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妖异志 第28章 七月鬼（三）

夜晚的新门瓦市内，一如既往的热闹。来往如织的人们陶醉在勾栏里的各色表演中，谁也没有留意一团黑影贴着他们的脚面飞过，钻入了某条隐秘的巷中。

那巷子口矗立着一个红色牌楼，牌楼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無巷”二字。

黑影飞入巷中，不多时来到了一处高高的楼台之上。

那楼台周围萦绕着白色的雾气，就像坐落在云端之上，四面又挂着白色的纱帐，说不出的缥缈神秘。

白纱之中坐着一个人，角落里的青铜烛台上点着十九只白色蜡烛，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白纱上，随着风，影影绰绰地摆动着。

黑影落到白纱前，匍匐于地，发出一个嘶哑的声音，“主人。”

白纱后的人以手支颐，悠悠道：“如何？”

黑影顿首道：“目前，那位大人还是暂居在那户人家。”

“哦？那那个丫头……”

“并无特别之处。”

“并无特别？”白纱后的人发出一声轻笑，“若真无特别，如何能将他从封印里放出来？”

黑影低声道：“许是属下修为不够，无法看透。”

“连你都看不透，那就有意思了。”白纱后的人笑意更甚，手指轻点着扶手上雕刻的骷髅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他现在恢复得如何了？”

黑影没有直接回答，踌躇着说道：“……属下去了郭家村的后山，那些卵……都没了妖气。”

“看来他是准备故技重施了。”白纱后的人又笑了一声。

黑影小心地说道：“主人，如此看来，他现在应当很是虚弱，我们是否要……”

“不要轻举妄动。”白纱后的人兀地打断他的话。

黑影的身体抖了一下，几乎都快贴在了地上，“是、是属下多嘴了。”

白纱后的人声音却仍旧和煦，笑道：“你那么害怕作甚？本座又不会吃了你。”

孰料，他这话一出，黑影反而抖得更厉害了。

白纱后的人“啧”了一声，“瞧把你吓的，本座有那么可怕吗？”

许是知道黑影不敢回答他，他说完这句便接着道：“毕竟是神，咱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手指敲击扶手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越发清晰起来。

“待子时一过，鬼门大开，到时候这汴京城中人鬼不分，阴阳混乱，正好探探那位神明大人的虚实。”

黑影顿首称是，过了半晌，又犹犹豫豫地问道：“主人，碧姬如今仅剩一颗妖珠，还握在镇邪司的手里……她毕竟侍奉您多年，又是……奉您的命令才离开無巷去杀那些人，您看……”

“你这是在替她求情？”白纱后的人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听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本座倒不知道，你们俩个何时竟如此要好了？……莫非她那窝卵却是你的种？”

黑影听到最后一句，浑身一僵，好似比刚才还要恐惧，顿时磕头不已，“属下怎么会做出这等背叛主人的事，还请主人明鉴！”

看着他这模样，白纱后的人发出一阵大笑，“都说本座不会吃你了，你怎么还是如此害怕？”

他笑了一会儿，笑声渐渐小去，换作淡淡的语气，“碧姬想要离开無巷，如今的下场便是她需要付出的代价，一开始，本座就已经同她说得很清楚，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怨不得任何人。”

——

自从昨夜听了小蛇的话，苏念今日从日头开始西斜便提心吊胆起来，可脑瓜子却偏偏不听话，时不时便冒出一个恶鬼吃人的故事来。

生平头一次，她深恨自己平日里没事看那么多闲书做甚，真是吃饱了撑的！

眼见太阳落山，夜幕降临，苏念的心里更是像打起了小鼓，总怕自己一回头，便会看见个长舌头的厉鬼倒吊在窗户外，要不就是某个进店的客人肩头趴着个七窍流血的红衣女鬼。因着这心神不宁，好几次送错了菜，惹得林三娘连连瞪她。

可俗话说的好，怕什么就来什么。

戌时过了一半时，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进的店来，点了一些酒菜，让他们做好了送去。这家人姓赵，乃是一个老主顾，就住在隔壁那条街上，小厮又忙着去别的地儿买点心，所以林三娘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因着刘婶儿腿脚不方便，许玉菱又要在厨房里帮厨，所以便让牛力和苏念一起把食盒送去。

苏念那叫一个不情愿哪，待在林家食肆至少还有尊神大人坐镇，管他什么妖什么鬼也不敢作祟，可是不去的话，她觉得她娘立马就能把她给吃了。

幸好还有大牛哥一起，大牛哥长得人高马大的，就算有鬼也不会轻易靠近他吧？苏念默默地安慰自己。

很快林三娘便做好了菜，两人提着食盒出门了。

这个时候天虽然已经全黑了，但街上的人却还很多，苏念的心又放到肚子里几分，看到已经有些人家在河边烧纸钱也不觉得害怕了。

不久，两人到了隔壁街的铜锣巷，那姓赵的人家就住在巷尾。苏念之前无意中听到过林三娘和刘婶儿聊天，隐约说起这赵娘子似乎是个权贵人家养的外室，平日里深居简出，每每那位权贵老爷来时便会派小厮到林家食肆买些好酒好菜回去，这一次大概也一样吧。

铜锣巷并不偏僻，甚至还很宽敞，两边人家的门口上有些还挂着灯笼，再加上苏念和牛力本就提着灯笼，所以一路走过来也并不是很黑。

或许是外室的缘故，为了不引人注目，赵家的门并不大，就是一扇双开的木门，可是围墙却修得很高，也不知是怕外面的人进去，还是担心里面的人出来。

苏念上去拍了拍门，没一会儿便有个中年妇人来开了门，因为已经来过许多次，苏念都认得她，曾听小厮叫她赵妈妈，却不知道和那赵娘子是否是一家人。

赵妈妈只把门开了一条不大的缝，半张脸都隐在黑暗里，看见是他们，将食盒接过去后给了钱，便直接把门关上了，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她向来如此，苏念也习惯了，外加林三娘之前就告诫过她，少跟这家人说话，她便也从不多嘴。

拿了银钱，苏念和牛力便准备往回走，可是刚走出几步路，一声女子的叫声忽地从赵宅传出来。

那声音不是很大，苏念听得并不真切，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她竟看到一个白影忽地窜进了赵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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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七月鬼（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