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临危受命成了四人组的组长,一行人被安排到了无症状感染的第九区,大概三百人,和他们一起的有两个医生,十二个护士。
正常来说,这样的队伍得至少配八名志愿者才算合理,他们就四个新人,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魏昭给出的理由是这个区域患者的年龄都不算大,每天不用再增加额外的血压测量等工作,才这样安排,但其实每个人心知肚明就是人数不够。
首次工作就是分发今日的早餐。
陆峙推着餐车,苏墨和两个女生跟在后面。她看着他背后的字,凑了过去,“山寺弟弟,累不累呀。”
掌在推杆的手便松了,陆峙往旁边挪了一步,活动了下腕骨,“累,你来。”
苏墨:“......”
几百人的餐堆在推车,颇有重量,她又不是个小心的人,力道用得大,路线歪歪扭扭间摞着的餐盒摇摇欲坠。
陆峙在旁看了几秒,抬臂再次握住推杆。
“干嘛?”她侧头问。
“碍事。”
去你的。
一行人进入到了方舱医院的内部,映入眼帘的是比足球场还大的厅,每行每列的床铺上都有患者,无一空位,像难民集中营般,光是在门口都觉得拥挤又窒息。
叶安安的声音中有些慌乱,“好吓人。”
“安安,别怕。”黄言希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苏墨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密集的场景,深吸口气,镇定道:“口罩,护目镜,手套,防护服都检查下有没有问题,没有咱们就上战场了。”
众人确定没问题后,跟着悬挂的区号来到最后面——第九区。
确实如同魏昭说的一样,这个区域内的患者大多数不超过三十岁,还有一些他们的同龄人,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子,模样不超过十岁。
现在是早餐时间,医生护士还没有入场,大部分患者也都躺在床上,没人教他们怎么开始工作。
苏墨和黄言希试着叫了几声,没人理她们。
“姐姐。”
有人拽了拽苏墨的手。
一听到有人叫姐姐,她高兴得找不到北,喜滋滋地随着声音低头望去,是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跟小冬瓜似的,眼睛鼻子都圆圆得,超级可爱。
但眼神有种年少老成的感觉,和陆峙感觉还有点像。
苏墨半蹲下来,“怎么了,小弟弟。”
小冬瓜指着角落,软软糯糯地说:“那边有话筒和音响。”
苏墨往那边看,确实有一套设备,她笑着说:“谢谢你告诉姐姐!”
“不客气!”小冬瓜很有礼貌,扭扭捏捏地问:“可不可以先给我一份早餐呀?”
苏墨忍住了想rua他圆脑袋的冲动,从餐车拿了一份早餐递给了他,小冬瓜立马糯糯地说谢谢,还用胖乎乎的身子朝他们笨拙的鞠了一躬,才独自回到了床位。
叶安安对可爱的东西毫无抵抗力,“太萌了~你看他那手,白白胖胖,跟小糯米团子似的。”
黄言希拿手摸了摸叶安安的头,“安安也可爱。”
“言希,你别瞎说。”
这两人有点不对劲。
在苏墨磨磨蹭蹭吃瓜的时候,陆峙已经把那套设备推过来了,他默默地把开关调试好后将话筒递给了她。
苏墨没想那么多,直接按开话筒,也完全忘记现在是扩音状态,极为豪迈地一喊。
“开饭啦——”
音响上的薄膜狠狠颤动,陆峙站在旁边完全没预料到声音能这么大,被吼得耳朵嗡得一声,愣住。
床上有的患者直接被惊醒,猛地直立起半个身子,眼神迷茫。
苏墨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声音小点。”
经过苏墨那一嗓子,彻底让他们这个区的人没了睡意,纷纷都起来领了早餐。大部分人的状态精气神都挺不错的,有的患者还调侃她的声音中气十足,适合去直播卖货。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仍旧躺在床上,拿被子捂住头继续睡觉。
叶安安和黄言希组队一起去了左边查漏补缺,看有没有人没领早餐,苏墨则和陆峙一起去了右边。
有的人态度很不好,陆峙就是那副“你爱吃不吃”的样子。
典型的弟弟行为,对待工作的态度还是不够成熟,也不知道这种性子以后要讨不讨得到老婆。
作为一个合格的姐姐,自然得给弟弟示范一下,什么叫劝说。
苏墨让陆峙跟她学习,陆峙不想搭理她又拗不过,只能照做。
本来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但陆峙发现苏墨这人对这种事特别热衷,还喜欢加上自己的理解,什么“不吃早餐的危害”,“生病最重要的是补充营养”,“今天的早餐有多么美味,这个包子超级香”这种类似的理由,全部被她说了一遭。
关键是苏墨语速还特别快又没什么语气起伏,跟念经没两样。
“我跟你说,你现在不吃早餐,得个什么胃溃疡胃炎是小事,到时候得胆结石,就哭去吧。”
“肉包子是最完美的早餐,蛋白质和碳水都有了,而且包子皮发酵会消除植酸,还有B族维生素能让你一个打十个!”
