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悬镜 第67章 从始至终

“星儿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司马祈抚摸这林星河的后脑勺，轻声问道。

林星河闷着脑袋想，就算司马祈骗人，可是父亲的剑法不会骗人。司马祈如今可靠，便干脆向他全盘托出，这样一来自己也有了新的同盟。

于是她拭去眼角的泪，抬头望着司马祈道：“有人想要谋权篡位。”

司马祈闻言稍显惊讶，思索了片刻后道：“我以为，这是星儿你想要的结果。”

“！！！”林星河十分诧异，“你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

司马祈垂眸一笑：“是……祁析？”

林星河皱眉道：“难不成，你与他是一伙的？他的新帮手就是你？”

“哈哈哈……”司马祈摇摇头，“怎么事到如今，我在你眼里还是不做好？”

林星河不解的皱着眉头：“不是？那你怎么会知道他要反，还隐瞒不报？”

“这说来话长，”司马祈起身负手道，“不过我原本以为，星儿你也想要这天下。老夫倒是愿意帮你夺这天下。”

“天下……”林星河闻言目光转向一旁，“我要这天下做什么？我只想要重振悬镜司昔日的辉煌罢了。”

“所以……你认为他得了皇位第一时间就会除掉我，然后悬镜司就一面独大，再也没有其他力量能与之抗衡？”司马祈看着林星河倔强的脸道。

“从前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林星河有些心虚不敢看司马祈的眼睛。

“哈哈哈……”司马祈闻言噗嗤一笑，“我从未想过与你们悬镜司为敌，是你父亲一意孤行罢了。当年若不是他执意要收养这个前朝遗孤，如今也不至于此。”

“你知道他收养的是前朝遗孤，为何不阻止他？”林星河也站起身来看着司马祈。

“你以为我不想？”司马祈说着说着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初他把那孩子捡回来，我就料到他将来要酿成大祸，多次劝阻，哪知他为了这个孤儿反而与我大闹一场，还要与我决裂，扬言死生不复相见。”

林星河瞧着司马祈渐红的眼眶，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们为了祁析的事，才决裂的？”

“决裂？”司马祈目光闪烁，“是他不由分说抛下我不顾，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日他走后，连句再见都没说，就消失了。”

“你没有杀他……”林星河能够从他眼中读出“心痛”。

“杀他？”司马祈闻言哽咽起来，“为了他，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在所不惜，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守在他身边，护他一世周全，又怎么会……怎么会杀他……”

林星河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外面的一切传言在司马祈的抽泣声中不攻自破。他碎了，一提到父亲的死，他整个人都碎了。

与此同时，祁析点着灯瞧着手中宁兰君几日前发来的密信：

一切准备妥当，七日内定照计划引君入瓮，一网打尽。

他勾着嘴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万事俱备，东风已到，是时候了。”

苏沐这边，他掩着口鼻左等右等，迟迟不见那画咒之人现身。

眼看棺材里的求救声越来越微弱了，头顶的房梁忽然刷拉一声砸了下来，苏沐一个欠身赶紧避开，差点燎了头发。一旁的博古架已经烧散架了，房间里温度急剧上升，烤的苏沐生疼。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和他都会没命的。

说着他连忙上前去想要打开棺材盖，手刚摸到棺材边缘，忽然瞳仁一震。

“是我……”

联系之前的所有，此时此刻的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注定的。

他愣了一会儿，望着棺材旁的地板，伸出右手拇指，双眼怔怔的看着拇指自言自语道：“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从始至终所有事情……都因我而起……”

说着，他将拇指放在唇边，犹豫了片刻，旋即一咬开，凭着记忆用自己的鲜血仔细复刻了那个招魂咒。

他知道咒文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此咒很容易与锁魂咒混淆，不容有失，否则，便不是与天神做交易，而是与恶鬼结契约永世不得翻身了。

待他画完，擦了擦额头的汗，起身看着那个血红的咒印，心里还有一丝犹豫。

他想……如果自己不发动招魂咒，自己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就还能继续做他的大学生，过着天天倒霉却平凡的日子，天天都能吃到妈妈做的饭菜，听到爸爸的寒暄。还有……还有他那三两狐朋狗友，日子不算差劲。

