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梦华录 第17章 双击

两人又在街市逛了一会，走着就到了吃饭的丰乐楼。有段时间没来了，这里又出了些新菜。以前过节的时候，爹娘会带她和哥哥们来吃些新鲜的，这几年都没怎么来了。趁机会，沁钰点了好几样没吃过的。

“够了吗？把想吃的都点一遍。”

“够了，你当我是猪啊。浪费了就不好了。”

“你就是猪啊。”

……被无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不准这么说我。拔你头发哦！”

沁钰吓唬他，说着就要上手，冲着金载经头上的簪子而去。金载经躲她，两人闹成一团。

酒楼里有些助兴的歌妓，怀抱着琵琶在各桌弹奏，走到他们这桌附近。金载经趁机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本来头发就不多，饶了我吧。来听点曲子，你不是喜欢琵琶么。”

那歌妓耳朵灵，一听到有生意马上就贴过来了。

“公子，小姐，想听什么曲儿？秋娘都弹得。”

沁钰没得手，但娇美的歌妓已经到跟前了，不甘心地坐正。

“霸王卸甲怎么样？”金载经提议。

霸王卸甲是沁钰的最爱曲目之一。以前她学琵琶常拿这曲子练习，曾练到把自己感动哭，现在想想有种少年强说愁的意味。后来学成了，经常在长辈客人面前表演。凭这一节目还受到不少好评，说连府二房家的小姐一首霸王卸甲弹的很是哀切悲壮。只不过连老太太不是很喜欢，跟她说别老弹这么伤感的曲子，影响自己的“气”。这是老太太的理论，说人要养气。一开始沁钰还不太明白这气从何来，后来多练了些欢快的曲子，发现自己是没有以前那么容易焦虑悲伤了。

而且今天金载经不知怎么了。一会儿在书楼“长恨此身非我有”，一会儿又要霸王卸甲的，竟是些伤春悲秋的感叹。沁钰怕他有不好的联想，决定今天不听御用曲目。

她摇摇头，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

“嗯…不好。今天我想听……金蛇狂舞！”

歌妓的脸有些僵硬：“倒...倒是，少见的选曲。”

“弹得喜庆点啊。”沁钰特意嘱咐。

那歌妓点点头，纤长灵活的手指开始在琵琶弦上翻飞。一首金蛇狂舞弹的是欢乐昂扬，喜庆非常。曲间，饭菜都已上齐。以至于曲毕，沁钰手拿着红烧鸡翅膀，还不忘喝彩。

“好！弹得真好。快，给赏钱。”

沁钰将空着的另一只手朝右边一伸，金载经摇摇头既无奈却又习惯性地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在她手上。

“呦～不错嘛，这次带对了。”

以前有一次，两人一起买东西，金载经直接拿了块金子出来，把沁钰吓了一跳。为此沁钰笑话了他半天不食人间烟火。自此以后，金载经便去主动了解了些民间的物价。

沁钰后来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见赏钱不少，那歌妓顿时喜笑颜开地拍起马屁：“小娘子可真是个享福的，郎君如此大方，叫人好生羡慕。”

原来歌妓误以为他俩是一对了。

沁钰连连否认：“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这是我哥哥。”

“哦是吗？”即便沁钰如此说了，歌妓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眼神意味深长地在两人间打转。

“真的！”见她不信，沁钰不知怎的，更想解释清楚了：“我是有工作的女子，对结婚没兴趣的。”

那歌妓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娘子莫要说笑了，这天下女子哪有不结婚的。要说工作，可不适合小娘子这样的体面人。奴家也算是有工作吧。只是运气好的话，嫁到富贵之家，也不用这般辛苦出来弹琵琶了。奴家就是没有这个福气，才嫁了人还要出来讨生活呢。”

歌妓脸上还在笑，沁钰却愣住了，这个问题她倒没有想过。

是哦，歌妓可不也是工作么。只是自己惯性思维，给工作分了三六九等，没把歌妓当成一种正经工作过。

见沁钰半天没什么反应，歌妓有些尴尬，以为自己冒犯了她。当下也不便再说什么，谢了礼便走了。

金载经拿手在呆住的沁钰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沁钰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感觉自己突然被教训了呢。在反省平时有些想法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沁钰说的含糊，但金载经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安慰到：“不用想太多了，职业哪有贵贱之分呢。只要是认真生活的人，就都非常值得被尊重。是那些给人分等级的人太过狭隘了。”

沁钰点点头：“嗯，有道理。”

想想也觉得有点好笑，沁钰以为读了那么多书，可以标榜一下自己算是众人中比较清醒的那一个。却没想到有些影响是不知不觉潜移默化的，自己也没发觉。

“但是...”，金载经有些小心翼翼地发问，“阿钰，你刚刚说的对结婚没兴趣，是真心的吗？”

“是啊。”沁钰毫不迟疑地答道，“我觉得读书很有意思，可能的话，未来还想去做田野调查。这些真的太有趣了，要是让我为了嫁人放弃这一切，想想就觉得可怕。”

说完，沁钰不自觉又看起眼色，想起来多交代几句。

“不过...我还没敢跟爹娘说这些，家里可能也只有祖母会理解我吧。我只想能拖多久是多久，载经哥哥你要帮我保密哦。”

金载经笑着点点头：“放心。你这么想，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听到他这么说，沁钰半撒娇半讨好地凑上去蹭了蹭金载经肩膀：“不愧是我的神仙哥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金载经的笑有点苦涩？

沁钰想让气氛好点，提议到：“对了载经哥哥，我给你讲讲最近发生的有趣的事吧！”

