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冰说完,转身望向一直在门口看戏的赵卓秋,走到对方面前,皮笑肉不笑,低声道:“赵监察,这督察院不完全姓武,做事留余地,日后好相见。”她微微靠近对方,眼中闪着寒意,“就算想要杀鸡儆猴立威,也要看看,十三道是谁罩着。你说是不是?”
赵桌秋心知顾文冰是察觉他的意图,虽然心中恼怒却也并未表露出来,只是点头笑笑故作不知。
顾文冰回头扫过众人,原本停下手中动作竖耳听的人都慌忙随便拿起东西欲盖弥彰,有几人甚至拿反了卷轴。
“老幺,三郎,走。”顾文冰率先出门。
张良机还没从当前氛围抽身,问:“去哪儿?”
语音未落就被吴三郎揪走,吴三郎拖人紧紧跟在顾文冰身后,只见顾文冰毫不避讳,高声道:“回十三道!”
傍晚,**和沈全也抱着东西回来。
“唉,还是家里舒服!”沈全趴在书桌上,“不低人一等的感觉真好。”
“感谢顾弟给我们出气,不然,还得在那儿受着气。”**说完,又有些庆幸,“幸好改制后可以直接与丞相府对接,不然与那阴阳怪气的赵督察会面,真不知道如何面对。”
说到这儿,沈全爬起来,拍拍**好奇,“你不是最害怕得罪上级吗?怎么这次这么利落跟过来?”
**白眼,“心之所向,行不行?”
“得了吧,”沈全撇嘴,“肯定是廊州顾氏的前途,比屈屈安国公的光明许多呗。”
**噗嗤笑出声,摆摆扇子,“这只是其一。”
“那其二?”沈全凑上前。
“其二嘛,你们都回来了,我一个人留在那儿,孤立无援。”
果然如此,沈全冷哼一声,“**,你和我初见你时一模一样,一点儿没变。”
“人生在世,总要坚持些什么。”**说的义正言辞,沈全呵呵冷笑。
一道内形成了一种默契,十三道和其余人像是割裂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相处着。
顾文冰这日回到顾府,见父亲比平日高兴几分,追问下才知道二叔要回京任职,二婶他们过两日就要回来。
顾氏还未分家,二叔来了后自然会住在府上。看母亲前后张罗收拾二叔一家原来的院子,顾文冰打趣,“阿娘怎么好像又喜又忧。”
手上拿着抹布擦拭座椅的三婶接腔,“文冰,你娘哪儿是又喜又忧啊,她那是又惊又怕。”
“瞎说。”柳言月打断三婶,叉腰叹气道,“你忘记当初我们俩劝了这个劝那个的光景了,我是在想他们又起争执怎么办。”
三婶也像想起当初场景,摇摇头,无可奈何笑出声。
二房正室徐长香和妾室李红叶,确实难以共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干架几乎是常识。
不过半月,除去二伯,二房一家就陆续入住顾府,顾府从往日安静的几乎寂寥变得热闹起来,顾文冰明显看出母亲虽操劳了些,脸上笑容也多了些。
“这府上啊,还是热闹的好。”柳言月这日来找顾文冰,说起这几日的事情,“你二婶脾气比年轻时好许多,上次看到顾文修一家,竟然没爆发脾气,还给小孩赏了些玩意儿。”
想起二婶在廊州时对她的照顾,顾文冰晃动茶盅,浅笑附和,“二婶为人善良,只不过嘴上不饶人罢了。”
“可你二叔偏偏是个喜欢温言暖语的。”柳言月想起李红叶也不过是人前人后两张皮而已,她感叹徐长香应付这样一个妾室也难,看顾文冰泡茶,想起昨日徐长香又羞又愧提起的那件事,于是装作顺口问,“我见你这几日不像从前不着家,现在督察院没什么案子吗?”
顾文冰闻言抬头看向母亲,见对方尬笑两声,甚至以喝茶作为掩护,这才偷笑问:“阿娘以前从不关心我仕途之事,怎么今日突然在意?”
“府上有些事情。”柳言月手上转动茶杯,半是试探半是请求,“冰儿,这一个月你先回督察院住着,好不好?”
府上的事情?顾文冰想起之前杨兰说起,二房正给顾文佳寻夫婿一事,想来母亲是害怕自己看见伤心。
“好。”
顾文冰应道,将泡好的茶递给对方。
柳言月满足饮用一口,感叹:“还是你泡的茶好吃。”
下午去督察院,一入门就发现张良机又蹲在地上玩土,顾文冰急忙躲开对方伸过来的脏手。
“小冰冰,你怎么来了!”张良机很兴奋,也不恼顾文冰嫌弃动作,打了井水洗干净后跑到她身边。
“我来值班,你回去吧。”
被这好事砸中,张良机不可置信反复确认后,立马抱着旧衣服一溜烟离开了。
倒是沈全挑眉,“小冰冰这看着像是躲人啊,是招惹了哪家娘子?”
“你以为谁都如你一般沾花惹草。”**抬起手中扇子敲沈全后脑勺,“去喝酒!”
沈全龇牙咧嘴,追着**嚷嚷,“这次我不付钱了!”
