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父垂下眼睑思考了片刻,继而抬头道:“不,我相信那名靖王是不会在药材里下毒手的,不管她是不是得陛下宠爱,她终究是陛下的女儿之一。如果她真的希望舒儿不好,怎么会用这般一个手段来对付舒儿?况且东西最后是你们母亲派管家亲自拿过来的,东西她必定已经检验过了。若是药材有问题,哪里还轮得到被我们发现?所以我相信那位靖王殿下一定是真心想要舒儿好的。三小姐,你就不要搞阴谋论了。舒儿和那位靖王殿下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借送药之机来谋害舒儿?若是舒儿有个三长两短,她和你母亲的联络还怎么能够继续下去?况且我刚才说过了,她就算是再被陛下看不起,再没有朝中的权力,终究是一个藩王皇女,代表着皇家的颜面。若是真的下了决心要对付舒儿,甚必要用这个办法搞得人尽皆知,就像是想要告诉全天下的人,她靖王殿下见不得戚家二小姐好,要明目张胆地谋害她。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傻的人呢?况且她还不是普通人,而且经验老道的藩王皇女,便更加不会做出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昭然若揭的事情。”
闻言,戚芜是彻底明白了陈叔父的意思,还是有些不甘心地看向戚钰铭:“三哥,那你呢,你怎么说?和陈叔父思考的问题是一样的吗?你也相信那个靖王送药过来是真心想要二姐好的,不是想要对付她,而是因为她看重二姐?”
她这么说倒是让戚钰铭有些为难了,他抬起头来看了爹爹一眼,神情有些艰难地看着她:“三妹,我觉得我爹爹虽然不是什么聪明的人,但是看问题和看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相信他的眼光绝对没有错,靖王殿下真的是为了姐好。我和爹爹也知道她请母亲把戚瑗接回来的事情,不过我和爹爹也知道,她这么做说不定是为了不惹是生非。毕竟她现在也算是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处境绝对不会比母亲轻松,所以她现在保护一下戚瑗,我和爹爹都能够理解。因为她身为陛下的女儿,保护嫡脉无可厚非。即便是普通的官家之女,若不是别有所求,或者和哪个庶女关系极好的,也会首先想到嫡女的利益。所以三妹,我和爹爹都明白靖王殿下的意思,也明白你的忧虑。但是芜儿,三哥跟你保证,那个靖王殿下绝对不是个坏人。”
她没好气地回答道:“照你这么说坏人就是我了,是我小肚鸡肠,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她靖王的卿女之腹?”
戚钰铭见她赌气,不禁失声笑了起来:“三妹,你知道三哥不是这个意思。三哥刚才也说了明白你的忧虑啊,只是我和爹爹都相信,靖王殿下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种人。”
戚芜抬起头来看着戚钰铭和陈氏父子二人,有些话欲言又止。算了,既然他们听不进去她的话,她不说了便是,省得浪费唇舌一点效果都没有,她找母亲问去。
见她一副不甘心的模样,陈叔父不禁笑着对她道:“好了三小姐,你的心意叔父和铭儿都明白,我们也很感激你为我们父子俩还有舒儿,设身处地的考虑。不过三小姐,你也知道你母亲的脾气,她若是认定了靖王殿下,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所以你不要担心了。我相信家主是真心真意地想要舒儿好,你也要相信我和铭儿,我们是你二姐的亲生爹爹和胞弟,怎么会不把她的安全放在最前面的位置?所以你放心吧。至少目前来说,靖王殿下是没有理由来谋害舒儿的,至少她现在没有理由这么做对不对?”
戚芜也不是不明白他们父子俩的意思,虽然心里有些难过他们相信了那个靖王,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陈氏说得很对。目前的靖王急需外援帮助她和燕王周旋,而目前最不满意燕王身份又是最高的官员,不就是她母亲戚如吗?靖王若是想要和她母亲继续合作下去,又岂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不管她和戚瑗关系怎样,也不管她对戚舒到底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光凭她的汤药让戚舒出了事,母亲还能够继续与她合作吗?答案自然是不可能。所以她压抑住了自己内心的不平,逼迫自己认同了他们的看法。
结束了这个话题,她坐到了戚舒的榻上,眼神里带着关切地看着她,把手轻轻抚上了对方的背脊,温声道:“二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不要难过,我和陈叔父还有三哥、母亲,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不要害怕好不好?哦,现在还多了一个靖王殿下。你知道吗?她虽然只跟你见了一次面,可是她对你真的很好啊。知道你病了,特意派人送来了上好的滋补汤药。二姐,你说你怎么这么好命呢?赶快醒过来吧,只有你醒过来了,我们才可以继续帮助你啊。戚瑗回来了算什么,我们一大群人帮衬着你扶持着你,还怕一个嫡出的草包笨蛋吗?二姐,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吗?”
