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政和的爸爸妈妈旅行完回来的时候时家正闹得鸡犬不宁。
时庆被举报聚众吸||毒,被抓当晚凌晨又被举报挪用公司资金、虚开大额增值税发票。
时钧年为了自己的好儿子焦头烂额地走关系,时甜在他劳心劳力了几天之后给他送了最后一份大礼。
王琳香自从时甜走邮政信筒寄的“私生活掠影”照片曝光,就被时钧年赶出了家门,净身出户,离婚手续一办只让她滚了个人,存款首饰什么都没让她带走。
这么长时间一直是时庆捏着鼻子收留的她。时庆出事之后王琳香肉眼可见地衰老了下去,平时医美和保养品堆出来的脸在接连的巨大打击下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风光,神情憔悴地去求时钧年想想办法。
时甜去时钧年公司的时候正好撞上王琳香拼着最后一点高贵的自尊心趾高气昂地甩下前台往电梯走。
半下午的时间,办公楼里零星有几个进出的人。
时甜难得没穿温柔无害的长裙,穿了一身黑的T恤和阔腿裤,加上正红色的口红,平日里温婉的气质被不好惹的御姐范取代。
那堆照片的收信人填的是时钧年的秘书,所以那堆照片其实是先在秘书室里被过了一遍,然后才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秘书战战兢兢地拿去给了时钧年。但秘书室人多口杂,加上当时来往进出的其他部门的人,照片在一开始就被传了出去。老板家的秘闻成了近日业界的最大瓜,几乎谁都认得到那位“了不起的前老板娘”。
前老板娘来访,前一天已经被保安难看地请出了公司,前台一边小心阻止王琳香再次靠近电梯,一面回身例行公事地询问时甜的身份。
时甜神色浅淡,对王琳香投过来的怨恨眼神视而不见,淡淡道:“时甜,时钧年的女儿。来见我爸爸应该不需要预约登记吧?”
前台抱歉地笑了笑,快速联系了秘书室确认时甜的身份,然后恭恭敬敬地为她按了电梯键。
王琳香冷笑:“好歹叫了我那么多年妈妈,现在这是拿乔给谁看呢。”
时甜给席政和回完消息,转头看向王琳香,平静道:“那真是谢谢你的养育之恩了。”
顿了顿,时甜又道:“所以最近不都在向你报恩么。”
王琳香反应了一下,一下子就疯了,叫骂着扑上来,“是你?!!照片是你干的??死丫头你***——”
电梯在时甜面前打开,王琳香被反应过来的前台拉着往外走,保安见势也在往这边跑。
时甜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关上前慷慨地对着被保安拉住的王琳香说了最后一句话。
“不用太激动,还有一份礼,马上就能送给你了。”
时钧年见到时甜起先是皱眉,而后想到席政和的那层关系平生第一次好言好语地关心她的生活:“甜甜啊,你跟政和最近挺好的吧?”
时甜连敷衍都欠奉。
“你哥哥的事情,我这几天找了很多关系,以前经常吃饭的那几个检察院法院的人都暗示我上面有人想搞你哥哥,你回去问问席家那边认不认识上面的人,请他们帮帮忙。”
时甜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把手里的文件袋扔在了他面前。
“头上一片绿还不够还准备劳民伤财地捞别人的儿子?”时甜嗤笑,“您胸襟开阔,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时钧年表情不悦,隐隐有发怒的趋势,压着火气抽出文件一目十行地看了几秒,在眼里的火山爆发的同时一把撕了文件,撕完不过瘾似的又把文件袋也一起撕了,办公桌上父子俩的合影被他狠狠扔出去,相框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砸得稀碎。
时甜没心思看他发怒,淡淡地告辞:“我先走了,挺忙的。”
气派的高层办公室,落地窗外宁市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桌子上地上纷纷扬扬的碎纸片每一片都在无声嘲笑着他这个亲子鉴定结果。
时钧年自顾自乒零乓啷砸了一会儿东西,在时甜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突然喊住她。
“时甜,你在忙什么?放暑假没有?公司的事情你也该接触接触了。”
落地窗外的阳光炽烈而灼眼,时甜偏头看了一眼,忽然觉得时钧年这人真的挺可笑的。
“你的公司……等时庆出来之后再交给他吧,我对时家所有的东西都没兴趣。”
“你这辈子做过的,唯一值得我感谢你的事情是你让我去联姻。”
“虽然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也没尽过一次当父亲的责任,但还是正式地告知一下你。”
“虽然你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子女是我,但我从今往后都无意再和你有任何往来。奶奶你愿意照顾就照顾,不愿意就让我接走。”
“我从小到大没麻烦过你任何事情,希望从今以后你也别来麻烦我和席政和。”
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甜拉开办公室的门毫不留恋地离开。
时庆的审查意见书是宁慕阳亲手写的,庭审也是宁慕阳亲自辩的。
结果出来的那天时甜下夜班休息,她跟着席政和去接旅游回来的爸爸妈妈,在市区吃了午饭之后他们俩又送两位长辈回海边。
当时时甜在席政和爸妈家里给唐吟把脉,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宁慕阳:八年。】
时甜看完消息面色如常地给唐吟开了一些中草药食疗方,开完借口上厕所溜去阳台一个人蹲了好一会儿。
宁慕阳给她打来电话,“你怎么样啊?”