顾文冰看几人模样,笑着进屋,看见吴三郎还抱着书。
“怎么了?”顾文冰记得对方这几日没有案件,“如此勤奋,很难得啊。”
吴三郎冷哼一声,嘟囔抱怨:“有人说我有勇无谋,让我多看看书。”
得知吴三郎被嘲笑,顾文冰眼神冷了几分,“是谁?”
“不认识。”吴三郎打个哈气,“小冰冰你该干啥干啥,别管我。”
深夜,看房间还在亮着,顾文冰悄悄推开门,发现吴三郎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对方一手拿着铁锥,另一手指上有几个刺伤的血口,看出十分努力想要保持清醒。
虽是夏天,可担心对方着凉,她取下自己斗篷搭在对方身后,这才合门离开。
过了几日,顾文冰终于知道为何母亲让自己呆在督察院了。
一大清早,顾文修找到了她,对方神情憔悴跪在她面前,“我知道此请过分,可为了我妹妹的命,还请顾二弟帮忙去靖安侯府劝说。”
如此大礼顾文冰当然受不得,她躲过后想拉顾文修起身,“大堂兄,究竟有何事?我们起来再说。”
顾文修固执不肯,一双眼全是血丝,他磕头道:“我妹妹对齐骁一见倾心,还请顾二兄帮忙。”
什么?!
顾文冰愣住,甚至微微后退几步。
顾文佳,对齐骁一见倾心?
这是让她去,说亲?!
“你说什么?”
虽然顾文修说的十分清楚,可顾文冰还是忍不住再追问一遍。
“我知道所求逾矩,可作为佳儿哥哥,我不能眼睁睁看她难受。”顾文修再次行跪拜礼。
看跪在自己面前磕头的顾文修,顾文冰心中冰凉,她现在很乱,甚至有些分辨不清自己的情绪,直到杨兰上前握住自己的手,她才稍微定下心。
“当初圣旨赐婚时说,是靖安侯次子与顾氏女的婚事,所以,所以……”
顾文修没有继续说下去,可顾文冰却全然明白。
杨兰心疼顾文冰有口难言,不带顾文冰开口,就上前大声叱喝:“我家小姐去世不到一年,你们就如此待她?!可还有手足之情!”
顾文修不理会杨兰质问,面带恳求看着顾文冰。
“公子!公子!不好了!”顾文修的小厮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文佳小姐在家上吊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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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二房宅院,正是鸡飞狗跳。
柳言月带着大夫赶来,徐长香面带愧疚,“我想把事情按住在二房,没想到还闹大了。”
心知此事与徐长香无关,柳言月安慰说无妨。
“妾室就是妾室,教的女儿都如此无礼。”徐长香冷哼,侧身看着昏迷不醒的顾文佳和李红叶,“雪儿的未婚夫婿是她们能肖想的吗!”
柳言月并未附和此话,只是问:“顾文佳这死心塌地的模样,看上去好像见过齐骁?”
徐长香叹气,看上去也颇为无奈,“一月前威远军经过廊州,她去城郊寺庙上香,回程途中遇到山匪被齐骁救下,打听到齐骁名号,便有了这心思。”
原来如此,柳言月这才明白。
“嫂嫂,对不住。”徐长香面带愧疚,“我治宅无方,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一家人说什么话。”柳言月轻拍徐长香手臂,表示不在意。
“我敲打过,也责骂过,可看上去都毫无效果。”徐长香叹气,“那贱人派了媒婆去靖安侯说亲,可都被婉拒,她这才来这一出逼我。”
那边顾文佳还在昏迷,她生母李红叶挣扎起身,走到徐长香面前跪下抱住对方的腿。
“姐姐,以往是我不对,求求你,求求你去帮我劝说好不好。”李红叶又哭又嚎,“你出身庆国公府,又是正室,他们一定会高看你的。”见徐长香不理会她,她瞧见一旁的柳言月,又跪倒柳言月面前,“大嫂,求求你,雪儿已经去世了,让佳儿代尽夫妻之责,岂不两全?”
代尽夫妻之责?柳言月侧头,想起顾文冰那日在祠堂流泪模样,扯开对方拽着的衣袖,心中更加难受不愿理会。
被冷落的李红叶没了法子,她起身指着徐长香,“你若不依,我今日和佳儿就死在此处,老爷不日回京,我看你如何解释。”
说完,她就朝桌角撞去,身旁仆奴急忙拦住,可额头却还是磕出伤疤,血流过半张脸。
见李红叶以死相拼,担心再闹下去会出认命,柳言月道:“罢了,我……”
还未说完,就听见屋外传来声音。
“我去靖安侯府。”
柳言月回头,发现竟是顾文冰,心头涌上不忍和心疼,上前握住对方的手,千言万语说不出。
顾文冰勉强撑起笑意安慰柳言月,柳言月却觉得这笑苦涩无比。
徐长香看见顾文冰身后跟着顾文修,大步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要挟族弟,不知廉耻!混账东西!”
顾文修也不躲,生生挨下,脸上霎时出现红印。
“你怎么打人!”李红叶见徐长香动手,挡在顾文修面前,“有什么冲我来!”
徐长香冷哼一声,转身与柳言月母子一同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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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留春水烹茶,新花席上开(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