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悬镜 第4章 另有隐情

苏齐安受晋王所托，去东宫门口候着，相等太子与苏易安商谈完毕后将他接回晋王府中住。悬镜司被烧了，苏易安总不至于大半夜的还要去宫外寻客栈落脚这般落魄。

但苏齐安在东宫门前等了许久，还不见苏易安出来，便上前去叫门。他敲了敲宫门高声道：“晋王府苏齐安奉命前来接大司仪回府，请公公通传一声。”

片刻后，宫门开了个缝，探出一张稚嫩的少年的脸，有些疑惑地道：“苏大人，我们殿下……已经歇息了，大司仪并没有来过，您是不是记错了？”

“绝不可能，”苏齐安闻言有些诧异，“我绝不会记错，大司仪早些时候，就是来了你们东宫，怎么会……”话还没说完，苏齐安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们宫里今日可有新来服侍的？”

少年摇摇头：“……没有，大人怎么问这个？”

苏齐安心道不好，急忙转身上马：“没事，得空问问你家主子，有没有丢什么东西。”说罢便策马走了。

“哦……大人慢走！”那少年看着苏齐安离去的背影，眼珠子转了转，将门闭了，转身小声对身边的几个小公公道，“没事没事，虚惊一场，回去睡觉。”

苏齐安料事不妙，快马加鞭回到府上，将苏易安不在太子那的事情报给了晋王。

晋王闻言“噌”的一下便从床榻上弹了起来：“不在？”说着，一脸懊悔的翻了一下双目，“愚蠢至极，我果真愚蠢至极。”

苏齐安连忙上前宽慰，递上一口热茶：“王爷别太责怪自己，今日悬镜司失火本就领王爷疲惫不堪。人一累，思绪就没那么勤了，哪想到有人会胆敢从宫里把人从咱们眼皮子底下劫走。”

又悔又恼的晋王现在心里慌极了，连忙起身叫下人更了衣，连夜带了人马出宫去找。

战俘墓内。

夏侯顾怀杀尸鬼杀的筋疲力尽，可尸鬼还是源源不断，此消彼长。那绑匪看戏似的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敲着二郎腿，又从胸前衣襟里摸出一小包果脯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女鬼见不惯，伸了个脑袋出来瞪着绑匪道：“你上辈子是被饿死的吗？别吃了，苏易安就在那挂着，去抬了他赶紧走。”

“急什么？你没看他半死不活吗？跑不了，这么精彩的画面，不看可惜了。要不你自己去？”绑匪不紧不慢的吐了颗核出来。

“我要是能抬人要你做什么？”女鬼强忍怒火，咬牙切齿的又缩了回去。

夏侯顾怀满头大汗，胸口不适愈发强烈，猛烈咳嗽了几声后，咳出一口黑血。苏沐挂在树上目睹一切，心里不停祈祷：“拜托拜托，不要在这个时候死掉啊……拜托拜托……”

夏侯用手擦掉嘴角的血，然后看着手上的血迹，眉头紧锁。他知道在没有法宝的情况下，现在还有一招能用。但那一招打从他修习咒术以来就没成功过，师傅曾道是缘分未到，但这让夏侯顾怀耿耿于怀，一度怀疑自己实力。眼看尸鬼又向他扑来，只能一搏。

于是他双目一闭，下决心一试。用手上的血迅速在地面上化了一个咒印，口中大喝一声：“血祭，真神护佑！”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咒印没有任何反应，跟往常一样。夏侯长叹一声，心道不该寄希望于此。眼看大批尸鬼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夏侯握紧拳头将要还击。

突然，咒印逐字亮起耀眼白光，一圈一圈由下至上将夏侯顾怀笼罩其中，有风从咒印涌出，掀起夏侯衣摆和长发。尸鬼刚进白光之中，便被瞬间击碎成细小尘埃。

夏侯讶然低头看向脚下咒印，惊喜的勾起嘴角：“成了？”

不远处的绑匪见状，立刻站起身来，将果脯往怀里一揣，嗤道：“他妈的！又翻出什么花来了？！”说罢提起刀来便向夏侯顾怀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那便树杈上的苏沐突然发现自己浑身亮起莹莹白光，星星点点如同之身星河，然后飘然腾空。

苏沐：“我这是要死了？原地飞升？”

苏沐手足无措，在空中悬停扑腾，拼命想要回到树杈上，却忽然之间消失不见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下一秒，夏侯顾怀脚下咒印射丨出一道耀眼白光，直通天际，将穹顶乌云整片照亮。光芒之中，一条白龙逐渐显现，围绕白光盘旋而上。它通体鳞片星星点点闪亮而璀璨，升腾至高空后俯冲而下，贴地而飞，迅速将所有尸鬼冲散，击碎，化为灰烬。

