她知道送过来的灵力所剩无几,她站起身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来,“观烛,我带走了一个人,你若不来,我就……”她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