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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陈惊蛰一屁股左入旁边的秋千上，黑色鸭舌帽檐掩住眼眸，双脚一瞪无所事事摇晃起来，“你怎么在这？”
黎阳：“... ...”这应该是他要问的吧，指向不远处的楼层，“那，五楼，是我家。”
陈惊蛰随之望去，“你家啊，还挺巧。”头转个方向，指向另一边的楼房，“那栋，三楼，我外婆家。”
黎阳：“... ...”
的确蛮巧，他家和陈惊蛰外婆家住一小区。像是想到什么，忍不住开口问：“你最后一节课...去哪了？”其实不该问的，俩人认识一天不到，关系还没熟到能打探对方行踪的程度，可能是太无聊了，黎阳难得被勾起了好奇心。
天色越晚，陈惊蛰黑色的冲锋衣融入夜色，“嘎吱嘎吱”作响，是秋千晃动的声音。静谧了半分钟，少年才缓缓开口道：“你想知道？”
黎阳：“... ...”忽然就没那么想了，刚要回答“随便”，身旁人就接着说：“下次和我一起逃课，我带你去。”
“我不逃课。”
陈惊蛰耸耸肩，“可惜了，我去的地方超好玩，可能是你长这么大都没去过的地方。”
黎阳双脚踩着地，上半身随着秋千轻微摇晃，而他身旁的秋千，像是脱了缰绳的野马，越荡越高。黎阳小声反驳：“你怎么知道我没去过。”
“我就是知道。”
“...不逃课能去吗？”
此话一出，黎阳有些窘迫地低头，心理暗自唾弃自己，好在身旁人没在意他的异常，反而大大咧咧道：“也能去，不过... ...”
“嘎吱”声戛然而止，陈惊蛰探身过来，压低的鸭舌帽檐抵在了黎阳额头，四目相对。
“...不过什么？”黎阳下垂的一只手捏紧秋千边缘，迎着对方探究的视线勇了上去。
陈惊蛰嗤笑，“不过带好学生去逃课，我觉得很有意思。”
果真是一个实打实的坏小子，黎阳倏然放松下来，“我可不是什么好学生。”
陈惊蛰抽离视线，又开始双脚离地荡高秋千，“你们班哪个不是好学生啊，每分每秒黏在板凳上，也不怕屁股坐扁了。”
“那你还转到我们班。”可能是气氛过于友好，黎阳没忍住把心里话吐槽出来，可没过两秒就想找补，“对不起，我的意思是... ...”
然而陈惊蛰完全没在意，“是我妈给我走后门了。”
“...啊？”
虽然全班同学对于新冒出的转学生大概都有了类似的猜测，但陈惊蛰这么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走后门进入文尖班的，另人一时不知所措。
“那...那你妈妈挺厉害的。”不经过大脑的脱口而出，黎阳想掐死自己。
“她是挺厉害的。”陈惊蛰身体往后倾，仰头看向稀疏的星空，“有时候过于厉害了。”
似乎心理感应般，俩人都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黎阳盯着身旁的人，继续问：“你住你外婆家吗？”
“没，来吃晚饭的，这不回家路上看到我亲爱的前桌，打个招呼。”
“哦。”
“咋了，我不住这你失望了？”
“屁！”
陈惊蛰又哈哈大笑起来，随之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直到梅秀秀前来寻人。
此时陈惊蛰已脱下鸭舌帽攥在手里，那颗头即使在夜色中，也十分引人瞩目。
“阳阳。”梅秀秀有些紧张地快步过来，盯着黎阳身侧人看了几秒后，语气责怪道：“怎么不接电话，姜叔叔做好饭菜等你了。”
黎阳拿出手机，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抱歉妈，不小心关静音了。”
“你这孩子，都高三了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这秋千有什么好玩的... ...”
陈惊蛰见梅秀秀似乎在打量自己，便大大方方打招呼，“阿姨好，我是陈惊蛰，黎阳的朋友。”
梅秀秀和黎阳同时愣了一下，前者迟缓回应：“哦哦，你好，吃饭没？”
陈惊蛰：“刚在外婆家吃了，我外婆家和你们家住一小区，我现在准备回家了。”
梅秀秀终于笑了，“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家吧。”
“好咧，阿姨再见，黎小...咳，阳阳拜拜~”
陈惊蛰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融入前方夜色，黎阳回过神时，只听梅秀秀语气不满地质问，“你什么时候交了个这样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这样的朋友？
黎阳不知为何，内心又开始发堵，深吸一口气后向梅秀秀解释道：“妈，他是今天转入我们班的转校生，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哦，原来是这样。”梅秀秀前方走着，黎阳后方跟着，只听前者突然又说：“看起来不像个好学生，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都高三了收收心，学习最重要，别乱交什么朋友，浪费时间。”
“妈，他都能转入我们班了，肯定是... ...”斟酌了几秒，还是没有说出“好学生”三字，毕竟哪有陈惊蛰那样的好学生啊，刚才还教唆他逃课呢。
“...肯定学习还不错。”
“也是，是妈妈以貌取人了。你们班没有成绩差的，都是好学生。”
黎阳：“... ...”
