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阴·花 第5章 喧嚣

甘之梅一直坐到被工作人员提醒要闭园的时候。

五点半，天还没黑，起身揉了揉僵硬发麻的腿，拍拍裤子，道了别。

“林姨，下次再来看您。”

这个时候扫墓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一路上只遇到一两个神情很是悲痛的人，看来是亲人去世不久，时间总会磨平很多东西，感情也不例外。

回到车上，依旧是不急不躁的打火开车，保持在50码的速度慢慢前行，一段时间后在一个岔路口拐上了去游乐园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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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富二代要赛车这事好像传得很开，去往游乐园的路络绎不绝的车呼啸而过。

说是游乐园赛车，其实是经过游乐园然后一段七拐八拐的路上到游乐园后面大山的那一段，弯道多，又是下坡，且因为游乐园的修建，这条路是被好好修过得，被一些赛车爱好者发现后就被宣传出来了。

人多了就会出事，赛车圈里的领头人是懂这个道理的，为了这个好不容易发现的场地不被封，及时的找了圈里的二代们，请他们疏通关系，又制定了规矩，收拾了一些挑事的混子，在加上因为游乐园出事倒闭使得这条路门可罗雀起来，毕竟最远也就通向后山那几个村子。总而言之，因为总总原因，这条专为赛车而存在的路作为活动场地被批给了赛车协会，各种活动都需要给相关部门汇报，交警也会时不时过来巡查，迄今为止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甘之梅到游乐园时已经六点半了，天都昏昏暗了，她听了小黄毛的建议将车停到游乐园的停车场。

停车场有些荒凉，地面裂开的缝里都长出了杂草，水泥地面上还有一些画圈的黑色车辙印，看样子有人在这里练习过漂移，可能是还早的原因，现在一辆车都没有，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将车停那。

甘之梅将手套帽子围巾都带上了，冬天晚上本来就冷一些，现在还是在山里，山风吹着就更冷了。

全副武装后出了停车场就看到有个地图指示牌，研究了一番后确定越过游乐园往前有条山路可以上去到农家乐，还好。

但是真当甘之梅找到那条山路时，饶是稳如泰山冷漠无情的她也想抽自己两巴掌。

大晚上不睡来爬山，脑子瓦特啦！

山有些高，远处看还好，走到山底看是真的高，一条一米宽的石板路蜿蜒上去，没看到尽头，两边稀拉的立了几根路灯，勉强照亮了小路。

天色越发昏暗了，甘之梅看了时间，快7点了，非常难得的叹了口气。

“趁亮吧。”

哼哧哼哧的爬了20多分钟，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甘之梅已经累得不行了，弓着腰撑着腿，围巾帽子手套全摘了被胡乱的塞在外衣口袋，摸索了一颗树扶着喘气 ，她一路急上都没歇过脚，失策了，就不该听小黄毛的，直接开上来能咋地？大不了早点走。

歇了半刻钟恢复了一些力气，甘之梅这才抬头，将瞳孔染上色的是远处亮黄的灯光，一路穿梭过几座大院房铺到她的脸上，带着嘈杂的欢笑。

甘之梅循着灯光拖着酸软的腿往前走去。

水泥路的一侧停满了车，两边是挂了招牌的农家乐小院房，各式各样的牌子，地锅鸡、绝味烤鱼、烤全羊、江湖菜、爆辣蛙，椒麻兔，火爆各种海鲜，还挺丰富的，小院里都坐了好些食客，都来看赛车的？

几步路的时间就到了那喧嚣明亮之处，原来是燃了一堆篝火。

偌大的场地很是平整，山上难得有这么平整的大片区域，感觉像是把这座山头削平了一般。

周围一圈立了好些灯柱，靠里小半圈摆了好多小吃摊，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剩下的地方篝火占了一块，其余都是停车位，轿车、跑车、摩托，各式车辆都有。男男女女们要么小摊上坐着吃串，要么靠自己车上喝酒，或是三两人凑一堆吹牛，确实热闹。

甘之梅从新将围巾裹上遮了大半脸，靠边溜达了一圈，遇到不少吹口哨的，角落里抱着啃的，还有车在动的，也确实挺乱的。

找了个人没那么多的小摊，要了份加蛋加肉的炒面，等着老板炒，顺便听些八卦。

“诶诶！知道吗？俩少爷抢的那个女人是个大学生，听说家里穷得要命！”

“少爷嘛，山珍海味吃多了，就爱整点开水白菜。”

“你个文盲，开水白菜那是国宴，人家那是山珍海味熬的汤，你以为叫开水就真是开水？无知！”

“老子又没吃过，我咋晓得！不是开水叫啥开水白菜，直接叫山珍海味菜算啦！”

“蠢！国宴，能取这么俗的名字？人家要的就是高雅，懂不懂，多读点书吧，免得丢人。”

“老子高中毕业！！”

“接着说啊，那妞怎么把俩少爷勾搭上的？”

“老子怎么知道！？老子又没文化！！”

