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来,顿时就逗乐了靖王,她好笑地看着对方:“八皇妹敢许下这样的承诺,还真是勇气可嘉啊!生女育儿,性别乃是不确定之事。如果八皇妹下了决心顺着这条道走到黑,本王也只能祈求,冯王君的肚子能够争气点,一举得女。这样你父君也高兴了,你也算是有后,能够和母皇赵常君交差,冯氏的地位便也算是得到稳固了。”
沂王凝视着她的眸光,笑道:“坊间的女子们都羡慕我能够三夫四侍,但是谁又能够明白我内心里的苦啊?四位侧君、八位侍君,完了!我凤睿庭在史书上,非给那帮迂腐文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不可……”
靖王见状,却更加刺激她道:“那有什么?皇帝都能够后宫三千,你不过是纳了十几个侧夫小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们不是要说点你什么才甘心吗?那就让她们说好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得到百年之后的史书上怎么写?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八皇妹。别难过,她们不说非说不可吗?那我们就做给她们看着好了,怎么着也不能让人白说一顿不是?明天下午霓裳楼我请客,好酒好菜还有美人陪伴,八皇妹可一定要赴约啊。”
得了,这下子沂王殿下算是被自己的话给套住了,也不得不认命般回应道:“好吧,既然是六皇姐作邀,皇妹我只能却之不恭了。”
闻言,靖王两眼放光地看着她,颔首道:“嗯,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谁也不许反悔。你要是到时候敢放我鸽子,本王可饶不了你。”
沂王急忙陪笑道:“不敢不敢——”
“哈哈哈,”靖王殿下今晚上虽然是被人给批了一顿,但是心情仿佛丝毫没有受到过干扰一般,“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下午霓裳楼,本王和八皇妹不见不散。”
沂王顺势行了一个书生的薄礼,口中道:“那就多谢靖王殿下的厚爱了。”
靖王大笑,然后逐渐收敛了大部分的笑容,正色起来:“所以我们这时候是不是要离开惜春殿,去蔚君宫里瞧瞧了?八皇妹来往宫中的次数频繁,还是要请你带个路。因为……”她苦笑道,“我都快不记得,当年和父君居住的地方,该往哪里走了。”
倒不是说靖王殿下记性不好,记不得当年与蔚君住在哪个宫里。而是因为这几年来她来皇宫又非因为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再加上这几年来,宫里会不定时的大修小改一番。
居住在宫外府邸,而在皇宫也没有什么值得她惦念的人,加上她自己又与宫里唯一的正常女人——其母庆宣皇帝互相看不顺眼,所以能够单独进宫的次数寥寥无几。
往年的蔚君祭日,也不过是她和颍王二人到皇陵前祭拜一番、因为宫里没有需要惦念的人,相反倒是因为有个特别讨厌的人,在这皇宫里非死不会离开,所以她就更不会常来这里讨人嫌。
算算时间,似乎从蔚君薨逝后的第三年开始,她便再也没有进宫来缅怀。她根本就是一个不孝之女对不对?所以楼奉芝会这样生气,气得都不愿踏入京城见她一面?
