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悬镜 第52章 以眼还眼

“先知之力？”无寐这一句充满了不屑，手中匕首一紧，一个旋身嗖的一下闪现至苏沐身后，手中匕首花式一转绕过他的颈部去向咽喉。

果然，苏沐蓝眸一闪，再次预判到了无寐的动作，早在她现身之前就已经提前疾步错身避开要害。

锋利的匕首划过他的银发，斩落了几缕。

自负无人能及的无寐见此状况忽然意识到对手不容小觑，却更加兴奋了，一向面无表情的她忽然咧嘴笑了一下，继而又嗖的一下消失了。

苏沐再次躲过一劫后，不禁捂住自己的咽喉喘着粗气，绷紧了神经。虽然表面镇定，额上的冷汗还是出卖了他。还没等他缓过来，无寐便再次瞄准要害杀来。

一而再，再而三……

虽然苏沐的蓝眸每闪烁一次，都能躲过一次致命攻击，但他的精神状况却越来越糟糕。

辛问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明白，苏沐每次躲过一劫，都代表着他已经经历过一次。蓝色的眸子闪烁过多少次，他就死过多少次，虽然先知之力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却无法消除他每次死亡时的痛苦。这些痛苦留存在他的记忆里，摧残着他的内心，不消多久便会支撑不住。

很显然，无寐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她不在乎苏沐每次都能倒流时间躲过攻击，反而利用每一次死亡的经历来击溃他。待他濒临崩溃失控时，再一刀将他毙命，再无回天之力。

即便利用先知之力是下下策，苏沐也没有其他选择，可无数次的死亡经历已经然他开始畏惧。他心想这么下去，痛苦只会没完没了，或许下一次死掉就结束吧，这样的话……一切痛苦都结束了，不会再重来。

“苏易安！！！”辛问之像是看穿了他的念头，大喝一声，“他没有辜负你！！！去见他！！！”

苏沐闻言心头一阵刺痛，皱紧了眉头道：“辜不辜负的……还得亲耳听他解释才是。”说罢再次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蓝色的眸子再次闪烁。

辛问之骑在苏齐安背上，嘴角一斜，转头看向阿金阿银，高举右手边笑边喊：“冲啊弟弟！弄死他们！”

无寐再次如鬼魅般袭来，苏沐明白，她的速度极快，时间有限，及时能够提前预知攻击，要同时闪避和进攻还是来不及，只能二者取其一。

于是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躲闪，而是提前将目光锁定在了她即将出现的地方。

万分之一秒后，无寐的脸出现在了苏沐锁定的位置，她正挥动着手中的匕首刺向苏沐，却对这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猝不及防。

“糟了！”无寐话音未落，动作便被封住了。

“得手了！”辛问之见状欢呼。

于此同时，苏齐安飞身跃起，从阿金头顶上翻了个筋斗略过，随即一计指剑就要命中他的后脑勺。

“阿银！”几乎是同时，被封住行动的无寐目光一斜，喝了一声，那阿银才大手一挥，掀起一层透明的屏障，挡住了飞来的指剑。

苏齐安背着辛问之随即落地，皱眉道：“他终于动手了。”

“怪不得要藏一手，原来是个开盾的，不过你以为我们没有藏一手吗？大爷我的本事你还没见识过呢吧？。”辛问之一边大声诓骗着阿银，一边低头凑在苏齐安耳边私语道，“往你哥那边跑，快些，到他身边去。”

阿金阿银一听，果真愣了一秒，好像确是还没见这个屁话多的人动手，生怕他还真的藏着什么本事。

苏齐安从来不问为什么，只要辛问之和他哥安排了，他便照做，于是一之手拖住辛问之的屁股，往上颠了一下道：“抓紧了。”随后一个箭步飞奔向苏沐。

辛问之趁机给了苏沐一个眼色，苏沐立刻领会。

“废物！愣在那做什么！快把他给我弄死！”无寐被封住动作后急了，慌了阵脚，只想让阿金用最快速度干掉苏沐解开自己的封锁。

阿金阿银这才赶紧追了过来。

“等等！！别过来！！！别！！！滚回去！！！退出房间去！！！”无寐忽然想到了什么，大神呵斥阿金阿银散开。

“啊？”阿金和阿银这下傻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头儿，到底打还是不打啊？”

这时苏齐安已经背着辛问之飞奔到了苏沐跟前，辛问之嬉皮笑脸的大喊一声：“仙郎,看这边！”