夏侯顾怀望着这条白龙，内心惊讶大过兴奋。不仅是因为他这次成功，还因为，这条白龙他从小到大在梦里见过无数回，他一直认为是某种征兆，如今竟然亲眼看见。

绑匪见了眼前此景，眉心拧成了川字，双手握紧弯刀，一跃而起向白龙砍去。白龙杀完尸鬼，没有停下，继续向绑匪直冲而去，鼻尖触了弯刀，“叮”的一声，将弯刀震个粉碎。随后如鱼入水一般轻盈穿过绑匪身体，将女鬼从他体内剥离出去。绑匪似被掏空了灵魂一般，痛苦长吟。待龙整条穿过后，他面部朝下，扑通倒地。而女鬼虚弱无比的躺在地上，若隐若现，跟普通游魂无异，再也无法回到绑匪体内赋予绑匪能量，亦无法开口说话。

咒印时效将尽，亮光逐渐减弱消失，白龙身形渐渐消散，化作一大片星星点点的亮光向下丨流淌。夏侯顾怀疲惫地喘着粗气，算是松了一口气，打算去查看绑匪死活。刚要迈步，却发现面前咒印上聚集大片的星点亮光之中逐渐显现一个人形。

夏侯顾怀驻足，皱眉凝视。

片刻后光点渐渐消失，那人形已经实体化。夏侯定睛一看，难以置信，又揉了揉肉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人不是别个，正是苏沐。

躺在地上的苏沐惺忪睁眼，坐了起来，像是睡了一觉般有些恍惚。他四下环视，发现尸鬼已经消失，于是扭头仰面看着面前的夏侯顾怀，一脸懵逼地问道：“鬼呢？”

“打完了。”夏侯看着苏沐答道，表情十分复杂。

“哦……那我为什么会在这？”苏沐还是茫然。

“此话该是我问你才是！”夏侯道。

“？？？”苏沐更懵。

二人大眼瞪小眼，全然忘记了那边还倒在地上着的绑匪和女鬼，直到绑匪忽然“噗”一口回过气来，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想要支撑起身子，二人目光才又齐刷刷看向了绑匪。

“还没死！”夏侯顾怀怕他反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从背后一把按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掏出一袋果脯，扔掉，接着搜，像是找回了自己失窃的什么东西，赶紧揣进怀中。

苏沐见状，起身往前挪了挪，躲在夏侯身后，探个脑袋看着绑匪道：“大哥，我不是说过了，别抓我。看见没，现在落得如此下场，何必呢？你与我什么仇什怨，值得断送自己性命呢？”

绑匪闻言，奋力埋在土里的脸转了过来，虽是虚弱无比却还咬牙切齿地道：“苏易安！你别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等我查明一切，杀了夏侯狗贼全家，再取你狗命！”

说话时，绑匪眼中流露出的那种愤恨、惊惧和绝望，像极了街上无依无靠，挣扎求生，最后还被人用网兜套住即将乱棍打死的流浪狗。苏沐看着有些于心不忍，于是用手肘戳了戳夏侯顾怀道：“算了，你松松手，他这样挺难受的。有什么好好说，待我问问他，看能不能和平解决嘛。”

夏侯自然是与绑匪没有多大仇恨，不过是前来寻回自己失窃的物件，现在找到了，放人自然没问题，只要当事者愿意。可他刚稍微松了松手，就发现这厮脸上的皮肤剥离了一小片，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带了人皮面具，于是迅速反手欻拉一下将正常面具揭了下来。

苏沐哪知道这些，只见夏侯顾怀突然手剥人皮，吓的往后撤了两步：“啊啊啊啊！你干嘛？！变态吗？！！”

夏侯没有顾得上理苏沐，定睛看着眼前这个张面具下的面孔，表情忽然像吃了翔一般：“周子煜？！！！！”

周子煜自知被揭穿无力还手，冷笑一笑道：“是我。没想到吧？你们以为我死了，我们全族人都死了，就没有人能揭穿你们的罪恶了吗？！”

“怎……怎么回事？”苏沐现下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张脸皮是假的，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跟他也有仇？”

“没有，”夏侯将手一松，“一个越狱的死囚罢了，我们以为他早就死了，没想到还活着。”说着转身拍了拍苏沐的肩膀，“大司仪带他回去，可以立个大功，升官加爵，发财取媳妇。”

“你们？你究竟是什么人？”苏沐忽然正色道，心里猜测他认识大司仪，八成也是个官。

“你不认识他？”周子煜闻言十分震惊，“他是……啊！”话说到一半，被夏侯顾怀一拳打掉一颗牙，疼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跟他啰嗦，”夏侯顾怀斜眼瞟了苏沐一眼，又转着手腕看着周子煜，对苏沐说道，“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

说罢，夏侯顾怀弯腰身后揪住周子煜后领将他提了起来，递到苏沐面前眉一挑：“怎样，要不要？你不要，我带走了？”

