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点了点头,应声道:“是。臣女见颍王阻止此事,便问是不是怕臣女伤及她皇姐,而靖王出来急忙打圆场应邀了比试。臣女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多,只是当时全神贯注地比试,没有料到臣女的马匹竟然被人做了手脚。母皇,恳请母皇还臣女一个公道!”言罢,她突然跪倒在地,神色激动了起来,“臣女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时时刻刻被人冤枉着,所有人都认为是臣女导演了这场事故,是臣女施计陷害让靖王受伤。可是母皇,稍微明眼一些的人都不是傻子,都能够看得出来臣女若是真的有此用心,又岂会做得这般明显?这分明是有人要故意陷害臣女,说不定这人就是——”
没等她说完,颍王再一次打断了她的下文:“凤昀熙你住口!我皇姐受伤昏迷多日,不是你害的那是谁?若不是你自己不系好你的马,它又岂能冲出来伤人,为什么它冲向的人是皇姐而不是你?你说啊,说啊!”
“颍王!这是在朝堂之上,不得喧哗胡闹!”庆宣帝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颍王闻言,看向了御座上的威严帝王,逼着自己忍耐下来。
见状,庆宣帝又扫视了众卿一眼,看了看立在内阁一圈人里前列的韩隽:“韩次辅是否有话要说?”
韩隽应道:“回陛下,微臣以为燕王殿下方才所说之言甚为有理有据。呵,这里也不是损靖王殿下,微臣说句良心之言,靖王殿下在往日上朝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在前太女之案暴发后,或许是有了那么一点小心思。微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听了这话,庆宣帝的神色渐渐转向了此次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靖王殿下。
靖王在上朝至今一直都是一副一声不吭的淡定模样,此时见内阁的人压了过来,也瞧不见她丝毫慌乱欲想辩驳的神态。
庆宣帝看着她,唇边浮现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来:“靖王,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想要说的?”
靖王抬起眸光,看向了御座之上笑意冷泛的庆宣帝,那威严逼迫而来的气场险些让她受不住。
庆宣帝继续意味深长并着逗狗神情地看着她这位不愿安分的女儿。她一直不满这个女儿,却也没有动手整治过她。不是因为怕颍王生气伤心,而是因为她根本不愿意理会这个女儿。
而靖王也一直怀疑自己父君的死是她造成的,所以对自己这个母皇也是非常不满,导致二人除了实在避不开的场合之外根本没有见面的必要。就拿最近单独见面的时间来讲,也就是在靖王探望前太女之后庆宣帝亲自来发布敕令,将她从刑部大牢叫到紫宸殿。除此之外二人还真心没什么特别的单独见面时机,当然,她们也必定不愿意看见对方。
凝视着庆宣帝笑意深浓的神态,靖王开口缓缓言道:“回禀母皇,臣女那天本没想去围猎换取母皇的恩赏,便和皇妹一道遛马行在猎场里,不知道怎么的就遇到了燕王殿下。燕王下了马,我和九儿也不好意思再骑马,便都下马系好马绳。燕王殿下问臣女关于大皇姐的事,还夸赞了臣女的手足之情,臣女便以为她是和大皇姐一样的。她硬要与臣女比试功夫,还硬生生地驳斥了九儿,臣女实在撇不开面子便只能应邀比武。可是后面燕王却对臣女下了狠手,臣女没法也同样还击,谁知道就在九儿上前欲帮助臣女的时候,燕王殿下的马却突然冲了过来驮着臣女向前奔跑。臣女根本抑制不了这匹发了疯的马,只能在最后它冲向大树之前杀了它,臣女却也被它甩了出去……”
靖王说到动情之处,亦是朝着庆宣帝跪了下来,委屈道:“臣女知道母皇不喜臣女,可是母皇,前有大皇姐的死还历历在目,后有臣女被燕王殿下坐骑所伤的深刻教训。母皇即便是厌恶臣女,也不能让燕王殿下再这般下去了……这么些年来皇姐妹的死是怎么回事,臣女和九儿还有这满朝的文武百官,都是耳聪目明的啊!”
