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班有一位新成员加入,请大家热烈欢迎。”
教语文的宋老师放下书,温言软语地道。
宋老师,大城市来的,到这里支教。二十几岁的美女,相貌温婉,声音偏软,很有江南濛濛烟雨的柔美。但对待违纪的学生要打要骂,从不含糊。“扔粉笔头”又是一绝,是青竹中学“学渣班”的班主任。众刺头起初以为来了个软柿子,可以随便捏,结果被秋风扫落叶一般“铁血镇压”。有家长不高兴,闹到学校领导面前。宋老师非但没被批评,还被夸了一番,反令家长道歉。再闹下去,顶多换个班。刺头们彻底消停,成绩还有所提高。
班里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充分体现出宋老师的威信。
受到热烈欢迎的新成员大大方方地走上讲台,坦坦荡荡接受全班同学的目光。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行云流水写下两个大字。
卫木
“这是我的名字,日后请多指教。”
男生高高瘦瘦,相貌英俊,长眉斜飞入鬓,有一种刀锋的锋锐感。上身穿着黑T恤,胳膊上的肌肉流畅有力,下身是牛仔裤,大长腿随意地站着,给人不太明显的压迫感。黑发凌乱,有一撮被染成了紫色,但此人极度自信张扬,竟毫无违和感。他墨色的眼眸中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唇角微微上扬,显出几分随和好相处来。
“卫木,你坐徐烬旁边,对,就是最后一排那个空座。”
“徐烬,好好带带他。”
坐在后排,无精打采的男生抬起头,先是注意到宋老师的手势—作文不写,又看向转校生,视线重重地落在那一撮紫上,然后答应下来,“好的,老师。”
冷淡声音中流露出一种浓浓的疲倦,仿佛还没睡醒。
语文课是上午第一节,他很努力不睡过去,对外界的感知也就差了些,反应慢了半拍。
徐烬将书往里挪了挪,给新同桌腾出地来。
“你坐这儿。”
“谢谢。”卫木坐下,将书包搭在桌面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小同桌。
黑发稍长,压着眉骨,有几分阴郁。戴着黑框眼镜,校服穿得很整齐。神色倦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在桌子上睡过去。但皮肤很白,面庞,脖颈和双手都莹洁如雪,衬得整个人的气质莫名的有些冷。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总的来说,平平无奇,普普通通,搁副本也就是个凑数的。
卫木翻出书本,认真听课。上学第一天,不好意思玩手机,就学一会儿吧。
等转校生的视线彻底离开,少年不动声色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倦怠,原本放松的身体却下意识紧绷。他从小就对别人的目光十分敏锐,无论里面含了什么情绪,都会激起本能的戒备,瞬间做好战斗的准备。
在自然界,被注视往往意味着危险,意味着被不知在何处的猎手锁定,随时准备扑过来,将看中的猎物吞吃入腹。
经历过诡境,徐烬这种感知被强化了。
但是,在人类世界中,别人的打量大多数时候是不含任何恶意的。
徐烬在普通人中混了九年,才勉强在被打量时不露出异样。但过后会出现应激反应,得三四分钟后才能恢复正常。
或许有些人会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但徐烬很反感。短时间还行,时间一长,就会激起心底暗沉的烦郁,想要毁灭能够带来危险的一切。
当普通人就很好,不会被特殊关注,不用背负过多期望,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行了。
很快,一节课转瞬即逝。
下一节是数学。而卫木来时,只有一本宋老师提供的语文书。他没有数学课本,只能和小同桌凑合着看一本。
上了一会儿课,一股熟悉的,强烈的钝痛,从大脑深处传来,迅速席卷全身。卫木强忍着疼,唇瓣失了血色,额头上冒出冷汗,但还是竭力保持面上的云淡风轻。精神力枯竭导致的精神海濒临崩溃,不但实力跌落到普通人水准,不能动用特殊能力,还会时不时被疼痛折磨,目前还没有任何可以缓解的方案。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可以摆脱诡境的强制进入机制。
卫樊苦中作乐地想。
自觉醒血脉后,卫樊一直担任着“精神支柱”的角色,软弱优柔全被摒弃。他习惯性竖起坚不可摧的壁垒,不让别人窥探到内里的真实情况,留给外界的永远是强大的一面。尽管身份变了,一时半会儿还转变不过来。
尽管脸色苍白,但卫樊愣是没有表现出狼狈虚弱来。
这时,小同桌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将一块硬物塞进他的手心。
是一块奶糖。
就,有点贴心。
卫樊一个假高中生,毫无上课不吃零食的顾忌。他剥开糖纸,将奶糖扔进口中。
陌生的滋味蔓延开,甜滋滋的,仿佛能压下强烈的钝痛。
这就是正常人的生活吗?
还不错。
到了晚上,徐烬如往常一样进入诡境,几个陌生的新面孔蹑手蹑脚地凑了过来,你推我我推你,好一会儿才选出一个代表来,“默神,我们想加入你的小队。”
前一阵子,论坛上疯传默神带领小队的“特训”可以让玩家实力大幅度提高,只要加入默神的小队,就有机会得到“特训”机会。
虽然默神,呃,有点不好接近。
但在诡境,实力的提升可以大大增加活命的机率。
犹豫了几天,就相约来了。
徐烬眼眸中没有意外,他淡淡地道,“可是,小队已经满员了。”
这本在他的预料之内。
团队合作是具有很多优势,但也有弊端。比方说,很容易滥竽充数。
小队里有实力不济的成员,干啥啥不行,就会划水摸鱼。若是按平时的模式,没有问题。但一旦拆分小队,单独下副本,真实水平可不就暴露了么。
他早说清楚了,“特训”起来丝毫不带手软。
按照规定,小队成员在没有替补的情况下不得退出小队。
“滥竽”受不了,可不就拉人垫背了。
他话音刚落,有几个人“恰到好处”地过来,齐声道,“队长,我们要退出小队。”
徐烬仍旧淡淡地道,“可以。”
旧队友刚退出,新队友就加入,前后只隔了几分钟。
这个局面,所有人都很满意。
等人一走,新队员看着新上任的队长懒散地靠着沙发,银蓝色的长发垂落,神色漠然镇定,出人意料地道,“三个副本,评分‘优秀’,就特训。”
新队员心下讪讪,但得到了想要的机会,总体上还是很高兴的。
等三个副本结束,他们亲身体验了一下“特训”,就笑不出来了。
刚打算故技重施,就被看穿了计划。
身后传来默神冷淡的声音,“你们实力不错,我还算满意。”
翻译过来是:别想退队,我不会同意!
“其实,想要特训,只要帮忙完成三个副本,评分达到‘优秀’就可。”
当一个人掉进深坑,清楚知道自己这辈子也爬不上去的时候,他往往不会提醒过路人这里有个坑,反而会将过路人哄骗下来。
现在,新成员掉了“特训”这个深坑,很自然想要把别人坑下来。
说不定默神看到更满意的队友,就让他们滚了呢。
在这种侥幸心理的作用下,新成员非但没有点明特训过程的无比痛苦,反而大吹特吹特训的绝佳效果。
反正,不论过程的话,结果实力提升了不是吗?
这不算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