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神,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呀?”待回到自己房间,苏念把包袱放到桌上问道。
小蛇仍旧盘在包袱上面,听了她的话,却只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没精打采地说道:“接下来怎么办?自然是睡觉了,闹腾了一天,你不累吗?”
经它这么一提醒,苏念这才觉得浑身酸痛,往床上一躺,顿时不想起身了,只是心里还是惴惴,“尊神,那个怪老头不会再找上大姐姐作怪吧?”
“娃娃都在你这儿了,他就算要找也是来找你啊。”
“哦,这倒是……”苏念顺口答完,才隐隐觉得这似乎是一件很恐怖的事,然而她实在是有些累了,还未来得及害怕,眼皮便打起架来。
等小蛇抬起头来看她时,发现她居然已经睡着了。
小蛇哼了一声,重新趴下将头蜷进了身体里。
睡到半夜的时候,苏念突然醒了,吵醒她的是一阵从窗外飘进来的古怪乐曲。那声音浑厚低沉,又带着些许空旷回音,有些像她小时候对着空陶罐吹出的呼呼风声,只是曲调听来却让人莫名有些惆怅。
她起身打开窗,外面的大街上漆黑一片,可诡异的是,竟有无数碧色的光点远远从长街的那头向她家所在的位置飘来,而那古怪的乐曲声也渐渐清晰起来。
慢慢地,她看清那些碧色如萤火虫的光点是簇拥着一个人影走过来的,冷碧色的光照亮了他的模样。
竟是那个怪老头!
他依旧戴着那顶蓑笠,两只手捧着一个黑色的陶埙,一边走一边呜呜地吹着。
那萧疏怅然的曲调原来是埙声。
苏念有些害怕,这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哒哒、哒哒”的响声,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漆黑的屋子里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正盯着她。
“尊神?”差点吓出声的她终于在最后时刻看清了那是小蛇的眼睛,只是白天还是纯黑的蛇眼,此刻泛着红光,着实有点摄人。
小蛇人立而起,它身下的包袱正在不停跳动着,原来是里面的瓷娃娃在不停抖动,敲击在桌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终于来了。”小蛇说着,滑下包袱,示意苏念靠近,“拿上东西,我们下去会会他。”
苏念虽然害怕,但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拿起包袱,里面的瓷娃娃抖动得更加厉害,小蛇顺着她的胳膊爬上她的肩头,这让她心中微定,提着包袱准备在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的情况下偷偷开门下楼。
小蛇却在她耳边低语道:“不用费那么多工夫,你娘早睡熟了。”
“你怎么知道?”苏念把头探出门,隔壁她娘的房间确实很安静。
然而小蛇只是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不用担心被林三娘发现,苏念也就放开胆子,很快走出家门,来到了大街上。
夜市三更方止,五更又始,照理说总有晚归的路人或早起摆摊的小贩在路上走动,可是此时此刻,大街上却是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只有那些碧色光点簇拥着那蓑笠老翁越走越近。
当蓑笠老翁终于站到两人面前,苏念居然在这初夏的夜晚感到了森森寒意,他周围漂浮的那些碧色光点,像极了从许玉菱肚中被逼出来的鬼火。
只见蓑笠老翁放下嘴边的黑色陶埙,朝两人咧嘴一笑。这一次苏念看清了,他的嘴里真得没有牙齿和舌头,黑洞洞的像不见天日的地窖。
没有舌头也可以说话吗?
苏念吓得一颗心直发颤。
她肩头上的小蛇却发出不以为然地冷哼声,“鬼陶翁,果然是你。”
苏念微惊,原来尊神早就猜到这怪老头是谁。
然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蓑笠老翁竟然朝他们躬了躬身子,这次不仅咧嘴,连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大概都能夹死蚊子了。
“大人,许久不见,您竟然出来了吗?”声音居然甚是恭敬。
苏念歪了歪头,看向肩头的小蛇,只见其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倨傲,“你们怕是都希望本神永远都不能出来吧?”
“怎么会?小老儿可是一直都盼着大人您啊。”鬼陶翁的身子躬得更低了,神情看上去十分诚恳。
小蛇却不置可否,只又哼一声,道:“这两个小鬼可是自你处来?本神不在,你们倒是越发胆儿肥了,竟敢把婴鬼放进活人的肚子里。”
“大人明鉴,请听小老儿解释。”鬼陶翁急急说道,声音中好似满是无可奈何,“小老儿的初衷并非为了害人。您也知道,小老儿的家阴气重,这些小鬼就老爱往我那儿钻,他们要么是阳寿未竟,地府不收,要么是魂魄有损,也投不了胎,久而久之,小老儿的家都要被他们塞满了,小老儿日日被他们烦扰,也着实头疼啊。”
小蛇看了一眼苏念抱着的包袱,“这两个小鬼也是魂魄有损?”
“是啊,”鬼陶翁叹了口气,“这两个小鬼本是一对龙凤胎,可是他们那个村子的人认为龙凤胎不吉利,就逼着那女人堕了胎,啧啧,真是可怜啊,差一点就足月了,这么一弄,不仅害了两个小娃的性命,还伤了他们的魂魄。要不是我碰巧路过,这两个小鬼头就要变成厉鬼,把全村的人弄死了。”
鬼陶翁说到这儿,顿了顿,脸上露出讨好的神情,“大人您知道,小老儿法力低微,超度不了他们,所以……”
“所以就想出用女子身上的阴阳之气来温养补全他们的魂魄。”小蛇淡淡道。
鬼陶翁继续笑,“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了大人。天地之间,唯有母体能孕育血肉灵魂,这也是小老儿唯一能想出的办法了。”
“那你可知这两个小鬼一直在吸取那女子的气血。”小蛇的声音竟突然变得有些威严,“要是再晚一些,就会危及她的性命。”
“大人息怒!”鬼陶翁见状忙敛了笑,求饶道,“小老儿当然不会害人性命,一月之期将至,就算大人您不出手,小老儿也会来把他们带回去,再去寻其他求子心切的女子。”
“啊?你还要再找别人?”苏念听到这儿忍不住开口道,“千万莫要再这么做了,那些女子既是求子心切,一月之后又失去孩子,她们会很伤心的。”
鬼陶翁却露出不解的神情,“是吗?这一点小老儿倒是不曾想过。”他的目光转向苏念,好似这会儿才看见她似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脸上突然又绽出一个笑来:“这位姑娘小老儿有些印象,上次就是你陪那女子来拴娃娃的吧?”
苏念点点头。
鬼陶翁笑意更深了,“能做大人的使者,自然是与众不同的。还不知使者名讳是?小老儿知晓了也好告知其他人,以后莫要冲撞了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