“别理他，听说是一个大学的，估计那妞长得贼漂亮吧。”

“能有多漂亮，把两个少爷都给迷住了，少爷啥美人没见过？还栽这妞身上了？”

“老子怎么知道？老子又没有上过大学！”

“嗯~，可能就是想整点粗茶淡饭？”

“所以说上大学有个毛用，还不是一天到晚耍朋友！”

“老子是要你多读点书！读书！！”

“不一样嘛？”

“唉~！算了，撸串吧！”

甘之梅接过炒面吸溜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油腻有点咸。

其实对很多人来说，读书和上大学确实一样。

“哇哦~~！！”

“漂亮！美女！！”

“继续脱！！！”

“咻~咻~！！！！”

突然传来一阵起哄的声音，甘之梅转头望去，篝火处有个美女在跳舞，上身仅有一件小背心，紧身裤高筒靴，扭动着腰肢跳着勾人的热舞，不知是谁用音响放起了伴奏，动次打次，很DJ。

“哇塞！太辣了！走咱们过去看看！”旁边高中毕业的男子招呼着伙伴凑过去。

现场气氛跳动起来，许多人都开始不知觉的扭动身体，不管扭得好不好看，总之扭就完事。

甘之梅看着这场群魔乱舞吃完了手里的炒面，擦完嘴起身背对着灯火、喧嚣、人群，走向蜿蜒黑暗的小道。

这里的生命力太热了，灼得她有些疼。

常言道，下山总比上山难。

甘之梅深有体会，比起爬山她宁愿去打工，至少打工还有钱，不是白受罪。

回到车上捶了锤酸软的腿，掏出手机看了时间：八点三十五，然后将座椅降下，躺着恢复体力。

停车场没有灯，就靠着公路上的路灯勉强照明。相比早前，已经停了好些车在这，甘之梅下来的时候 也没碰到人，大概是停这然后坐朋友的车上去的吧。

马路上时不时一辆车呼啸而过，偶尔也会有车停进来，光线略过甘之梅紧闭双眼的脸，不时响起车门开合的声音，漆黑的停车场里多了晃动的人影。

半个多小时后甘之梅开车离开了这里。

回城的车只有她，与之相比的是另一边快联成光线的车流，刺眼的远光灯不停歇的射入车内，甘之梅沉默的脸不断在光与暗中交替。

时间来到十点前的十五分钟，两位少爷掐着点到的，正在那互相放狠话，现场气氛被吵得很是热闹，不过就是没见到这场戏的女主角，有点可惜。

小黄毛也到了，正跟熟人谈论富少爷的车。

“哇！看到没，刚出的限量款法拉利，看那造型线条，还有那脸，卧槽！帅呆了！！”

“还有那辆保时捷！这大红色看起来太她妈亮眼了，超靓的！！”

“对对对！那个红色太正了，听说这个颜色全球就20辆，有钱都抢不到！”

“嘶！那这少爷身份可不得了，要是老子也能开上这车，这辈子都值了！妈的！真羡慕这些富二代！”

“嘿嘿！我跟你说，店里有好几辆豪车，我可是都摸过呢。”

“得了吧，就你们那汽修店，怕都是些报废车。”

“报废车怎么了，那也是豪车，修好了照样开。”

“哼，我可付不起修理费，不过今儿怎么没见你老板？他不是最近跟波哥打得火热嘛，波哥都到了老半天了，也没见他？”

小黄毛听着熟人的话将目光从豪车移到富少那处，“不知道耶，我来的时候跟强哥打过电话了，他说马上到。”

“你多久到的？这马上就要开场了，山路都封了。”

“我九点就到了，可能强哥是想在下面看结果吧。”

“有对讲机还需要在下面看？不上来交际交际？”

“我也不知道强哥是怎么想的，可能在下面更直观一些吧。”小黄毛悠悠的道。

熟人憋憋嘴，不晓得这些老板的心思，不过马上又兴奋起来，“快看快看！开始了！”

“昂~~！”

“昂昂~~！！”

低沉的轰鸣声不断咆哮，一红一黑的跑车在起跑线前开始龇牙咧嘴，摩擦地面的轮胎在给自己蓄力，随着性感**的美女旗手挥下彩色条旗，不相上下的如炮弹般弹射出去。

“喔~~！！！”

人群发出震耳的欢呼声，掀开了黑夜这盖子，冲天而去。

与之相反的是显得轻声细语的老小区，甘之梅将车在稍远处找了个车位停下，在踱步回家。

回到家后将带出去的东西放置好，然后洗了澡，裹了另一件黑色的棉衣，拿了一件母亲生前穿的衣服放入到用来烧炭的盆中，将衣服点燃。

去世亲人的衣服都是要烧掉的，城里焚烧不方便，所以甘之梅都是每天烧一点，一天天的总会烧完。

甘之梅用木棍在盆里轻轻翻啦，火光在她的脸上跳跃，一会的时间一件衣服就变成了黑色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