还没等金载经回答，沁钰就像倒豆子一样，把最近的事不停地倒了出来。说了开学式被院长教训，还说了后来被追加的学术惩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沁钰避开了遇见蓝文心这个新朋友的部分。像是女生会有的小秘密一样，沁钰把这部分小心地保守起来了。

看着沁钰说的那么有趣，金载经不自觉的嘴角也开始上扬：“你知道吗？你这会儿看起来特别幸福。”

沁钰愣住。

“是吗？”说着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我也不自觉就这样了，说的多了点。”

“你再说点，我很喜欢听。”

沁钰摇摇头：“那载经哥哥呢？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分享吗？我也想听你讲。”

金载经没答话，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貌似在思考。

放下杯子开口，却有些悻悻：“没什么有趣的。”

“也不一定要有趣，心烦的也可以，说不定我能帮你开解呢。”

金载经还是摇摇头：“那些俗事，没什么好说的。看着你这么开心我就很开心了，烦心事不提也罢。”

沁钰瘪瘪嘴：“好吧。”

其实金载经也不是不愿意说，只是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朝廷各派党争源远流长，自己算是学院派，但跟学院派的主力——自己多位老师们的意见并不算一致。父皇更是一直对学院派有偏见，觉得他们是空谈天下。他夹在中间，两边不讨好，难受极了。

这种政治斗争自古有之，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也算是千古难题。跟沁钰说了也只会让她徒增烦恼，而且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让沁钰永远这么幸福下去，不用知道这些。

另外除了这些公事，母后最近总说些试探性的话，想打探他有没有中意的姑娘。有倒是有，但姑娘却是个不开窍的。

退一万步讲，即使二人有可能，他的婚姻也不可能不牵扯进政治。时常想到这些就头痛。在婚姻这件事上，走一步算一步的又何止沁钰一人。

吃完饭，沁钰没多聊就说想先回去了，借口是明早还有课。

就这样，送完沁钰后，两人各怀心事地回去了。

只是金载经完全想不到，沁钰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打开之前紧紧抓在袖子里的包袱。

经过白天一整天的等待，沁钰已经迫不及待看到这本**了。在床前点了支小烛灯，小心地打开翻开书本。

若不是已经夜深，沁钰这会已经要尖叫出来了。压抑住激动的心情，颤抖的小手一只捂着眼睛，另一只翻动着书页。

看着看着，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这里面，怎么好像有两只鸡？？！！！

被压在下面那个人怎么也有！！！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问，可不得不说，小黄书故事情节不错，人物画的也特别赏心悦目。一不小心就看到了第二天早上，若不是要上学，沁钰都舍不得放下书。最后逼着自己睡了一个时辰，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去了学堂。

等待上课前，正在教室里坐着发蒙。蓝文心来了，看到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阿钰啊，昨天晚上干嘛去了？看你这眼袋掉的有鸡蛋大了。”

沁钰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毫无感情地说了四个字：“纵欲过度。”

蓝文心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完还不忘小声问下她：“好看吗？喜欢吗？”

“好看，喜欢。”话是好话，就是这会灵魂出走状态的沁钰说出来没什么情绪。不过就她这状态已经很能证明是真觉得好看了。

“好样的。”蓝文心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但是，有点奇怪。”沁钰凑过去小声问道：“里面怎么好像有两只鸡？”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楚国来的书。”

“？所以呢”

蓝文心有点吃惊：“你不知道吗？楚国好男风的，就是双鸡爱情啊，没错。”

“哦...呃...”沁钰有点哽住，“听是听说过，但没想到这么严重的。”

其实她没听说过，但要是真说没听说过，不知怎的就有种输了的感觉。在这个厉害的姐姐面前，沁钰总是奇怪地隐隐有点自负心。

蓝文心对她招招手让她凑近，沁钰附耳，蓝文心低声解释道：“楚国人认为真正的爱情只存在于男性之间，男女之间只有婚姻关系，女子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什么？？？”真是闻所未闻，沁钰惊的长大了嘴巴。

蓝文心贴心地伸手帮她把下巴合上。

“也不用这么吃惊，其实想想挺有道理的。你看在我们安国，男女之间因为结婚两家要计算多少事情。两个男人之间不用付出什么，感情自然也纯粹一些。甚至有时候，我都希望自己是个男的，哈哈。”

用了好一会儿，沁钰才消化下这段话，信息量太大。

“不过...这样的话，楚国的女子也太可怜了吧。这不是等于生下来就被告知自己是不值得被爱的吗？”

蓝文心耸耸肩，未置可否。

沉默了一会儿，蓝文心有些犹豫地开口：“阿钰，你不觉得，‘爱’是个过于奢侈的词吗？”

看见明显变忧郁的蓝文心，沁钰有点担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是不是跟白作家有关？”

蓝文心摇摇头：“没发生什么，而且这几天排戏还过的很开心。就是太开心了，反倒让我有些不安。像是在过偷来的日子。”

“啊对了！”沁钰突然想起来，“你在他面前还是个男人吧，没暴露吧？”

“没有，还没被发现。”

怪不得，刚刚蓝文心说自己想当男的，一切都说的通了。

沁钰想安慰她，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陷入爱情就是这个样子吗？一会幸福的好似快乐仙，一会又患得患失地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好可怕，不想变成这样。

只是，早上做的一个梦，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梦里有位帅气的男子在吻她，沁钰想知道是谁，但在梦里怎么都看不清脸。

一直到醒来，男子的脸都是个谜。而且吻被更声打断的时候，自己还有点失望。不过这会看来，以后要少看些小黄书了，不然再做这些梦下去，眼前这位就是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