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悬镜 第48章 丧心病狂

“情况如何，他在何处？”和尚听苏沐一句“不妙”，紧张起来。

“嘘……我在看，别慌。”苏沐比了个禁声的动作，排除一切干扰，专注于晋王视角，最终完全与晋王灵魂融为一体，达成了百分之百通感。

也就是与晋通感之后，苏沐才意识到他的身体已经遭受过巨大的折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不仅疼，还冷，侵入骨髓的冷，冷到身体颤抖不止。如此剧痛疲惫之感，苏沐只是感同身受刹那，便有些吃不消了。

这让苏沐想起自己曾经在狱中备受折磨的痛苦回忆，那些痛苦不管时隔多久都历历在目，几乎是给他留下了一生的阴影。

所以当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袭来之时，他不禁惶恐，下意识想要逃离。可是，倘若他此刻逃了，晋王便不知所踪了。顾全大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硬抗。

晋王眼眉低垂奄奄一息，周身衣物湿透，水混合着已经粘稠的血缓缓的低落在地湿哒哒、黏糊糊的地面上。地面是由大块凹凸不平的石板铺成，一般情况下，只有地窖才会如此，加之这里冰冷的室温，苏沐几乎能够断定这就是一处地窖。

不过江陵城里城外诸多地窖，仅凭这一点线索想要找到晋王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是秘密行动，手上没有令牌能够调动江陵县府和守城兵配合搜城。

再等等，等人来，或许会有更多线索。

果然，不消多时，便有人来了。

他听到有三两脚步声，没有谈话，然后是开锁的声音。晋王闻声丝毫没有反应，仍是目光涣散的盯着地面。

那几个人走到晋王面前便停了下来，苏沐通过晋王的双眼，看着面前的三双脚，中间的那人明显是女性么，旁边的那两双倒应该是壮丁……

正当苏沐分析之时，晋王脑袋毫无防备的被其中一个壮丁提着头发拎起来使劲向后拽，拽得生疼。

巨大的力量致使吊住晋王双手的铁锁链猛烈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伴随着耳畔轻脆的铁链声，苏沐这才透过晋王的双眼看清了眼前的三个人。

“我看你那皇帝老爹是不想要你了，这么几月十日过去了，还与我邦僵持不下，丝毫不肯退让，不肯割地换你性命。”那名抓住晋王头发的壮丁嘲讽道，“依我看，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罢了。”

“哼哼……可不是？”另外一名壮丁附和道，“亲儿子不如一块城池，那皇帝老子果真大义灭亲，为了江山社稷，宁可牺牲骨肉？”

“依我看……”那抓着晋王脑袋的壮丁随身掏出一把刀来在晋王咽喉处比划了几下，“……不如我们就把这小子带回去交差得了。一命换一命，也好过在这与那吴帝僵持不下，反正我看他那皇帝老子也不想要他。”

闻言，苏沐只觉心中燃起无名怒火，想必是晋王在怒。

晋王咬着后槽牙，用尽力气，超面前的壮丁吐了一口唾沫。

壮丁抹掉脸上的唾沫，怒然一把掐住晋王的喉咙：“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强烈的窒息之感令苏沐不自觉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脖子，一旁的苏齐安见状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但苏沐完全与晋王通感，反而对自己的真实处境毫无感知。

辛问之看了苏齐安一眼，摇摇头道：“他现在听不到我们说话。倒也不必紧张，他只是感受到了晋王感受到的，不会有碍。”

苏齐安这才稍稍放心下来，与辛问之静坐下来，看着苏沐。

看晋王被捏的两眼翻白差点咽气，那名女子才在阴暗之中缓缓开口：“行了，别玩了。陛下想要的，不是这个人的命，用他的命来偿殿下的命，不值。”

那壮丁闻言才迟迟松手，留了晋王最后一口气。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晋王痛苦地一阵剧烈咳嗽，慌乱喘息，许久脑袋才回血。

苏沐也跟着松手，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接着那女子缓步向前，走出阴影，立在晋王面前，伸出食指抬起他的下颌，俯视他，冷冷道：“王爷，你父皇恐怕是不信你在我们手中，所以才迟迟不肯退让割城。啧……这可如何是好？”

