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悬镜 第17章 血光冲天

烈日俯视着刑场上的每一个人。

刽子手倒地后，前来观看要犯杀头的百姓们惊叫着散去，唯恐那支闪着银光的短剑下一个命中的就是他们自己。

显然，短剑并不是漫无目的无差别攻击，而是由苏易安的意念操控。它凌空停旋，只等晋王被苏易安一掌推开，便如离弦之箭直指晋王要害。

纤细的短剑在短短一瞬之间破风而去，发出一声似鸟鸣的尖锐哨声。这哨声划破长空，引得在场所有人瞩目，却都不及它迅速。晋王带来的众护卫想要拔剑护主，手才握剑柄，短剑就已经划破晋王背后衣袍。

正在短剑将要刺破皮肉之时，忽然有一团荧光飞来，迅捷如斯，“铿”的一声脆响，将短剑横向撞开后消散，短剑偏离原本的轨迹后旋转着斜斜插丨入晋王左侧不远处的地面。

众护卫这才松了口气，纷纷拔出剑来将晋王团团围住，那句“有刺客”此刻才姗姗迟来。

再看晋王脸上表情除了错愕，并没有多余的惶恐之意，仿佛是知道有人能万无一失的护住自己性命。

待所有护卫将他与苏易安隔绝开来，他才微微皱起眉头，哽咽道：“……易安你……要杀我？”

“王爷当心，”这时，弹出那撇荧光之人才缓步走上断头台，正是苏齐安，“恐怕眼前之人早就不是哥哥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的汇集在了苏易安身上，而此刻的苏易安脸上没有任何正常人该有的表情就，就连一开始那抹狞笑都消失了，一双透着血色红光的眼睛空洞无神，彻底成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魔物。

而晋王却皱眉死死盯着苏易安的双眼，少顷向前拔开挡在他身前的护卫，缓步靠近苏易安，不甘心地道：“他是，他是我的易安。”

说着，他伸手拉起苏易安的手，将他掌心翻开。苏易安旋即目光一聚，插在地面上的短剑顷刻之间拔出，伴随着尖锐的哨声横扫众护卫。众护卫应声倒地，血光飞溅，短剑再次直逼晋王。

苏齐安眉心一皱，长袖一甩指尖弹出荧光再次截住短剑。与此同时，晋王食指在苏易安掌心一点，一轮红色咒印在掌心浮现。

截住短剑的苏齐安为保晋王奋力与短剑周旋，其间目光瞥见苏易安掌心咒印，质问一般地对晋王道：“血祭！王爷，你对哥哥做了什么？”

晋王双目含情注视着苏易安道：“无需紧张，只不过是能将我的易安唤回来的咒印罢了。”

苏齐安：“可是……”

没等苏齐安的话讲完，只见一束红光冲破苏易安躯体，撕破他胸口的衣衫。紧接着，苏易安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忽然抱头蹲了下来。而那支正在与苏齐安拼个你死我活的短剑也忽然叮当坠地。

晋王见他的咒印起效了，连忙一把楼住表情痛苦的苏易安，细声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你回来就好，血祭……想想办法终有可解之法。”

可是苏易安的痛苦丝毫没有减弱之意，反而更盛。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苏易安撕心裂肺的哀嚎，红光彻底将他吞噬。

晋王搂着一团血红的光，有泪从他眼框中溢出，顺着被印红的脸庞滑落。他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眼看事态就要失控，苏齐安迅速错步上前一把抓住晋王左臂将他拉离那团红光，可被拉开的晋王还拼命想要挣脱出来。

苏齐安见状怒喝道：“王爷！！！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不是苏易安！！！这就是个没有感情的魔物！！！”

话音刚落，忽有一条赤龙冲破红光，盘旋而上，升腾至高空中，遮住了当空的烈日，将整个刑场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

“啊啊啊啊！！！妖怪！！！有妖怪！！！”

方圆几里的百姓全部亲眼目睹这庞然大物，吓得连哭带喊，纷纷回屋锁紧房门，皇城中的原本还熙熙攘攘的集市瞬间一哄而散。

伴随着赤龙盘旋，天色大变，顷刻之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赤龙身上闪耀的鳞片折射出红光将厚厚的云层染上血色。