可是……如果他没有来到这里，就永远也不会遇到夏侯顾怀……

想着想着，他眼角不禁默默滑落了一滴泪。

片刻后，他双眼一闭，发动了招魂咒。

几乎是同一时刻，时间线开始紊乱，眼前的画面再次变换。这一次，他没来得及控制，便猝不及防的跌入了某一个时间点。

这里是……寺庙？

频繁的穿越时间线不断透支着苏沐的咒力，他头晕眼花，踉踉跄跄站稳脚跟，眯着双眼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

“娘……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际，他朝前走去，见了小顾怀的背影：“顾怀？是你吗？”

小顾怀闻声一愣，缓缓回头，通红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脸上有明显干涸的泪痕：“哥哥？”

苏沐这下确定是小顾怀，快步上前去，猝不及防的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顾怀他娘正高高的挂在房梁之上，脸色铁青毫无生气，双目瞪得险些要掉落下来，一双赤脚不偏不倚正好在他面前不足一寸之处。

苏沐赶紧将顾怀一把搂过啦抱在怀中，将他的脸埋在自己胸前不想让他再看到自己母亲自戕的惨状。

可是他已经看到了，而且从尸体的状态来看，已经死了至少一两天了。

“你在这多久了？”苏沐担忧的皱着眉，心疼的紧紧抱住他。

小顾怀不哭不闹，双眼空洞的望着不知何处，疲惫的道：“三日。”

苏沐闻言心里一阵剧烈绞痛，眉心紧皱：“抱歉，我来晚了……”

接着他抱起小顾怀便往外走：“饿了吗？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娘怎么办？”顾怀说话时的淡定更加让人心疼，显然他已经哭得太久了，累了，泪也流干了。

“哥哥会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让她入土为安，有我在，别怕。”

顾怀闻言紧紧抱住苏沐，将脸深深的埋在他胸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终于安心的闭上了双眼，睡着了。

苏沐抱着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照顾他，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见，到时候又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还那么小，要如何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他抱着小顾怀回到他与母亲栖身的那间破旧的禅房，将他放回榻上，脱下自己的长衫给他盖上，随后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发髻，将自己仅剩的一件值钱的物件

——玉冠，拆了下来，放在了他的小肚子旁边用他的护住。

他俯身轻轻吻了一下这张稚嫩的小脸，散落的银发顺着肩膀滑落在小顾怀脸颊边，小顾怀鼻子动了动，翻了个身又接着睡。

旋即苏沐起身回到佛堂，用咒力将顾怀母亲葬下。下一秒，苏沐再次陷入世间洪流。

破旧的佛堂，变色的神相。十岁的小顾怀躺在门槛边，翘着腿望着天。一向冷清的寺庙门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大皇子身在何处？”一个声音粗哑的男子抓住门前扫落叶的老尼姑问道。

“在……在里面……”老尼姑颤抖着道。

小顾怀闻声翻身坐起，望向寺院大门的方向，想看看是什么人来找他。

一行人箭步踏入寺院，一拐弯，见了小皇子正坐在佛堂门前张望，领队的那人忽然笑颜一开，张开双手哈哈笑道：“哈哈哈哈……顾怀！我的好侄儿！快道皇叔身边来！”

小顾怀定睛瞧了这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片刻，忽然认出了他就是当年在宫中最疼他的三皇叔，于是雀跃而起，飞奔入他怀中：“皇叔！你来救我了！”

三皇叔揉了揉小顾怀的脑袋，寒暄道：“你小子长高了，变样了！来让皇叔好好瞧瞧。”

“皇叔怎么来了，是不是父皇肯见我了？”小顾怀歪着脑袋看着这个男人，满眼都是期待。

“呃……这个……”皇叔眼珠子一转，朝佛堂里面看了看，又笑着道，“皇后娘娘近来可好？”

“娘……娘她……”小顾怀闻言忽然目光闪躲起来，下意识的想逃避记忆中的那些画面，“她……”