二人闻声下意识的看向辛问之，辛问之嘿嘿一笑，苏齐安便背着他往旁边挪了一步，二人便顺势看向了他身后。

这下二人成功进入了苏沐的视野，苏沐可以在目光不大范围移动的情况下捕捉到他们，只一瞬便成功封锁了二人行动。

“啊，头儿！”阿金阿银齐声道。

“总算是把三个都抓住了！”辛问之拍了拍苏齐安的肩，示意放他下来。

“闭嘴！废物！”无寐骂完眼珠子一转看向面前的苏沐，冷笑道“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只要我喊一声，整个宅子里的都会来，将你碎尸万段！”

“那就别喊。”说罢，苏沐眸子一瞥，将她们三人的嘴也封住了。

无寐：“唔……唔……”

苏齐安：“…………”

辛问之整理了一下衣冠，松了一口气道：“呼……要搞定这女魔头还真费劲啊。还好有我，临危不乱，急中生智，机智过人……”

“不用装了，”苏沐白了他一眼打断他道，“我不知道你装傻的目的，如果是为了接近我，大可不必，你已经成功了。如果是为了别的……”说着他看了苏齐安一眼，接着道，“……我已经猜到你的来历，迟早会揭穿你。”

“嘿嘿，”辛问之闻言龇牙咧嘴一笑，“激将法对我没用。”

苏沐注意到，方才辛问之有说过，是自己告诉了他先知之力的事，但在这之前，自己并不知到什么先知之力。加之他又什么事都知道一些，苏沐大概猜到这个“百晓生”的来历，恐怕是跟获得了先知之力能够逆转时间的自己有关。他现在装傻充楞，恐怕是怕有人认出他来，比如苏齐安和太子。

“你一定是苏易安曾经认识的人，对吧？”苏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面具从脸上挪向额头，将整张脸露了出来，“或者说，大家都认识你，对吧？”

果然不出所料，辛问之再次见到苏易安的脸时，还是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随即照旧嬉皮笑脸的看向苏齐安道：“认识？弟弟你认识我么？别瞎猜了，你肯定不认识我，还要不要找晋王？晋王？晋王诶！我们来救你咯！”说罢，他将双手扩在嘴边，朝着密室里大声喊。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这种生理性的下意识反应是不会骗人的。这种眼神，这种不自觉的情绪，只会在看见自己最在乎的人时才会有。苏沐猜测，这个辛问之可能是苏易安曾经的挚友，亦或是……心上人。

于是他看了看苏齐安，想从他的眼神中获取一些信息。但苏齐安的内心毫无波澜，表面也一样：“不认识。”

“我知道，”苏沐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那把短剑“误晨”道，“还记得周子煜吗？当初晋王不是也没认出他来么？”

苏齐安若有所思，又看向了辛问之。

既然如此，被认出来也是迟早的事，也不急于此刻。眼下更重要的是治住这个女魔头。

苏沐知道自己状态已经到了极限，甚至有些恍惚了，咒力维持不了多久。若是他倒下，光凭苏齐安一人是不可能脱身的，必须在无寐发现自己的弱点之前与之达成和平交易，他们才能平安无事的把晋王带出去。

于是苏沐收起“误晨”，转身对无寐道：“我今日来本无意与你拼个你死我活，我只要晋王。当然，也不会让你回去不好交差。”

说着，他将腹中朔方石取出，托在掌心，“这是朔方石，能成全世间所有的愿望。我想用这个宝贝，换晋王一命，当然，这也是皇上的意思。这个宝贝，可比那三两城池贵重的多。你仔细考虑，同意的话眨眨眼。”

【厌恶。苏沐每次看见无寐的脸都会产生强烈的生理不适。】

无寐垂眼瞧着苏沐掌心这颗发亮的石头，稍显震惊。

她当然知道朔方石的来头，这世间修习咒术之人都知道它的传说，得它着得天下，这简直是天下君王做梦都想得到的宝贝。这宝贝如果为真，拿回去可是一等一的功劳，于是考虑再三后眨了眨眼。

苏沐便解除了她口部的封锁，对她道：“先叫你的人散了。”

封口解除，无寐便吹了一声清亮地口哨，随后将信将疑道：“史书有载，千年前，人们为了争它打得头破血流，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神界不得不降下神罚，灭了人皇，收回宝石，人间才得以重生。此等魔物何故再降人间，还沦落到你等小厮手中？”

【苏沐瞧着无寐，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她剜人眼睛时淡定的神态……】

“小厮？”辛问之闻言高声叫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面前的这位，是大吴的天命大司仪，苏易安苏大人！”

“呵……”无寐嗤了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废掉的前任大司仪。”

“你！”辛问之被堵的哑口无言，抬起手来想抽她，“算了，大爷我不打女人。”