陆峙:“......”
为什么会有人热衷于这种事。
之前苏墨在社区已经足够能说会道,现在更是释放天性,活泼得有些过分。
赖床的病患先是不理,后来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大概是因为觉得“就算不起来也睡不着了,还不如起来免得听这小姑娘在这哔哔”,索性也就掀开了被子。
这时苏墨就会用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他们,一直盯到他们起来然后自己去餐车那领早餐。
整个过程也还算和谐,直到苏墨和陆峙来到九区的最右边,碰到了三个连在一起的床位。
苏墨才开始讲第一句,最里面那个床位的人就直接爆了粗口,声音听起来像十几岁的少年,“滚开!别打扰老子睡觉。”
碰到刺头了。
苏墨回头跟陆峙说:“你先去叫叫他们,我歇歇,刚刚说累了。”
陆峙看了一眼退在旁边的人,这反应挺出乎他意料的。
但他这人,本来话就不多,更别说劝人起来。
对别人吃饭与否他更是打不起任何兴趣,淡淡地说了三个字:“起床了。”
显然没人搭理陆峙,苏墨把他拉到一边,低声提出要求,“对待这样的情况太温柔不行啊,你能凶一点吗?”
陆峙直接拒绝,“不能。”
她早对他这种不什么免疫了,直接当作没听见,“来,跟我学,滚—起—来。”
陆峙:“......”
无聊,谁会陪她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苏墨像哄小朋友一样说:“要再凶一点,霸气一点,比如,给老子滚起来——”
“你念念看。”
“不。”
“哎呀,你试试嘛!我声音说出来没什么威慑力,你那低音炮嗓子说出来肯定很带感!”
陆峙沉默了几秒,冷淡又缓慢地开口:“给老子滚起来。”
苏墨满意地点头,对他竖起大拇指,“还不错!”
就是没什么实际效果,小刺头们仍旧蒙头大睡。
她摆了摆手,“行了你待着吧,姐姐教你怎么对付他们。”
陆峙:“......”
他欲言又止,“你......”
苏墨根本不理会直接走了。
“......”
苏墨站在那五个床位前,清了清嗓子,用足够大的声音说:“我给你们一分钟,不吃的话可以,时间到了我就拿着你们的早餐走人,但是,今天的中餐也别吃了。”
“这不是在你们家,没有人欠你们的,没人惯着臭毛病。”
其他的患者都愣了,他们没见过这种志愿者,以往来的人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生怕患者出问题,时间久了,有的人就把这种态度当成了习惯,再加上自己患病的不幸,对医护人员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特别是旁边床位的几个小伙子,从他们进来就一直这样,不听劝说不服管教,有次还直接把一个小护士气哭了。
他们看着苏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哭。
多少是有点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嫌疑,七嘴八舌地讨论后事会如何发展。
苏墨才不管旁人如何议论,执著着在那读秒,声音清脆带些南方的温软。
“5、4、3、2、1。”
小刺头们还是一点动作都没有。
看热闹的人:看吧,没什么用,还不是等下求着他们吃饭。
结果苏墨直接撂下一句话,“行,饿着吧。”
又不是请你们来当祖宗的。
你苏爷绝不惯着。
小姑娘再没多说一句话,潇洒扭头,拉着少年大步离开。
众人:?