苏沐看着鼻青脸肿的周子煜，有些于心不忍：“别……事情好像另有隐情，先问清楚比较好。”

闻言周子煜刚从夏侯顾怀的一计重拳之中清醒过来，见苏沐好像肯帮他，突然发疯似的拼命抱住苏沐的腿，撕心裂肺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他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会做出如此苟且之事？！不是我！！！不是我！！！”

苏沐：“他？哪个他？”

“此案已经定罪发落多年，凭你一人之言谁信？我给你两条路，要么现在滚蛋永远消失，要么我现在带你回去再发落一遍！”夏侯顾怀有些不耐烦了。

“不！！不是我！！！！不是我！！！！！”周子煜一边无力的挣扎，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着，眼神像是在向苏沐求救，“你问她！！！你们问她！！！！她能证明我不是凶手！！！！苏易安！你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还我清白！！！苏易安！！！！”说罢，周子煜一双爆满血丝的双眼看向了躺在一旁若隐若现的女鬼。

苏沐脑袋里诸多疑问无人能解。他皱着眉，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着拼命挣扎的周子煜，内心十分不安。他觉得他应该要做些什么，不，是必须要做些什么，只有真相能告诉他答案。

于是他看向躺在地上若隐若现，似乎是即将要灰飞烟灭的女鬼，对夏侯顾怀道：“你不告诉我算了，我自己想办法搞清一切原委，不麻烦你。”

说罢，苏沐走道女鬼跟前蹲下，皱眉问道：“我想帮你，自从在林子里遇见你时，就想帮你，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夏侯闻言挑眉看着苏沐：“罢了，人要上赶着送死我也不好拦着。”说罢双手一抱，准备看戏。

女鬼十分虚弱，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周子煜见苏易安肯帮他，连忙指着女鬼道：“她是，庄妃的魂魄……”

“庄妃？！”夏侯顾怀闻言，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仔细上下打量即便这个女鬼，才觉得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像，但女鬼脸色铁青，面目可怖，实在是难以与生前的庄妃联系起来。

“对庄妃！”周子煜点了点头继续道，“是她将我从大牢中救出，想要寻找真相。后来我想将她炼成傀鬼，好助我一臂之力，却只成功了一半。现在她被打回原形，无法再向生者开口。苏易安，你是吴国大司仪，咒术掌控者，你一定有办法让死者开口，说出真相。”

“这……”苏沐听来觉得自己好像义不容辞，可是他根本不是什么大司仪啊，不会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我……”

“师傅曾经提到过，掌咒力者，能通晓万物。”不知为何，此刻知道庄妃魂魄还在的夏侯顾怀似乎转变了态度，见苏沐为难，还帮他解了围，“你试试，能不能感知道庄妃的思绪。”

苏沐：“咒力？我哪会什么……”

夏侯顾怀打断他道：“让你试你就试。”

被夏侯顾怀一句话噎了回去，苏沐愣了片刻，尔后才明白夏侯是在帮他瞒住自己不是苏易安这件事。大概……如果被人知道了，会很惨？于是苏沐纵故作淡定的点了点头道：“嗯……我试试。”

话虽如此，可这要怎么试啊？这种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实在是令苏沐头大。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女鬼的手，心道难道是拉拉手？于是伸手去碰了一下女鬼的手，竟然真的让他触摸到了实体。苏沐讶然的同时，却发现好像没有什么作用。于是又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干咳了两声。

夏侯顾怀：“……………………”

不是手……那是……头？电影里不是都这么演吗？大脑是思维中枢，要读取记忆，不都是从大脑入手嘛……

于是苏沐有犹犹豫豫地伸手去触碰了女鬼的额头，心中不由自主的想着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冤情。果不其然，刹那间，苏沐的思绪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入一个神秘空间，周围突然一片漆黑。

渐渐的，眼前模模糊糊有了画面，场景是在一个房间之内。画面逐渐清晰，他能看清左边的床榻之上是庄妃，正在静静的熟睡。透过窗户能看到被乌云遮掉半面的月亮，还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一切都是如此真实，仿佛自己就置身其中。

正在这时，有人悄悄撬动了门锁，将房门吱呀推开，猫着腰溜了进来，尔后又将门闩插起，锁了起来。他缓慢靠近熟睡的庄妃，一边走，一边解开自己的衣衫。

苏沐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却因环境过暗有些吃力。那人走到了庄妃床边，竟然开始轻轻掀动被子。苏沐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大声喊道：“住手！”但那人听不到，没人能听到。

突然，庄妃醒了，看到暴徒，惊声尖叫：“来人！”暴徒被这声尖叫激怒，伸手狠狠捂住庄妃口鼻，让他叫不出声来，接着开始疯狂的撕扯庄妃身上衣物。

苏沐气到浑身发抖，心道：“不要……不要……住手……住手……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