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神会死,死后魂归天地,凡人也会死,死后入六道轮回。
观烛无数次濒死,做了一世凡人,她第一次真正尝到了死亡的滋味,她久久不能从回忆中抽离,脑海中还是那挥之不去的一幕幕。
临死之前,她好像触碰到了雪,似乎重拾了五感,好似真的等到了她的少年郎,熟悉的面容仿佛回到了当年初见之日。
…… ……
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今日街上万头攒动,将城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被人一挤,温言手上的药差点脱手,她立马将药紧紧护在怀里。这药是阿娘的救命药,她是万万不能丢的,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弄到了药,阿娘还在家等着治病呢。
只是这儿人实在是太多了,每一步都步履维艰,她费力拨开人群,走了好半晌,都没有走出一尺远。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高声喊道:“来了,来了。”
紧接着,一阵人流涌动,温言被挤在人群之中,被裹挟着往前,好不容易走出差不多一尺远的距离,又被推了回去。
温言看了一眼四周,全是人,几乎动弹不了,还有人往前来,更别提哪里还有个出路了。走暂时是走不掉的了,她只得将药护得更紧了,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弄丢了。人这么多,也不知今日到底出了何事?是哪位大人物?让全城的百姓相迎。
“小哥,今日可是发生了何事?”温言向她身旁的一位小哥问道。
一旁的小哥看了温言一眼,欢喜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你不知道吗?”好似她就该知道这件事似的。
温言摇头,她怎么会知道此事,半年来,她一直为阿娘的药忧心,根本无心其他的事,更是今儿一早,她才从城外回来,她怎么会知道城中发生了啥事,她也不关心,要不是今日被困在这儿,她都懒得多问一句。
“今日啊,定北侯回朝。”小哥激动的说道,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就差要拉上她一起欢呼。
“定北侯。”温言喃喃重复了一句。
也不知是她说话的语气的问题,让小哥听出了她疑惑不解的意思,一旁的小哥摩拳擦掌,今日一定要给温言好好说道说道定北侯,道:“你不知道定北侯吗?定北侯他就是……”
温言都来不及阻止,小哥就开始说起定北侯的生平事迹。温言尝试几次打断,都没有成功,温言没有办法,只好任由他说去。小哥说起定北侯,就像话匣子被打开了一般,滔滔不绝,眼中是藏不住的崇拜和敬佩。
定北侯裴自横,晟国的子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定北侯自幼熟读兵书,十三岁随军出征,平定内乱。之后,凡他所带领的军队,逢战必胜。十年前,北境敌国来犯,裴自横率军出征,短短三个月时间,夺回被敌国侵占的数十座城池。是晟国的战神,百姓心中敬仰的大将军。
她是晟国的子民,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
后来敌国虽降,仍时有流寇在北境作乱,北境百姓不得安宁,裴自横自请镇守北境,一去便是十年。
忽然,马蹄声渐起,铮铮入耳,百姓振臂高呼。
大将军入城,无不是振奋人心的。温言早听过裴大将军威名,难得有幸,也想一瞧究竟,看看究竟是不是那些说书人口中那般模样。
温言抬起头看去,可视线却不知为何,直接略过了定北侯,不偏不倚地落在骑在银鬃马的少年将军身上。
而那位少年似也有所感,目光掠过人群,向温言所在的地方看来。一俯一仰,两人视线于空中交互。
映入眼中的这位陌生少年,竟让她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像是偶遇故知,久别重逢。她明明从未与他有过任何交集。
她搜寻所有的记忆,不漏过一处,试图找到有关他的痕迹,可遍寻无果。难道是她的错觉,或许是吧,也许是因为少年生的太好看了,他一身银白铠甲,形貌潇洒,萧疏轩举,湛然若神,望向她的那双眼睛里面盛满了最璀璨的星河。
这般好看的人,她打心底想,她要是能与他有一段缘分,也是不差的。
她怔怔地望着少年,少年也怔怔地看着她。少年清澈的眸子清楚分明有着与她一般不差的情绪,同她一般,还有几分疑虑。
少年将军被一旁的女将军叫了过去,两人视线错开,温言才彻底回过神来,她一拍额头,生出几分懊恼,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少年。少年侧身过去,两人不知在交谈着些什么,当是说到了什么羞的事,少年脸上爬上了一抹红晕。
温言再要看定北侯时,定北侯早已走过,留下一个气宇轩昂的背影,看来今日事无缘见到裴大将军真容了,目光全被那小将军吸引了去,美色误人呀。
温言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护在怀里的药,庆幸的是药还是稳稳当当的在她的怀中。
裴大将军过后,几乎所有的人也跟着往前,堵在身后的人转瞬少了不少。但毕竟几乎城中百姓都涌上了街道,还是堵着的,不过倒也不是水泄不通了。
温言终于逮着个机会,赶忙从百姓中退了出去,灵活的像游鱼。好容易出了人群,温言立即揣着药回梁府。
少年被自己的母亲调侃了一番,再回过头来,刚才的姑娘早已离开了原地,她带着帷帽,都未来得及知晓她的模样,只余一个匆匆而行的背影。