剧情还能这么安排?
.
中午十一点半。
他们一推车过来,患者们就自动过来排队了。小冬瓜的速度依然是最快的,排在第一个。苏墨就喜欢这种乖孩子,要不是现在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她都想捏一捏他的脸。
黄言希数了下餐车里剩下的饭盒,如实说:“苏墨,还有三份饭,不知道是哪几位还没领,要我们去找找吗?”
她一听三份就知道是谁没领,摇摇头道:“别管了,交给我,你们先去休息吧,我在这等会。”
黄言希还想说什么,她怕苏墨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昨天和安安去叫人的时候,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看了一眼旁边站在她旁边的少年,想了想说道:“好,那我跟安安先走了。”
陆峙睨着她,“不是说不给中饭么?”
“是不给啊,等他们自己来拿。”苏墨眨了两下眼,胜券在握的说:“我就不信他们闻到旁边人的饭菜香肚子不饿。”
“你挺有经验。”
“那可不,我以前早上赖床不起来,我妈就是用这招对付我,只要饭菜够香闻着味儿就自己过去了。”
陆峙:“......”
没过多久,苏墨就看着一群穿着松松垮垮外套,脚踩潮鞋的小刺头们朝她一摇一摆的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位染了一头黄色的头发,特别显眼。
卫延插着兜,眼睛耷拉着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中饭呢?”
她瞟了一眼,直接忽视掉,走到旁边的空位,不知在哪儿顺了个凳子,大大剌剌的坐下了下去。
早上看热闹的群众不死心又悄悄围了上来,兴许是医院的生活实在太无聊,苏墨这个特别的出现,让他们找到了乐子。
一个理着寸头带着条杠的人骂骂咧咧道:“延哥问你话呢,臭八婆。”
陆峙抬头,冷眼睥睨着他。
黄浩然被这么一看更是火冒三丈,大吼道:“看老子做什么?”
陆峙走过去,以身高绝对的优势碾压。
他平时的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会不说话,就那样俯视着,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能随时踩死的蚂蚁,浑身都散发着压迫感。
看着是要打架的阵仗,苏墨连忙把饭盒放到凳子上,上前去拉陆峙,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看了她几秒,往后退了一步将主场让出来,站到了她身后。
听出这个叫嚷着的小寸头就是早上的那个没礼貌的家伙,苏墨抱臂,缓缓开口:“首先,我老子不在这,别给我一口一个老子。”
她勾唇一笑,“你爹我不吃这套。”
小刺头们:“......”
老子跟爹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群众看得津津有味。
“还有,我早上就说过了,早餐不吃,中餐也别吃。你们都当我放屁,现在又来硬气的找我要饭。”她叹了口气,扬眉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一个理着飞机头的马上就抓住了话里的重点,“什么要饭啊,你当我们叫花子呢?”
苏墨扑哧一笑,“叫花子吃饭可比你们积极。”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连叫花子都不如。
偏偏她这话说的委婉,要是真照她的意思反问,就相当于自己承认了。
黄浩然反应过来,立马怒道:“你他妈的耍我们呢?”
许嘉辉在旁边应和:“就是,你耍我们呢!”
群众:要干架了吗?干架!干架!
苏墨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护目镜下的眼神无辜。
我就是在耍你们啊,现在才看出来吗?