晋王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女子，心中立刻惶惶不安起来，因为他知道她想做什么。

而苏沐也趁机记住了女子的长相——中等身材，面容姣好，一头细辫扎在头顶，以彩色宝珠作饰，右眼下方一颗泪痣，目光冷峻如有寒光。

此等长相在人群中可谓显眼至极，苏沐暗自庆幸自己又得线索一条，继续观察着周遭环境特征，和三人身上的物件，想要从中得到更多线索。

这时，女子抽出腰间一把佩刀，刀尖渐渐逼近晋王左眼，同时面无表情地道：“我得从你身上取一样东西，一样你父皇一眼就能认出是你的东西，快马加鞭送去，给他瞧瞧，他自会信我。”

苏沐这才注意到这女子想要做什么，不禁吞了口唾沫，惶恐中不知所措，想要阻止她，想要代替晋王控制他的身子躲闪，却无济于事。

他控制不了晋王的身体，哪怕是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刀尖渐渐逼近，感受着来自晋王心中的巨大恐惧和绝望。

“你说你父皇是认得你的眼珠子，还是……耳朵？”女子说着迅速将刀架在晋王左耳上。

晋王的身体不自觉的猛然一颤，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不敢看她。

女子见他惊恐万状，十分满意，头稍一偏，又迅速将刀架在了他左臂上：“还是……这只胳膊更加好认些？”

刀锋一转，晋王再颤，汗如雨下，拼尽全力摇了摇头，嘴巴一张一合，勉强发出一丝沙哑的声音，艰难地祈求道：“……别……别……”

苏沐感同身受紧张道快要窒息，心道这女子不会真的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吧……可千万不要动真格的啊，吓吓他差不多了。

就算是砍了晋王什么部位送去，单凭这部位，皇帝怎么可能认得出来是晋王的，这不是瞎胡闹嘛？这不是随便找个什么人的眼睛耳朵手臂都长得差不多嘛……

苏沐正想着，忽然心下一紧，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惊恐起来。

与此同时，那女子也同时注意到了，那便是晋王的瞳仁天生就有些与众不同。

苏沐想起之前与晋王对视之时，发现晋王右眼的棕色瞳仁边缘，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点，那黑点的形状酷似一颗星，非常特别。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女子目光如霜，注视了晋王的右眼片刻，迅速将刀剑指向他的右眼：“你这颗眼珠子倒是生的特别，就是它了。”

晋王脸色青黑，剧烈颤抖不止，拼命想要挣脱，却被她死死捏住下颌。

“……不……不……”晋王嘶哑着，艰难的苦苦哀求，眼泪如泄洪一般。

苏沐：“！！！！”

别别别……大姐你开玩笑的吧？

可那女探子没有片刻犹豫，冷冷对身边两名壮丁说了一句：“按住了。”

“等等！！！！”苏沐在心中大喊一声，却没有任何人听见。

下一秒，女子手中尖刀迅速刺入晋王右眼，小心翼翼的顺着眼眶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晋王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每一刀都疼得无比清晰，苏沐统统感同身受，不由跟着惨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齐安、辛问之和和尚被苏沐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吓得不轻，赶紧凑上前去。

“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和尚焦急道。

“快停下来！”苏齐安说着便要强行打断链接，却被辛问之拦住。

“不可强行打断，否则他就永远困在晋王躯体之中了。”辛问之皱眉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小刀不紧不慢的沿着眼眶切段眼球与眼眶之间的连接，鲜血溅射在女子脸上也丝毫不影响她认真操作。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切肤入骨的剧痛使晋王疯狂挣扎，一边嘶吼，一边剧烈挣扎，如同被厨子捏喉放血的鸡。

也许是不满他挣扎，女子不耐烦的啧嘴道：“啧……给我按住了！动来动去，要是切坏了怎么办？”

“是！ ”两名壮丁使出十二分力气将剧烈挣扎的晋王死死按住，但铁链还是叮当作响。

不久，女子将晋王右眼完完整整的从眼眶中剜了出来，血淋淋的放在掌心端详了片刻，，满意的交给其中一名壮丁：“阿金！”

阿金赶忙上前捧住晋王右眼。

“好生装起来，快马加鞭，送给吴国皇帝，以表我们诚意。”女子变面无表情的说着，边擦拭自己的刀。

“是！”阿金得令退了出去。

“阿银。”女子又对另外一名壮丁道，“你去，写一封信，把我们主上的意思给吴国皇帝说说清楚，字里行间态度好些。”