女将军看着自己儿子略带失落的脸庞,弯眉笑了笑,随后正色,严肃的嘱咐道:“这儿可不再是不是北境,守着性子,不可随性而为了,更何况我们还是被急召回来的。”
少年知晓其中厉害,对于母亲的嘱咐,默默点了点头。
温言住的的凉秋院在梁府的最西边,整个梁府最荒凉的地方。从后门进来,走过回廊园景,还有再走上一段。
温言马不停蹄,她再快些,早一些将药送到母亲那处,母亲就能少受一分病痛的折磨。
一心奔着凉秋院赶,温言没有留意回廊转角来了人,就这么直接的和梁菀撞在一起,两人摔在地上,她藏在怀中的药掉了出来,梁菀的葡萄也撒了一地。
连续几天没好好休息,她被撞的有些迷糊,但还是下意识将药迅速捡了起来,拿好,是梁菀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温言一见是梁菀,顿时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奴不长眼,冲撞了大小姐,还请大小姐恕罪。”
梁菀,梁府大小姐,父亲是当朝户部尚书梁守仁,同时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可两人大相径庭,她的母亲是梁守仁强留的金丝雀,彰示他的情深意重,而梁菀的母亲是梁守仁明媒正娶的夫人,所以梁菀自从出身就备受宠爱。
从小到大更是没受过一丝委屈,梁守仁更是什么都惯着她,养成了她如今骄横跋扈的性子,全府上下的过活更是得看着她的心情,她若心情好,全府上下定然是一片祥和;她若心情不好,全府上下那天的每个人都是如履薄冰。
梁菀讨厌她们母女,是因为她们的存在惹了她的阿娘伤心,她自己也一直坚信是温言的母亲勾引了父亲,才让自己母亲整天以泪洗面,所以她十分讨厌她们母女二人,但凡遇见,必要给个教训,若是当日心情好些,便是些言语上的侮辱,若是心情不好,便是皮肉之苦。
所以每次见到梁菀时,温言是能躲则躲,每次出门都要小心翼翼的,仔细着周围。今日,她终于找到了寻了半年的药,想到母亲的病终于有了救,一时得意忘形,完全没有想起这个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巧,她偏偏给遇见了。
言语侮辱也好,皮肉之苦也好,总之快点发泄完,她累了,事情便算过去了。
梁菀当然不会放过温言,凭什么,她的阿爹已然娶亲,凭什么她的母亲还要来插上一脚,这样的贱人,她无论做什么都应该受了,温言是她的女儿,也是一样的下贱,活该受着。
“温言你是没长眼吗?见谁都往身上撞。”梁菀厌恶至极,一鞭子,手上也没个称手的东西,她反手拿起身后丫鬟端着的胭脂盒,砸在了温言的头上,顿时冒出了血珠,脂粉也撒了一身。
温言一声不吭,恭顺的不能再恭顺。
梁菀最是讨厌温言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楚楚可怜的低着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她才是那个罪大恶极之人。
梁菀越看越气,可现下没有任何能教训她的东西了,正思索之际,她蓦地想起两人摔倒时,温言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之际,还不忘将那样东西捡起来放好,也不知是个什么宝贝。
“你刚刚捡的什么,拿出来。”梁菀倒要看看,她拿回来了个什么东西让她如珍似宝的揣着。
温言脸色一变,心头一紧,头更低了,几乎已经贴到地面了,“婢任由大小姐处置,还请大小姐恕罪。”东西绝对是不能给的,给了就拿不回来了。
梁菀更更加确信温言带回来的是好东西,起码对温言而言是的,不管是什么,只要让温言不如意,她就开心。她一招手,指使着身后的丫鬟将东西抢过来。
温言跟着学过一些武功,她身子弱,学的并不怎么样,三脚猫功夫而已,但那几个丫鬟还是可以勉强对付一二,她就等着趁其不备,马上逃开。
梁菀见丫鬟抢不过,怒火烧的更旺,招来几个护卫,“按住她。”
温言见势头不对,着急逃,还是被堵了回来,被几个护卫按跪在地上。
梁菀身边沁色衣裙的姑娘,是梁菀的贴身丫鬟,名唤杏儿。杏儿拿到她藏在怀里的药,呈到梁菀面前。
梁菀仅仅看了一眼,满脸的嫌弃,碰也是不想碰,“这是给你病鬼老娘的药吧?”不知为何,她来了兴趣,两指拎起药草,丢在地上,毫不留情地重重踩了上去。
温言心被攥紧,“大小姐,婢任凭你处置,还请大小姐将药还给婢。”温言苦苦哀求道:“求你,大小姐。”
梁菀愈发用力,几乎要把药踩进泥里,嘴角扬起恶劣的笑,“你求我呀。”
“我求你,我求你,大小姐你菩萨心肠,那是婢母亲的救命药,还请大小姐还给婢。”
听的温言一声又一声的哀求,梁菀心中郁结顿时散了大半,可她还是不愿意将药包还给温言,谁让她把自己撞到在地了呢,还撒了她所有得葡萄就凭这点,这药她今日就别想拿回去。
如何才能彻底毁了呢,梁菀突然有了个注意,吩咐杏儿,“杏儿,拿去后厨。”她凑近温言耳边,轻描淡写道:“烧了。“
“梁菀!”温言猛地站起身来,又被按了回去,试图挣脱,“你不能这样做!”身后的家丁将她抓的死死的,她根本挣脱不开。
梁菀被她吓了一跳,怒目而视,厉声道:“等什么,还不快去。”
杏儿一刻也不敢停,跑向后厨。
可在看着温言越是心急如焚,满脸是泪的模样,她又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不知道有都畅快。什么救命的药,她阿娘终年病痛缠身,整就一个药罐子,少一次药又不会死,大不了再买药还予她便是,不出人命就行,哪来那么多讲究。
温言眼睁睁地看着杏儿拿着药去了后厨,不得已只能求着眼前的人,只盼着她能大发慈悲,“大小姐,求你,求你把药还给我,那真的是救命的药。”
但终究,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