黄浩然气的不行,打女人是不可能的,虽然他们平时混了点,但也是有原则的混。眼下又不能打,吵也吵不赢。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气得额角的青筋直跳。
卫延:“你想怎么样?”
看来是个小首领。
苏墨决定给他几分薄面,“他,刚刚骂我了。”她向来有仇必报从不忍气吞声,指着黄浩然说,“先跟我道个歉,再鞠个躬。”
“不可能,让老子跟你道歉?臭八婆你做梦!”
陆峙甩了一记眼刀过去,正欲往前抬步,被苏墨伸手拦下,她冷笑一声,学着电影里流里流气的语气,“嘴巴不想要了是吧?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梧江苏爷,再给我骂一句臭八婆,”她向小刺头们走近,阴恻恻地威胁道:“只要你出医院的门,我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说完还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毕竟就是一群十几岁的孩子,被苏墨唬得一愣一愣的,黄浩然小声问许嘉辉:“梧江苏爷,你听过吗?”
许嘉辉有些不确定的说:“好像,听过吧。”
卫延翻了个白眼。
苏墨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脑子都有点不好,她斜了他们一眼,走到凳子旁,把饭盒拿起来给陆峙。
二郎腿一翘,苏墨双手交叉抱着臂,横的不行。
气势不能输,她学着电影里那种大哥,极为装逼的一句话不说,时不时就眯着眼上下打量。
众人不明白为什么会发展成这种诡异的画面。
许嘉辉平时也就在学校逞威风,他觉得苏墨有种“睥睨天地,我就是爷”的范,真要在惹上这什么梧江苏爷出去天天堵他,卸他个胳膊腿什么的,那不就完了。他又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陆峙,个高气场两米。
他信了那些鬼话,“对不起,苏爷,我有眼不识泰山。”
黄浩然默了几秒,没说话。
卫延:这两个人是不是脑残?
主要因为苏墨现在穿着防护服,从头到脚笼得严实,谁能猜到里面那张脸完全就是小丫头片子的模样。
苏墨并不知道就这短短的几秒钟,对方在脑补什么,她看着许嘉辉弯下的腰,差点没笑出来。
幸亏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她忍得嘴角直抽抽,极为臭屁又得瑟的朝旁边看一眼。
陆峙:“......”
接着,她装模做样地摆摆手,“低调,低调。”
本来就没想为难他们,见人道了歉她顺着给台阶,极其宽宏大量的语气,“行了,以后早餐给我按时来领,听到了没?”
许嘉辉&黄浩然:“听到了,苏爷。”
苏墨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嘘,小声点。”
“了解。”
不能暴露身份。
陆峙&卫延:“......”
许嘉辉和黄浩然感恩戴德去陆峙那领了饭,苏墨看了一眼没说话那个叫延哥的人:“小黄毛,你呢?”
卫延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叫卫延。”
“胃——炎——?”
卫延听这语调就知道苏墨想茬到哪两个字,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保卫的卫,延续的延。”
苏墨拿腔拿调地“哦”一声,自顾自地说:“我觉得还是小黄毛顺口。”
什么小黄毛简直逊到爆,卫延嘴抽了抽,这女的满口胡话,他可不像那两个蠢货相信她是什么梧江苏爷,只是从早到晚还没吃上一粒米,他不想跟自己的肚子作对罢了。
苏墨把盒饭递给他,“小黄毛,晚上见。”
卫延:“......”
他突然想,现在,立刻,马上就把头发染回去!
回去的路上,陆峙看着兴高采烈的某人,淡声问她,“这么开心?”
苏墨得意的说:“那可不,谁知道小鬼那么好糊弄,我还准备了一大套话术没来得及用上呢~”
“比如呢?”
“比如?”苏墨一本正经的的说:“不吃饭喝药会挂掉,你觉得怎么样?”