“是！”阿银得令退下。

暴行终于结束，不知是剧痛稍有缓和，还是已经痛到麻木，晋王的惨叫歇了，奄奄一息的耷拉着脑袋，挂在那里一动不动，鲜红的血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向下淌，最终滴落在地面，连珠成线。

苏沐冷汗浸透了胸背，大口大口喘息着，久久无法平复。

这个女人……不……她不是人……是冷血的魔鬼……

女人像是欣赏自己的作品一般绕着晋王缓步转了几圈，再次捏起他的下颌，将他的脸太起来面对自己，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脸上那个恐怖的血洞，冷冷道：“别担心，两天就会长好的。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诺。”

说着她掏出一个精美的眼罩，亲手给他戴在了右眼之上。眼罩莫惨伤口带来剧痛，再次使已经意识模糊的晋王浑身颤抖。

苏沐心道这女魔头一开始就知道，早就有所准备。可怕……可怕至极……

虽然余悸未平，苏沐还是敏锐过人。他注意到这女魔头身上的脂粉味，虽然淡雅不易察觉，但他还是闻到了，正是眼下流行于大吴女子之间的“如茉香”。

正在此时，晋王已经撑到极限，晕了过去。失去了所有感官，苏沐只好断开了与晋王的通感。

大家见苏沐回过神来，赶紧投来关切的目光。

“怎么样？”辛问之问道。

苏沐心有余悸，擦了擦满头大汗，点点头。

“他在哪？”和尚急切万分。

苏沐舔了舔嘴唇，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知道，不过有线索了。”

“快说说。”和尚催促道。

苏沐看着和尚的双目，眼眶不禁泛红，不忍心告诉他晋王刚才经历的一切：“越国的探子有三人……目前看见的有三人。两男一女，两男代号阿金阿银，女的……”说到一般，苏沐顿了顿，努力平复一番后，财接着道，“……女的身上用过如茉香。”

“如茉香？”辛问之闻言眉毛一扬，“此香可在这种小城里绝对稀有。你小子居然能闻到人家姑娘身上的胭脂味，有点能耐啊。”说着伸手往苏沐肩上一搭。

辛问之如此不合时宜的玩笑惹怒苏沐，他反手一把抓住辛问之的手臂，严肃地道：“别开这种玩笑！”

辛问之被苏沐的态度吓到，联想方才苏沐撕心裂肺的惨叫，便知惨叫是那女子一手造成，于是识相的收回右手，扯了扯嘴角：“你刚才究竟经历了什么？”

苏沐红着眼眶看着辛问之，片刻后，接着如茉香的话题道：“问之兄所言极是。此香唯大吴独有，价格不菲，只有城里最高档的脂粉铺才有卖。不仅如此，还十分抢手，十天半个月才有一次货，货一到十里八村的富家女子都会争相前来。如此特殊的香，在江陵这等小城内，一定是绝无仅有的。若能查到如茉香在江陵的售卖地点，那女魔头定住在不远处。毕竟她一个外地人，绝不会慕名前去购买，一定是碰巧遇到才买来用。”

破童子身那天，苏沐在那个娼女身上也闻到过，没话找话时特意问过此香。

辛问之看着满眼通红却还强作镇定的苏沐，若有所思，少顷才接话道：“这么一来，我们只要找到有卖如茉香的胭脂铺，然后搜索这家胭脂铺附近的客栈和地窖，就能找到他们。”

“嗯，没错。”苏沐答着，却还有些魂不附体。

和尚一听，激动得热泪盈眶：“求你们，一定要把他救回来。我在此地寸步不离，等你们回来。”

苏沐不敢直视和尚的双眼，将头一偏，心虚的点了点头，三人便动身进城去寻晋王。

才蹋出盘龙寺废墟几米，辛问之便上前去问苏沐：“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会如此惶恐不安？”

苏沐目光一转与之对视，才一眼便崩溃，靠在墙边掩面，止不住的啜泣：“……我想要阻止，可是我做不到……”

见哥哥泣不成声，苏齐安终于忍不住皱眉道：“……晋王他出事了对不对？”

辛问之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惨烈，于是上前搂过苏沐的脑袋，靠在自己下颌边，前所未有的柔声安慰道：“孩儿，受苦了……”自己也红了眼眶。

一句话令苏沐彻底破防，靠着辛问之，像个孩子一般哭诉起来，把刚才晋王的遭遇向二人复述了一遍。

本文将于今年九月中旬开始正式恢复更新多谢大家的包含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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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