无法反驳，甚至觉得荒谬，原来成绩好就是好学生啊。捏紧的拳头终是无力摊开，他知道，这样的标准不是出自妈妈一人，学校老师们、甚至同学们自己，都在不由自主地认定成绩是判定学生好坏的准则。
大家都这么认为罢了。
*
然而事实证明，陈惊蛰还真不是什么好学生。翌日上午三、四节课连堂数学测验，18班的同学们都很自觉，即便数学老师去开会了，班里无人监考，他们还是自顾自地埋头答题。
只有陈惊蛰这个异类整整睡了两节课。
黎阳是大组组长，起来从后排收卷时，才发现他的后桌卷面一片空白，但试卷被某人睡相蹂躏的已经惨不忍睹了。
“喂，醒醒，收卷子了。”
黎阳想拿陈惊蛰的试卷，奈何某人双臂枕脑袋，卷子被压在了下面。
“...啊？”陈惊蛰迷迷糊糊醒来，“哦哦下课了？快快，黎小阳卷子借我抄抄。”
黎阳：“... ...”
在18班还从未出现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抄什么抄啊，你抄他人东西就像吃别人嘴里吐出的馒头，有营养吗？”
陈惊蛰愣了一下，表情嫌弃道：“这比喻有够恶心的。”
“快交卷，白卷也要交。”黎阳说着去抢陈惊蛰的试卷，然而对方的卷子没抢到，自己的试卷还一不小心被对方捏住边角，陈惊蛰故作可怜，“阳阳，借我抄一下呗，我很快的。”
“不借。”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黎阳此时就是不舒坦，他不懂抄别人卷子得出的分数到底有何意义？
两人各拽黎阳试卷一角，你推我搡互不谦让，仿佛他们抢的不是什么试卷，而是金银财宝。
一旁看戏的苏元新推了一下眼镜框，友好提醒道：“你们小心点，别撕坏... ...”
可惜这提醒太晚了，只听“撕拉”一声，试卷一分两半，还不是从中间分开的，而是斜角撕扯，一看就是人为。
黎阳：“... ...”
这下陈惊蛰也傻眼了，“对、对不起。”
苏元新表情严肃下来，“陈惊蛰，你太过分了。”说完看向黎阳，本想安抚几句，却不曾想在对方脸上看到如负重释的神态。
黎阳没有生气，甚至觉得在试卷一分为二的那刻，真TMD的爽飞了。
当事人没发火，这事就好办。苏元新代替黎阳去收这组同学的试卷，黎阳则盯着陈惊蛰用透明胶给他粘贴试卷。
“其实好多题我都是胡蒙的。”静默了片刻，黎阳突然道，盯着陈惊蛰稍许尴尬的脸，继续说：“你应该抄苏元新的。”
粘贴好试卷的陈惊蛰抬脸挠挠头，“我看你卷子写的满满当当...以为这些题你都会。”
“那你呢。”黎阳反问，“为什么不写。”
陈惊蛰：“当然是我不会啊，我要会早写了。”
嗯，有理有据的，无法反驳。
黎阳抿唇，“那就交白卷好了，也挺好的。”
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会的题为何不能直接不写；不会的选择题是胡蒙的、不会的填空题是乱写的、就连不会的大题，也要套用各种公式写得满满当当。
因为老师说过不会的题也要努力写，瞎猫碰个死耗子，判卷老师有时候看你写那么多，也会象征性地给上一两分。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是一知半解，实则什么都不会。
写满试卷只是自以为是地抵抗什么都不懂的挫败感罢了。黎阳内心自嘲，如果可以，他也想试试交白卷，如果可以... ...
“黎小阳？”陈惊蛰甩手在人眼前晃了晃，“回神了，又在神游什么太虚。”
黎阳飘忽不定地目光定睛在眼前这颗头上，随之低头发觉自己的卷子已被陈惊蛰搞好了，又望向桌旁那张有褶皱的空白试卷，动了动唇，“你要抄吗？苏元新的卷子。”
谁料陈惊蛰这下又不抄了，“算了，我交白卷好了。”
黎阳：“... ...”他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和自己故意作对啊，刚才非要抄他的试卷，现在又要交白卷了。
陈惊蛰把自己的白卷盖在黎阳试卷上，动作还小心翼翼的，表情也一本正经道：“你刚那比喻的确恶心到我了，我决定以后也不抄了，宁可交白卷，也不想吃别人嘴里吐出的馒头。”
黎阳笑出声，“恭喜你往好学生方向近了一步。”
然而这“好学生”还未坚持多久，下午的时候陈惊蛰直接没来上课，气得老沈又冲向一楼教务处，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控诉连二楼18班的同学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晚上梅秀秀又加班，给黎阳留了钱让他在外面吃。其实比起姜远那用心做的家常便饭，他更喜欢去餐馆吃饭。
黎阳把钱塞到口袋里，下楼后并没有立刻去觅食，反而来到小区健身器材处，一屁股坐在了秋千上。
他仰头望向渐黑的天色，自言自语道：“就等半小时。”
没想到的是，还真被他等到了。
陈惊蛰骑着自己的爱车准时准点来外婆家吃晚饭，谁料一进小区又看到某个眼熟的背影，谁叫这健身器材区偏偏就在路旁呢，想不发现都难。
“呦，等我呢？”
陈惊蛰依旧嬉皮笑脸，过来打招呼。
这次黎阳到没开口反驳，反而看向鸭舌帽少年，像是聊家常问道：“吃饭没？”
“还没呢，这不赶来外婆家吃晚... ...”
陈惊蛰还未说完，黎阳突然出声打断，“我请你吃炒米粉吧。”
“啊、啊？”
黎阳望着陈惊蛰，眼眸里没有什么情绪，“炒米粉，要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