时甜沉默。
“甜甜,如愿以偿了,以后就放下过去的所有事情,和席政和好好过吧。”
时甜仍旧不说话。
“甜小姐?”宁慕阳笑了一下,“甜小姐,在听就吱个声。”
时甜盯着脚上的兔子拖鞋,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哑着声音道:“宁慕阳……”
宁慕阳笑道:“你这是对这个数不满意还是怎么着啊?”
时甜在木地板上坐下来,为了不被发现她关了阳台门。室内的冷气被隔绝在门内,阳台上半下午正是最热的时候,目之所及的沙滩仿佛翻滚着热气,光是看着脚底就有被烫到的感觉。
知了在这个时间热得不知踪影,海浪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楼下客厅里正热闹,这里却什么都听不到。
庭院里的夏花开得正艳,凌霄花攀着亭子开出热烈的花朵。天空好像很低矮,大片大片的云朵仿佛触手可及。
时甜坐在阳台地板上背靠着墙轻轻闭了闭眼,把骗了宁慕阳很多很多年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他:“宁慕阳,七年前我和席政和不是看日出认识的。”
“那天我是去跳海。”
电话里传来清脆的玻璃杯落地的声音。
时甜慢慢地继续说:“那天其实本来给你设置了第二天晚上的定时邮件,后来被他救了就没用上。”
“我执着于报仇是因为……除了这件事,我那时候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支撑我继续活下去。”
“在时家的每一天都让我觉得痛苦,但是只要想到有一天你会帮我让他们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我就觉得我还能再熬一熬。”
“那时候不顾你的劝说执意要和席政和结婚是因为我知道离结局不远了,我原本的打算是等到王琳香和时庆都搞定之后我就再去死一死。就想着不管席政和有多滥情,在我死之前至少想拥有他一次。”
“现在王琳香和时庆都搞定了,时钧年也除了公司一无所有了。”
“我囤的安眠药也足够让我好好死一次了。”
“但我……不想死了。”
时甜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带着微微的颤音:“宁慕阳,我不想死了。”
“你在哪呢?”宁慕阳连地上的杯子都没收拾,冲奚宁指了指电话示意了一下就往停车场冲,在时甜说话的功夫已经上了车,“甜甜,你在医院吗?我去找你。”
时甜吸了吸鼻子,笑着骂他:“干嘛啊?我说的是不想死了,又不是想死,你怎么回事啊?”
车子已经发动了,宁慕阳系了安全带,握着方向盘向她确认:“你跟我说实话时甜。你现在在哪,心理状况怎么样。”
时甜带着鼻音瓮声瓮气地:“在席政和爸爸妈妈的家里,我真没事。”
“席政和呢?也在吗?”
“嗯。”
宁慕阳熄了车回去找奚宁,一边对电话里的时甜说:“以后没有时家了,你在时家受过的所有伤害都不会再有了。”
“你前一阵还跟我说有些病人不把自己的生命健康当回事儿,时医生,你要给你的病人做好表率,别把生命当儿戏。”
“嗯。”
“你不是常说席政和都奔四了么,年纪这么大了能结个婚不容易,你要是抛弃他结束生命,他可能这辈子都要孤独终老了,你就当可怜可怜他,活到**十岁吧。”
“……嗯。”
宁慕阳一路狂奔,声音却四平八稳丝毫不喘,等他汗水狂飙找到叫来了清洁阿姨打扫玻璃碎渣的奚宁,忙一边冲时甜说着话一边在手边的笔记本上写字。
【有没有席政和电话?】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微信也行】
“?”奚宁看他一眼,小声道,“有,干嘛?”
“你明天上不上班?约个饭?”宁慕阳语气如常地和时甜讲话,快速写字:【让他立刻去找时甜】。
席政和找到时甜的时候时甜和宁慕阳的对话已经转到了宁市的麻糬排行榜。
席政和推开门走出去,角落里的时甜抬头向他看过来。
去找时钧年的事她没告诉席政和,一步步对付王琳香和时庆的事她也没敢让他知道。
席政和喜欢微博上可可爱爱的寸寸子,也喜欢生活里温柔害羞的时甜甜,但应该不会喜欢步步为营报仇的阴暗时甜。
但七年前席政和救下她之后她的人生目标就是这个,在宁慕阳的帮助下到了最后收网阶段,要她放弃她做不到。
席政和在时甜满脸的泪痕里在她面前蹲下来,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温声问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