苏沐给苏齐安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门口看看院子里的人散了没有。

苏齐安速去速回：“散了。”

于是苏沐才正色对无寐道：“姑娘是怀疑宝贝的真假？一试便知。”

无寐看着朔方石，不敢妄动：“许愿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以为我不知？”

【她沾满鲜血的脸……】

苏沐轻轻一勾嘴角：“那不妥了，姑娘无法验证此石真假的话，交易如何继续？”

无寐目光一转，看向阿银道：“你来，看着这个石头，许个愿，即可便能看见成效的那种。”

阿银一脸惊恐，很不情愿。

无寐不耐烦道：“叫你许便许，如若不然，等我脱了身立刻杀了你。就算我死了，上头也会因为你的失职诛你九族！”

【她手段残忍，却还满脸不以为然……】

这么一比较，当然是自己的九族比较重要，于是阿银只好看着朔方石在心中默默许了个愿。

下一秒，朔方石忽然闪烁了一下，几人面前竟凭空多了一大箱金子。

苏沐看了看这箱金子，又看向无寐道：“姑娘现在可放心了？把这宝贝拿回去，告诉你们皇帝，你们太子的命，算是还给他了，若再纠缠，便是你们越国不识抬举了。”

【她享受着给别人带来痛苦……】

无寐看了看金子，又看了看阿银，道：“算你们皇帝有诚意，看来我送给他的礼物他很满意。”

【她竟敢！！！！】

听到无寐竟然还将此事当做功劳般炫耀，苏沐脑袋忽然“嗡”的一声彻底失控。

他双眼忽然翻起厉色，蓝色的瞳仁瞬间转为血红，猛地瞪着无寐，紧接着一把死死捏住了她的喉咙：“不要得寸进尺！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苏齐安和辛问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

被掐住喉咙的无寐，嘶哑着嗓子还要逞强咧嘴笑道：“呵呵呵呵……动手啊！你杀了我，吴国对越国犯下的罪孽便再也洗不清了！”

苏沐闻言不禁想要下死手，手上青筋显露，但他知道自己真的不能杀掉这个女魔头，看着无寐挣扎扭曲的脸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没有将她置于死地，而是唤出“误晨”，狠狠地刺在了她的右眼上。

“呃啊啊啊啊啊啊！！！”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苏沐放开了无寐，任其捂住自己的右眼跪坐在地上哀嚎。

旋即，他解开了所有人的封锁，将剑上的血迹擦干，把朔方石仍在无寐的面前厉声道：“这是皇上收到你的礼物之后，要我向姑娘你还的礼，好生收着。”说罢便朝密室中走去。

阿金阿银见状赶紧过来扶无寐，随即阿金站起来便挥拳向苏沐，却被无寐叫住：“住手笨蛋！随他们去！”

无寐自知硬碰硬是斗不过他们的，原本他想取的可是自己的性命，现在捡回一条命来，便当好自己的差，拿着朔方石回去复命才是上策，稍有差池，自己的九族也会受到牵连。

苏齐安和辛问之见状连忙跟上前去，走了一段，才见苏沐瞳仁颜色转蓝。

苏沐冷静下来后，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喃喃自语道：“这不像我……”回想方才自己的举动，忽然有些后怕。

辛问之闻言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旋即将手向脑后一枕，宽慰他道：“这样才好，有些人本不该被原谅。”

事出必有因，苏沐与辛问之相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右手，忽然想到什么，急忙在心中唤苏易安。

“苏易安，方才是不是你？”

没有人回应。

“苏易安？”

仍旧无人回应，也不见苏易安踪影。

怎么回事？

辛问之看穿了苏沐的恐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清了清嗓子对着面前的一把长长的楼梯呼喊：“行了，别瞎想，救人要紧。晋王！晋王！”

阴暗的地窖之中，垂死的晋王仍旧被锁住手脚挂在铁架上，手腕上的镣铐已经嵌入皮肉之中，披散头发沾满了血渍已经发硬，原本清秀俊逸的脸庞已经深深凹陷，与之格格不入的，是盖在右眼位置的那个精美的眼罩。

四周寂静一片，让他残存的最后一些气息声显得格外清晰。

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唤他名号。

“晋王，我们来救你了！”

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晋王！”

呵呵……怎么会有人知道我在这……就连父皇都无能为力……

他只觉这是自己的幻觉，并没有报什么希望。

“小声点，我耳膜都要破了。”

晋王：“！！！”

这是……他的声音……

是他吗？还是……我的幻觉？

直到他听见了苏沐的声音，他忽然艰难的抬起了头望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