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真的很沉,温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酩酊大醉的许夫人扶回房间歇下,
她回到房中,却早就没了睡意。望着天边好不容易穿过云雾,洒下的月色,她蓦然想起来,她这个月还未给听雨写去书信。
早在听雨离开之前,两人之间就约定,每个月都会给对方去一封信,听雨这月的信,她早就收到了,只不过她伤重,一直没回,一算下来,都过了半个月去了,听雨半个月都未收到她的来信,心中指不定有多担心,思即此,左右也是睡不着,索性研墨,提笔回信。
信差大约卯时出发,所以温言必须在此之前将信送到驿馆交到信差手中。
她昨日睡得有些晚,醒来时已经快要到时辰了。她简单洗漱一番,急匆匆地往城门口赶去,好在她最后是赶上了,要是她再来晚一些,信差就可能离开了。
回到绣庄后院,桌上早已摆好了早食,两碗热腾腾的汤饼,一盘馒头,还有一碟咸菜。
许夫人嚼着一块馒头,从拐角处出来,“干嘛去了?”她咽下馒头问道。
“寄信去了。”温言答。
语罢,温言在桌子边坐下,喝下一口汤,全身上下瞬间暖了起来。随后她又拿起一个馒头啃了起来。
她边吃边说:“一会儿我想去宅子那边看看,我打算年节后就把医馆开起来。”
“那就去呗。”许夫人也没想着温言能帮她干些什么,况且大雪天里,本就没有什么生意,“记得将这段时间的所有费用还上就行。”
不愧是许夫人,说话永远是三句话不离钱的。温言胡乱的应了一声,胡乱一塞,用过早食,往宅子那边去了。
宅子是阿娘十几年前买的,她还未来得及住上几天,就因为与梁守仁的恩怨情仇,被梁守仁囚在凉秋院,一囚便是一生,之后便是再也没机会来此。
宅子没人打理,门口蛛丝遍布,红漆剥落,一副残败的景色。推开门,沉重的“吱扭“声,像是这个门随时要倒下来一般。
门被推开,屋梁上积的厚厚的灰尘洒落了下来,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呛得温言直咳嗽。屋内的陈设倒是不缺什么,温言动了一下,还很结实,就是落满了灰尘和蛛丝。
穿过前堂,来到后院,无人打理的后院,早已杂草遍布,有的甚至还高过了她的头顶。看了个大致情况,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打理。她还没动手,一股疲惫感便油然而生。
犹豫着,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从后院的杂草开始,每天收拾一点,总会收拾干净的。
温言还是高估了自己,宅子有太多要收拾的地方了,她身子羸弱,照她这么干下去,别说年节后开医馆了,怕是院子都还没收拾出来。
又过了几天,许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也来帮着一起收拾,前提是温言得付许夫人工钱。
经过两人的勤勤恳恳,终于赶在年节前十天,宅子总算收拾出来了。
简单铺陈过后,温言又花了三天,将开医馆前的事宜准备妥当,取名为同安堂,总算是能在年节之后,将医馆开起来了。
…… ……
今日又是下了大半日的雪,店里早就没了什么客人,旁边的铺子早就关上了门,只有许夫人这儿还是开着门的,过了这么些天,无论下着多大的雪,明明早知道店里不再会来客人,她依旧是到了时辰才将门关上,唯一不同的是,马上年节了,便将店里雇的绣娘,早早放她们回家去了。
“干什么去?”许夫人百无聊赖守着火炉,见温言往外走,冲着她喊道。
温言正往外去,听到许夫人的问话,回过身来,道:“今日年节,买些东西,一起吗?”说着,她抬了抬手上的竹篮。
许夫人想也没想,直接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沏上一杯热茶,轻抿一口,“不就个年节嘛,我还要看店,你自己去吧。”
“哦。”
温言好不犹豫的转身出去,丝毫没有再劝劝的意思,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按常理来,她应当是要再请上一请,她再故作为难的答应,她倒好,直截了当的就走了。
好不容易今年年节有个人相伴,许夫人其实是想去的,可温言不按常理出牌,她又拒绝了,也不好意思再跟上去。她伸长脖子,看着温言离去的背影,愤愤地喝下一杯又一杯茶。
虽说是大雪的天,但街上仍旧是人来人往的,因着今日是年节,所有多是一家子的人。看着他们其乐融融,温言无数次的幻想,阿娘能有一日带着她在这样的街上游玩,可惜阿娘都不在了,她也没盼来这日,她的阿娘是不被允许踏出梁府半步的,为此,梁守仁还特地派了人,日日守着阿娘。
早些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后来,在大雪之中捡回了听雨,便有时会有听雨一同。
温言不知道许夫人喜欢吃些什么,她这些日子也曾留意过,也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爱好的,她似乎从来都不在意吃了些什么,只要是能吃的就行。
既然许夫人不挑,温言干脆照着自己的喜好买。
路过卖年画的摊子,温言瞧着年画娃娃可爱,就买了两对,一对贴在医馆,一对贴在绣坊,驱邪降福。
又买了肉、菜,装了满满的一篮子。回去的路上,她瞧见路边支起一个烙饼铺子,烙饼铺子正巧出炉了新鲜的烙饼,整条街都是烙饼的香味。
香气扑鼻,一下子勾起了温言肚里的馋虫。
正好,还剩下几个铜板,正好够她买下一个烙饼,可又不舍得,站在摊前好一会儿,才最终准备买下一张。
拿到手里的烙饼暖呼呼的,温言张口要吃,不知何处窜出来个人,撞了上来,两个人撞得人仰马翻。
篮子里的菜撒了一地,温言手上的烙饼自然也不能例外,掉在了地上。
温言立即捡了起来,菜无事,可那张烙饼落了灰尘。那可是她犹豫再三,才决心买下的烙饼,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尝上一口,就这么惹了灰,她心生恼意,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誓必讨个说法。
可在瞧见那张愕然的脸时,她顿住了,梁菀?怎么会是她?懊恼、愤恨、震惊将她定在原地。
梁菀像是不认识温言一般,匆匆扫了温言一眼,塞给她一袋银子,“抱歉,你再买一个吧。”说完,她挣开温言抓住她的手,逃开了,像是被什么人追赶着似的。
温言的视线跟随着梁菀,直到梁菀消失,她思绪回笼,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结果又听见一阵嘈杂向她靠近,循声望去,是杏儿,还带着两个家丁,有了适才的经验,温言迅速躲开,很好的避免了烙饼再次脱手。
温言手上,一手是梁菀塞的一袋钱,一手是沾了灰的烙饼,究竟是去再买一个,还是将就着吃了算了,温言思考了一瞬,决定还是将就着吃吧,落了一点灰而已,擦擦不就行了,再买一个费钱。
温言擦干净了烙饼,三下五除二解决了烙饼,就怕什么人再冲出来,让她吃不成。
吃完了,温言提着篮子往回走,走过了三条街,好巧不巧,在转角处又遇上了梁菀,两人狭路相逢,差一点就要撞到一块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