庆宣帝看着她一动不动,面上的笑意早已随着她的一句句话暗淡了下去,没有人知道眼前的帝王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靖王看着她,垂下头悄然抹了一把眼泪,接着又抬起来道:“母皇,臣女即便是死不足惜,母皇又还能剩下几个皇女活在世上?燕王殿下今日可以对臣女下此毒手,来日亦可以对九儿下手,母皇一向疼爱皇妹可会忍心?就算母皇下得了这个心,难道不怕有朝一日燕王会对母皇……”
“靖王!”燕王大步跨上前来,面色狰狞地看着她咆哮道,“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母皇英明如斯岂会听你的疯言疯语?本王对你下手?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凤昀熙再没皇宠了,也不至于对你一个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藩王皇女下手吧?本王亦并非糊涂虫,还将此事做得如此明显一目了然,你在哄三岁小孩?!”
二人争吵了起来,坐在高位之上的庆宣帝面色开始变得难看。
见到二人争执,偏帮的颍王也是加入了这场吵闹大战里:“燕王你敢说大皇姐的死不是你下的手?这件事天下皆知是你凤昀熙做得太绝,派出杀手杀了大皇姐一家,你还有脸在这里说你没有伤害过皇姐?你若是真的没有,为什么不拴好自己的马,为什么要让它冲过来伤人?你说啊!”
燕王凝视着姐妹二人,冷笑道:“怎么,靖王殿下想人多势众,来打一场嘴仗?有理不在声高,颍王殿下,你喊得如此卖力,可知道母皇会怎么处置此事?”
对于别的人她自是没有信心,可是对于这个靖王她对母皇是绝对有信心的。稍微清楚宫廷史的人都了解一点,庆宣帝有多不待见靖王却又疼爱她的胞妹颍王。母皇岂会在这件根本不是她做的事情上胡乱冤枉她?对象是别人倒也罢了,对于靖王,她是绝对有着信心。
“凤昀熙你——”颍王冲过来欲想对她动手,却被突然砸过来的一方砚台所伤。
靖王见状,急忙抓起妹妹的手急急的问:“九儿你没事吧?母皇……”
刚才砸中颍王的砚台自是庆宣帝扔过来的,她此刻面色极为不好,泛着阴沉。
三人都被她的目光震慑到了,更不消说这一堆大臣。
这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大臣堆里,内阁首辅张遥知出列,上前一步进言道:“陛下,想必陛下已经收集到了这件事主谋的证据,便可以向在场所有人展示出来,还给真正的受害人一个公道。”
张首辅发话了,也带动了大臣堆的气氛,众人也开始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听张首辅的意思,难道事情真的不是燕王殿下做的?
谁知道呢?靖王殿下也是个不安分的……
庆宣帝像是已经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冷眼看着众人讨论着接下来的发展。
右相戚如上前,看了同样是朝臣之首的张首辅一眼,接着举着朝芴对庆宣帝道:“陛下切记,莫让敦王的死再次上演。”右相的话不多,声音也不大,但是凭她和庆宣帝的私交,说话的能力也比张首辅多得多。
目前内阁这边次辅韩隽庶长女已经准备和燕王结为亲家,自然选择的是力挺燕王,另两位次辅也与燕王关系密切。那些群辅没有这些大人物的权力大,根据一直游走的形式,绝大多数也是表明支持燕王的,反倒是张首辅卿张遥知的表现素来低调。可是按照内阁的一片力挺之声,她很难以一人之力反对起全体内阁成员的意见。
可是谁敢说她不是支持燕王殿下的?
而另一边的右相党,右相戚如排斥燕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朝堂里说不上排斥却也选择的是保持中立,在云箫太女还在的时候,也是有意无意帮着她的。现在前太女不在了,戚相也不可能就此转换阵地,一定还会中立许久。
但是右相不结交燕王,她的嫡长女却是巴不得早一天和燕王攀上关系,夺得从凤之功。如此一来,似乎好运气都围绕在了燕王殿下身侧,然而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那些占了阵地和没有占的大臣们一个个都在观望着局势的发展,甚至包括目前还活着的皇女藩王们,也一样在等待。等待庆宣帝的下文,还不是最后的批复。
终于,庆宣帝说话了,她凝视着朝堂之上所有人,缓缓言道:“好了,两位当事人已经各自把事情的经过都讲述了一遍,想必诸卿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说到这里,她笑着看向了仍然跪在地上的靖王,“六皇女,你敢在此对天起誓,你说的话绝无半句虚言吗?”
闻言,靖王悄然握紧了拳头,抿了抿唇回应道:“是,朝堂之上母皇座前,臣女不敢虚说妄言。”
庆宣帝唇边的笑容无限扩大,却让人感觉到如坠冰窖:“好,既然如此,那么——来人,将那个俘虏给朕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