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陪伴者 第11章 十一

是发现她并未入睡所以半途放弃了吗？还是本来就并不计划用这种罪责难逃的方式杀掉她呢？

概率最小的一种可能被铭排在最后。没有额外目的，相只是出于本心为她挡下袭击，又凭着想一出是一出的动力溜进她的卧室满足好奇。铭的理智对这个假设本身连带着她对此的暗自希望嗤之以鼻。她从清洁器中取出茶杯放回边柜，关闭电脑，起身把转椅推入原位。

铭甚少在日落之前下班——除非她有什么紧急事件，比如这次烽发来的文件集合。我非查个心安不可，铭想，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调出烽的通讯界面，最先跳出的却是相的讯息。

[我回惠通处理点小问题，住在那边宿舍，过几天回来。看见你冷冰冰的家也不要想念我哟。]

铭时常感觉相的信息带有极大的污染力度，脏了她的手环屏幕，还要虐待一番她的眼睛。她皱着眉头回到烽的界面，面对一条容量巨大的电子文件舒展神色。她在入口处换下外衣，匆匆走向里间。

烽曾经狠狠地嘲笑过她的房间设计：“把你的私人网络系统装在卧室？你还睡不睡觉了？”

“你也不赖，”铭反击道，“没见过哪个老板就住自己的公司旁边。”

“珠联璧合。”烽大笑。

“我看是狼狈为歼。”铭摇摇头。

铭在荧幕前的形象通常是个心无旁骛的技术人员，因而从前几次的袭击总是指向烽，只是一半被铭早早发觉，另一半连烽外出时随行的几个仿生人都招架不了。

打印设备运转不休，先后吐出一块制作粗糙的铜质“反叛者”三角徽章、几张规格不一的手写传单、两枚小小的追踪芯片。铭把徽章拣在手心掂了掂，又拿起一张宣传页。

【仿生人也会流泪。】

铭哑然失笑。当然会流泪，她边笑边想，她为人工泪腺配制的液体晶莹无害，尝起来甚至微带咸味，除了需要定期补充，几乎称得上完美无瑕。

【拥有仿生人可压迫，就能忘记压迫你的人吗？】

原来是人权宣言。铭有了点兴趣。笔迹分析仪已经结束工作，铭滑动屏幕，十几个神态不一的灰色人像轮流望向她，不出所料都已经因历来几次行动锒铛入狱，或者，被处决。

铭又将余下的名单一并导入信息重合度分析，几次参数调整之后，依然无事发生。当然了，她想，烽做事总是干净利落，若她还能发现什么没有处理干净的尾巴才算怪事一桩。她把目光移向重合度最高的几个结果——F区92%；307校66%，305校23%，311校8%，302校1%，其它2%。

相毕业于F区301校，地区合情合理，而校别恰巧错开。她又调出相的履历——甚至连人际关系都细细筛了一遍，一无所获。

铭揉了揉侧额，从抽屉中取出相贴在她身上的那枚芯片，同刚刚打印出的两枚放在一起。私制元件总是带有浓厚的个人风格，她捻起三枚几乎一模一样的芯片想。

铭向后倒在椅背上。片刻之后她腾地一下坐起身，戴好耳机，调出一段审讯视频。

“学校定期举办校际集市以供学生交易，”虚弱的人声断断续续，“很多违规设备……都是从那里得到的。”

“还有呢？”

“有个人制作这种东西很厉害……不，我从前不认识，但是印象很深。是301校的。我们试过拉拢她，第一次就被她拒绝了。”

“呵，”是烽的声音，“说明蠢货没有那么多。”

铭在受审者变得情绪激动之前关掉记录。一尘不染的屏幕映出她的面孔，铭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那时候烽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疑心病”。

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摘下耳机，把脸埋进双手微笑起来。

“你在看什么呢？”

相站在门口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