晋王和苏齐安二人下意识仰头望着这末日一般的情景怔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内阁院内。

正在闭目修行的司马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样，忽然睁眼问了一声：“外面何故吵闹？扰我清修。”

闻声，门口正在打瞌睡孙晁忽然惊醒，立马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并没有听见什么异响，但看天色血红，便隔着黑色帐帘向司马祈汇报道：“回大人，眼下不知何故，血光冲天。”

司马祈闻言又闭上了双眼，莲花座稳稳当当，似乎这个消息在他看来见怪不怪：“嗯……方才我予那孩子的咒用了，他便无论如何也回不了头了。接下来，咱们按部就班即可。”

这突然变换的天气令孙晁感到寒冷，他将双手抱在胸前好让自己暖和些，凑近帐帘嘀咕一句：“师傅怎要教那小子血祭咒法，不见您教教亲徒儿我……”

司马祈冷笑一声：“血祭要么与天上神仙结契，要么与地府恶鬼作约，自献祭之日起始便永不破盟。天上神仙我不曾见，地府恶鬼倒满地都是。你要学我便不拦你。”

孙晁听出了司马祈言外之意，知道用血祭只能是与恶鬼结盟，便瘪了瘪嘴道：“那我不学了，我可不想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但他转念一想，又生疑惑，“……可是晋王他也不傻啊？为何要用师傅您给的血祭咒法，陷自己于万劫不复？”

司马祈淡然道：“人有所欲，其利胜天。”

刑场上，那赤龙一声长啸，方圆几里屋舍窗门全部震碎，继而俯冲直下，到了近地便蜿蜒蛇形，所经之处房屋毁于一旦，不伦人兽全部暴毙。

苏齐安见状赶紧拉上晋王逃命，边跑边拉长着脸道：“王爷不是说能唤回哥哥吗？这算个什么东西？！”

晋王根本无心奔逃，只被苏齐安拖着跑，一直扭头看着这条发狂的、正在无差别攻击的赤龙，眼神里尽是绝望：“易安也没有了……他们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苏齐安仍旧是面无表情，他的职责是保护晋王，眼下管不了这么许多：“王爷大可不必在此刻悲伤，待想出法子对付了这条恶龙，再想唤回哥哥的办法不迟。”

晋王闻言忽然扭头带着哭腔怒喝道：“你没看到这魔物是从何而来吗？哪还有什么从长计议？！！”

说罢，晋王一把推开苏齐安，在原地站住脚不跑了，转过身去像是准备以身赴死。

被推开的苏齐安眉头一皱，只好立即刹住调转回来捞这个颓物：“王爷不顾自身性命，也要顾皇上的爱子之心。”

“皇上！”晋王红着眼框怒吼，“我若不是皇子，你们谁还会替我卖命？！这世间真正疼惜我之人全都没有了！！！没有了！！！”

苏齐安拖不动他，忍无可忍，额头青筋暴起，一拳砸在晋王脸上：“那也是你自己作的！”

晋王挨了一拳，倒在地上双目空洞的望着血红的天空：“是……齐安所言甚是……”

这时候，赤龙已经近在眼前，它呼啸着伸出利爪对准二人所在之处抓去。苏齐安见势已晚，只好奋力一掌将晋王推开，自己再单脚蹬地向后移开。

紧接着龙爪便狠狠砸在了二人方才所在位置，扑了个空。龙爪深深嵌入地底，并用力一抓，见方大的一块地面瞬间被粉碎。

晋王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后起身跪稳，再抬头看，赤龙又伸出利爪攻来。他不打算躲了，闭起双目稍稍昂首，口中自言自语道：“我这就随你们去。”

可是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龙爪却迟迟没有砸下来。这时晋王才缓缓睁眼，霎时间被眼前一幕怔住。

只见赤色的龙爪被一把金色宝剑旋出的光晕挡下，光晕如同一个坚不可摧的圆盘，将二人护于身下。晋王怎会认不出这把宝剑，他的主人正是与他对立相争多年的皇兄，当朝太子殿下——夏侯顾怀。