“好啊,六皇姐不记得蔚君的寝宫没关系,我记得呢。再说就算是我不记得,还有这么多宫侍带路,不会迷路的!”沂王笑眯眯地看着她,但是却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了与刚才调侃时截然相反的悲凉情绪。
她蓦地慌了起来,急忙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只听靖王痛苦地闭上眼,低声喃了一句:“父君……”
这时候的沂王倒被她突如其来的伤感,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急忙问道:“皇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想父君了。”她低落地回答。她是想父君了,很想很想。
沂王闻言,点了点头,进而安慰道:“皇姐莫要难过,想必蔚君君上在九泉之下,也不会乐意见得你如此。”
靖王笑了笑,用手轻轻拂去眼角的泪迹,笑道:“多谢八皇妹关心,我没事,我们走吧。”
“好。”沂王颔首。
蔚君父女当年一道居住的寝宫叫做华音殿,在庆宣帝虽然数量上不多,但斗争却更甚激烈的后宫君傧里,算是非常普通的一处了。
蔚君楼居宇以其独特的静默方式,在各种激烈的斗争面前,安然地活了下来。也便是因为这份静默,才能让他护住两个爱逾性命的宝贝女儿。
蔚君此人非常有自知之明,也因为如此才那样阻止长女的勃勃野心,但是他无法预料自己身后的事情,也就是因为这份长期的阻止,导致了今日靖王的仇恨。
华音殿不算宽大,在庆与宣帝诸多君傧华丽的寝宫比较下,显得尤为平凡。庆宣十七年,蔚君病逝之后,已满十六岁的六皇女和已满十四岁的九皇女,就在被议论着出宫立府的问题。
庆宣帝虽然宠爱九皇女,却在此事上没有过多表示,按照惯例两皇女就此迁出皇宫立府而居,也被授予了爵位。
华音殿的陈设并没有做太多改动,很大程度上还是跟很多年前蔚君还在的时候一样。因为庆宣帝宠爱颍王,自然会顾着其生父蔚君。所以宫里每半个月,都会拨宫侍前来,打扫华音殿的庭院。
由于此时已经是夜晚,所以沂王带着的宫人,点上了好些蜡烛,才能看得清殿内的陈设。
靖王默默无语地凝视着整个寝宫内的摆设,抚摸着很多年前蔚君经常用过的物品,心里五味杂陈。
时光飞溯,回到了庆宣十几年的时候。
那时候的九皇女活泼开朗,十分调皮,还经常会给父君和皇姐闯出祸事来,搞得蔚君这个做父亲的头疼不已。因为平时被父君和皇姐二人宠爱太过,所以虽然经常闯祸,但是很少真正地受到惩罚。
一是因为她的异常活泼开朗,得到了其母皇庆宣皇帝的另眼相待;二是因为不论她闯出什么样的祸事来,做人皇姐的六皇女都照兜不误;三是因为九皇女自身实在太过于诡辩,每次训斥完毕总会被她三言两语丢开。
庆宣帝舍不得蔚君惩罚女儿,又被皇姐宠上了天,所以九皇女更加有恃无恐。
但是就像马车驾驶得太快了,也总会有人仰马翻的时候。庆宣十五年,九皇女为了想要溜出宫玩,伙同别的皇女,共同算计了胞姐六皇女一番。
蔚君再也忍无可忍,一定要狠狠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一顿。六皇女心疼皇妹,自然是百般阻拦着。但是蔚君这一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凭两个女儿怎般说情,也没有劝动他改变心意。
这件事情的结果是,九皇女被蔚君君上亲自动手,狠狠杖责了一番。两个月内没有下过床,也变得害怕父君,每天犹如惊弓之鸟。六皇女宠妹如命,自然是各种心疼,亲自照料皇妹的伤势,并各种开导她。
伤好之后,九皇女便再也不敢再肆无忌惮地闯祸。但是思想越发变得古怪,说什么以后娶夫郎,一定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侍、绝不纳侧夫伤他的心。别人自然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虽然六皇女明白缘由出自哪里,但是她也无能为力。
九皇女之所以如此,不过是看不惯蔚君平素,一直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寝宫里,而庆宣帝却流连于各个君傧的寝宫。
不过身为全天下最有权势的母亲,每一个皇帝都不可能荒谬到只娶凤后一位夫郎,三宫六院自然是不可废黜的。这竟也惹得颍王不开心,亦成为了她说什么也不肯接受皇位的原因之一。
待在蔚君的寝宫里,靖王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默默抚摸着有关于她父君的一切物件。她没有开口,沂王自然更加没有理由说话,只能是默默地陪在一旁,众宫人自然立在殿外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沂王扫视了一眼只剩下小半截,却还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禁忍耐不住,不得不上前低声道:“殿下,若是想念蔚君君上,可以明儿白天下朝以后再到华音殿来。君上的寝宫没有长脚,不会走。若是今晚皇妹私自带殿下进宫的事情,被母皇知道了,怕殿下会受到责罚。”
靖王仍然静默地抚摸着属于蔚君的物件,一语未出。
“殿下,若是殿下执意在这里逗留,那请恕皇妹先行告退了。”沂王的语气已然带了一丝威胁。
这时,靖王似乎终于回过了神来,转头看着她,抱歉地笑了笑,语气温和:“对不起,我失态了。很多年没有来过父君的寝宫,我竟也不记得来看看。刚才失礼,还请八皇妹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