她深深地看着戚舒,希望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波动。只要这番话起了作用,对她能够起到一丝丝波动的作用,她就可以相信二姐一定能够很快醒过来的。
陈叔父见状,也上了前,蹲下身来看着女儿,低声道:“舒儿,爹爹错了。爹爹知道你没有办法面对我们,所以才这样封闭自己。爹爹真的错了!舒儿,你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爹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管她的嫡出庶出,管她的族人闹事,爹爹什么都不在乎,爹爹只要你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爹爹永远都支持你的行动,好不好舒儿?”
见她们二人如此苦口公心地跟戚舒说话,戚钰铭也不能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也一道蹲了下来,真诚地看着戚舒:“姐,三妹和爹爹说的话是真心的,铭儿可以向你保证。我们现在什么内部的顾虑都没有了,就等着你赶紧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爹爹就什么都支持你了。姐,这难道不是你这么多年以来,最想得到的东西吗?”
他和戚舒是一父同胞的亲姐弟,最是明白她的苦处了。比起家主之位的艰难,爹爹的强烈反对,才是她真正最大的痛苦。可是他也认同母亲所说的,孝顺母父也不能搞处愚孝的事情出来。姐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太过在乎爹爹的感受了,所以不想让爹爹伤心,最终才弄成了现在的这副局面。
现在,不仅爹爹后悔得要死,连他也一样如此。但是他后悔的东西和爹爹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一样,他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鼓励姐姐,一不做二不休,先夺了戚瑗的少主之位,把位置坐稳了再说。现在回想起来以前的点点滴滴,真是悔之晚矣。
三个人都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戚舒仍旧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见状,戚芜也是十分无奈了,连这件事都引起不了二姐死去的心吗?
不行,她不甘心。
思及此,她又继续对戚舒道:“二姐,你听着,只要你赶紧好起来,靖王殿下便会过来看望你。你想要的东西自己无能为力,可靖王殿下是藩王皇女,是可以让燕王那般的人都毫无办法的人。只要你赶紧好起来,我就负责把靖王殿下亲自带到你的面前,好不好?”
一旁的陈叔父和戚钰铭,一听到她居然敢这么扯淡,吓得连连跟她使眼色。这个戚芜,她怎么敢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姐姐面前胡说八道呢?简直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可是已经急得没有办法的戚芜,在心疼之下着急许下了这个诺言后,也没有办法来后悔了。她真的发誓,如果二姐能够赶紧好起来,她就真的负责把靖王殿下请过来看望二姐,决不食言!
大不了,大不了最后她去求求母亲便是了。而且她深信,以母亲疼爱二姐的程度,绝对不会怪罪自己今天的鲁莽行为,也一定会为了二姐把靖王殿下求过来。只要靖王殿下来看二姐了,她一定会彻底的活过来。
虽然陈叔父和戚钰铭两个人,也极度不赞成戚芜的安慰手法,但是他们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只要是能够让舒儿好起来的办法,不管是什么他们都要拿出来用一用,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这个办法到底管不管用呢?所以陈氏父子二人也跟着戚芜一起哄起戚舒来。
陈叔父强忍下了内心的悲痛,含着眼泪对女儿勉强地笑道:“是啊,舒儿。三小姐说得没错,只要你好起来,跟爹爹说说话,爹爹便带上铭儿一起去求家主,让她把靖王殿下请过来看望你。”
戚舒仍旧一动不动地倚在那里。
陈叔父和戚钰铭以及戚芜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就在这时,侍儿进来禀报说:“禀主事侧夫,汤药已经煎好了,可以给二小姐服用了。”
闻言,戚钰铭便朝着他走了过去,垂下头看着他手上的红木托盘,见上面搁置着一盅汤药,瞧着那侍儿问道:“这便是靖王殿下送来的那些药材,熬制而成的汤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