亏得光晕拖延住赤龙，太子才有空当闪身至晋王身边，伸手一览将他拖离赤龙魔爪。

被死对头救下的晋王抬起疲惫的双眼看了太子一眼，立马将他推开，一声冷笑，像是在嘲笑自己如今的不堪境地。

太子见他冷眼相待，也不愿多看他，扭头便去收了宝剑，旋即错身一闪。龙爪又一次扑空，将地面抓得粉碎。

一旁的苏齐安见总算来了个愿意帮忙的主，立刻施展咒法：“光祭，千穿百孔！”

“慢着！！！”太子见状立刻上前打断了苏齐安施咒，已初见雏形的成千个光点眼看就要弹射而出，下一秒却消散了。

显然，苏齐安那张冷冰冰的脸上还是透出了一丝不解：“殿下？”

太子旋即将身处险境的苏齐安推开，转身面对赤龙：“你带三弟去安全的地方，这里有我。”

苏齐安向来使命必达，既然主子发话，他只管照做便是，其余不是他该想的，于是绕过去拖起已经完全颓靡的晋王便跑。

那赤龙不管三七二十一，狂怒着向太子俯冲而去。太子深深吸气一口，咬破手指，单膝跪地，用鲜血迅速在地面画了个咒印，同时闭起双目：“血祭，真神护佑！”

顷刻之间，太子脚下的咒印亮起洁白的光芒，这束光直通云霄，自下而上将赤龙包围。与此同时，赤龙的周身散发的耀眼红光像是被白光净化了一般，血色渐渐被稀释。白光一丝一丝沁入赤龙的每一片龙鳞，赤龙的行动就此被封锁，直至彻底禁锢在原处。

晋王见了眼前一幕，忽然绷紧了神经，皱眉注视。

“有人吗？这里是什么地方？谁来拉我一把？！”

苏沐不停地呼喊着，身陷一片黑暗的泥藻之中，周围是一片虚无。无论他怎样挣扎，始终都无法让自己从这肮脏的泥沼中脱身，已经筋疲力尽。

难道我……又死了吗……

苏沐心里这么想着，忽然间觉得如此挣扎真的是太累了。既然如此，不如让自己轻松的死去。

于是他不再挣扎了，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泥沼之中，任凭这恶臭的泥沼将自己渐渐淹没。先是四肢，再是躯干，渐渐地，泥沼没过了他雪白的脖颈，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就在泥沼将淹没他的脸庞之时，虚无之中浮现了一点亮光。他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向亮光，那光之中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十指纤长的手。

“你是谁？”

苏沐见了这只手，瞬间放弃了等死，挣扎着伸出右手去拉那只手。但无论他怎么够都只会越陷越深，根本够不到那只手。

“救我！救我！”苏沐竭尽全力呐喊。

而那只手似乎是听到了苏沐的求救，越来越近，渐渐的，从白光之中进入虚无的部分越来越多，手臂，肩膀，直至整个人都进入了虚无之中，但苏沐逆着光看不见他的模样。

苏沐越陷越深，泥沼淹没了他的脸，只剩那只渴望被救赎的手还在泥沼之外挣扎着。

这时，那个从白光里进来的人，那只十指纤长的手抓住了苏沐的右手，将他往外拉。苏沐也跟着拼命挣扎着，渐渐挣脱了泥沼，随着那个人进入了白光之中。

刑场上，所有还活着的人抬眼看着空中那条巨大的赤龙渐渐褪去血色，变得通体莹白，鳞片闪耀如繁星。

此刻，狂风骤停，乌云散去。

太子抬起一只手来，那白龙竟与他心有灵犀一般，缓缓靠近，鼻尖轻轻与他的指尖触碰。

触碰的瞬间，巨大的白龙消散如星屑，缓缓洒落人间。星屑落在太子跟前，凝聚成人形，右手被他紧紧攥在掌心。

那人一身洁白长衣没有沾染半点污泥，立在他面前，一双瑞凤眼见了太子，忽然闪烁，薄樱色的唇惊讶地道：“是太子殿下？”

太子见了白龙少年，微微一笑：“抱歉来晚了，小白龙。”

晋王，帮倒忙小能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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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血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