皇叔看他支支吾吾，便抬眼向身边的人示意进去看看。

手下的人得令，嗖嗖几下便冲了进去一通翻找，后又回来通报：“报！没有！”

“皇叔你在做什么？”小顾怀觉得有些不对劲，皱眉问道。

“你实话跟皇叔说，皇后娘娘是不是过身了？”

“……嗯。”小顾怀虽然很想逃避这个话题，但架不住他一直问，心想反正皇叔最疼他，只要跟着皇叔走，就得救了，实话告诉他也无妨。

“好……”皇叔闻言表情有些奇怪，“好……来，你跟皇叔来。”

“是不是要带我回宫？我可以回家了？”小顾怀喜出望外，久违的勾起了嘴角。

“对，回家。”皇叔哈哈一笑，找呼手下的人过来，“来带他过去，换身衣裳。”

“是。”

小顾怀一路欣喜的蹦蹦跳跳，跟着那个卫兵往外走，等拐进后院，那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伯伯，怎么了？”

只见那个卫兵忽然转身一把捏住小顾怀的喉咙，将他按在院墙之上：“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小顾怀惊恐万分拼命挣扎，哑着嗓子嘶吼：“为什么！为什么！”

那人皱着眉，抽搐腰间佩剑：“皇后死了，这世上便无人护你。若留你长大成人，他日便会成为王爷的登基路上的绊脚石。除掉你，永绝后患。”

说罢，卫兵挥起手中剑刃。

正在这时，一道白光嗖的一下闪了卫兵的双眼，卫兵分神的片刻，忽然被人击中了后颈晕厥。

“你没事吧？”

是苏沐，苏沐再次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眼前。

“哥哥！”小顾怀一头扎进他怀中。

苏沐紧紧的拥着他，闭起双眼柔声道：“长大了呀。”

“哥哥……”小顾怀浑身颤抖不止 “他要杀我……从小最疼的我三皇叔……要杀我……”

苏沐看着怀中惊魂未定的小顾怀，痛到无法呼吸，强忍着泪水道：“别怕，我来了，我会保护你的。”

那三皇叔听见动静带着卫兵提刀赶来，见了苏沐和倒地不起的卫兵，便要杀人灭口。

可他们哪是苏沐的对手，苏沐连指头都没动一下，光凭咒力，唤出他们所有人腰间的佩剑，一个眼神过后，所有佩剑统统刺入了它们主人的心脏。

“好了，坏人都死了。”苏沐抚摸着小顾怀的后脑，心疼得皱眉。

小顾怀扭头瞥了地上的那些人一眼，又将脸再次埋入苏沐怀中：“哥哥你是不是又要消失不见了？”

苏沐闻言心里像中箭了一般：“我……对不起……”

“没事的……”小顾怀颤抖渐渐止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在闻苏沐身上的味道，片刻后情绪逐渐缓和下来，“……哥哥是神仙，一定很忙，我会等哥哥的……只要哥哥有空，就会来找我的，对吗？”

“顾怀……”苏沐颤抖着道，“……回宫去，带着你皇叔的首级回去，告诉他皇叔意图谋反之事，你父皇会重用你的。”

说着，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抽出尸体上的一把刀，飞来手边，割破自己的手腕，用手指取血染了一点在小顾怀的眉心，随即闭眼施咒。

只见那一抹血红荧光一闪，像是融入了他体内一般消失不见，他惊讶的伸手摸了摸额头：“这是什么？”

苏沐弯起双眼看着他道：“这是我们的约定。你记住，带你回宫之后，会遇到你的师傅，让他教你护心咒，告诉他是一个白头发的哥哥告诉你的。记住了？”

“嗯，记住了。”小顾怀点点头，再次将头埋入苏沐怀中。

正在这时，苏沐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腹痛，随之而来的是天旋地转。

怎么回事，时间线紊乱的时候不该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是我透支过度产生的副作用？

苏沐心想时间快到了，赶紧捧起小顾怀的脸：“等我，我还会再来的……”

话音未落，苏沐忽然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