“......”他无语道:“不怎么样。”
她停下来盯着他看,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今天好奇心挺重啊~”
不等他回话,苏墨继续说:“对了,我发现你生气的时候,还挺有气势的,就这身高——”她拿手对着少年上下比划,“无敌了,以后我跟人吵架,你就在站在我身后当门神,那还不得横着走啊~”
陆峙发现她说起鬼话是一套一套的,他想起她那个具有欺骗性的外表,完全想象不出来这是能说出“只要你出医院的门,我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种豪言壮语的长相。
见他不说话,苏墨对着他眨了两下眼睛,故意逗他,“陆门神怎么不说话?”
陆峙瞥了下她笑盈盈的眼睛,留下两个字。
“无聊。”
“哦,陆门神。”
“......”
晚饭时,小刺头们果然变乖了,自己主动领饭。
黄言希和叶安安不知道中午那会发生的事情,听见其中两人恭敬的叫苏墨什么苏爷,觉得挺离谱。
她们瞅了眼在队伍里巡逻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苏墨,低声问另一个当事人。
陆峙把餐盒拿出来,头都没抬,“不知道。”
黄言希&叶安安:“......”
“许嘉辉,你过来帮爷把垃圾扔了。”
苏墨颐指气使的语气传至三人耳朵。
“好的,苏爷。”
陆峙动作一停,淡淡补充,“也许烧坏了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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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餐饭的派送结束,苏墨几个人的工作从送餐员转变成清洁工。
现在的方舱医院对于梧江市来说是一个大型的污染场,所有垃圾全部标记为有害垃圾,他们必须将一天产出的垃圾进行分类成日常垃圾和医疗垃圾两大类,再消毒,重新装袋,最后以密封形式运送进行焚毁。
防护服里三层外三层的,整个就是密不透风的状态,加上做这些耗费体力的工作,苏墨整个人像从被河里捞出来的。
内衣湿透,黏在皮肤上,难受得要命。
另外三个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回住所的路上,气氛一直很沉默。
到门口时要经过消毒,防护服被病毒侵染了一天不能穿回去。四个人非常有默契的,一言不合按照规定的流程脱掉防护装备,在门口换上新的口罩。
黄言希看着叶安安脸上被口罩和护目镜压出来的痕迹,心疼的不得了,一直在那对着她的脸蛋呼气。
苏墨从小就怕热,特别是这种闷热带来的粘腻感,她被闷得人有些恹恹,蔫儿蔫儿的,垂着脑袋在消毒处洗手。
陆峙看着像泄了气的皮球的某人,随口道:“不舒服?”
苏墨摇摇头,她现在就想冲个澡,然后在床上躺着看提前下载好的动漫。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些湿,口罩也没压好,看起来完全不似白天那个嚣张样子。
陆峙若有所思的盯着苏墨鼻梁和眼眶下方的浅粉色压痕。
他们前脚回去,拎着一大袋子的魏昭和坏消息接踵而来。
有一个医护人员感染。
平时防护都没落下,医院猜想可能是上厕所时脱了防护服,给病毒有了可乘之机,所以现在为了他们的安全,所有人在非必要时候不能脱防护服。
魏昭拎的那一大袋子东西正是解决此难题的方法——成人纸尿裤。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作为一个成年人,需要通过纸尿裤来解决生理问题,大家心里都膈应的慌,且不说心理上能否适应,光是想到排泄物要滞留在纸尿裤里都难以接受。
叶安安是最无法接受的那个人,她有轻微的洁癖,抽抽嗒嗒跟黄言希说她不想穿,黄言希这次少见的没有顺着她,沉默着轻抚她因为哭泣而颤动的背。
为了生命安全,心理上的膈应也没那么重要。
苏墨纠结不到几秒坦然接受。
保护自己是前提。
她答应陈茉心了,就得做到。
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去洗个热水澡。
清理好需要的洗浴用品后,她迫不及待的往浴室冲,与准备出门的陆峙打了个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