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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 第5章 有三问

作者:洛阳有梨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3-03-06 21:18:18 来源:文学城

那语气,仿佛不过是顺着方才所问随口一言,但那双眼,却是直直地凝在了嘉泰帝的脸上,不闪不避,炯炯有神。

嘉泰帝被那仿若有穿透力般的眼神盯得先是一愣,继而一惊,复又大怒,及至最后,却又是化为了满腔无可奈何的悲凉。

嘉泰帝闭了闭眼,只感觉额角狂跳不止,整个头剧烈地痛了起来,那剧痛仿佛带着他穿越了时光,恍惚一瞬间看到了父皇刚刚驾崩后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着,句句自陈其过、却也字字步步紧逼的静和太后……

他多想一步跨过去,捂住那时尚且懵懂无知的自己耳朵,不听、不闻、不知、不想……也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痛苦了罢。

但冥冥之中,却仿佛又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那双眼睛里浸满了血与泪,哀求与痛恨,怨气与无奈,不断地提醒着嘉泰帝:陛下,您与皇后,绝不可……

嘉泰帝蓦然睁眼,呆呆地望着眼前已数十年不问政事的元琮老大人,后知后觉地想到:哦,原来竟连他也都已知晓了。

元琮知道了,那便意味着修武长公主定然也是知道的,那怪不得,怪不得……嘉泰帝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仿佛想借用这一动作,将胸腔中那满满地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的讥嘲与愤慨,也一并一口一口、慢慢地吐了出去。

嘉泰帝终于缓缓地将眼神再度移到了窗边立着的官师身上。

官师先才与嘉泰帝争执得不甚愉快。——这些年来,她最是厌恶嘉泰帝这幅任打任骂的棉花模样,等闲也并不愿意到明德殿来,万不可推、非得要来的时候,也定是要拖上朝臣作陪,说完正事就走。

先才吵又没人理,事又没说定,官师气得走远了些暂时冷静一下。

但此时此刻,当嘉泰帝将目光重新放到官师身上时,便毫不意外地发现,对方也正环臂胸前,审慎地打量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元琮的话叫不明内情的人听了只会觉得是一句寻常的和稀泥劝和之语,破格之处也无非是想他竟然敢胆大地站在皇后的立场上来指责皇帝专/制刚愎,但……眼前人却是官师。

嘉泰帝并不敢赌自己的反常神色会不会叫官师留心留意,继而再寻踪觅迹,抽丝剥茧地挖掘一二……嘉泰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神色,只满目怅然地望着官师,低低道:“便非得要如此不可吗?”

官师见嘉泰帝于和谈上有松口缓和的迹象,果然不再纠缠前事,沉默半晌,却是突然一笑,整个人仿佛骤然卸下了一山的包袱与心结般,释然道:“其实我这心中一直有三个难解之惑,时常想请陛下来帮着参详一二,却苦于总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嘉泰帝只默默地凝望着她。

官师想了想,先问道:“陛下以为,十八年前宣同府一战,我父亲是非死不可吗?”

嘉泰帝脸色霎时一白,心中苦痛,无法言说。

殿内诸臣听了,虽然对帝后多年龃龉皆有所耳闻,但即便是内心较为偏向官师的如元琮者,也不免觉得,皇后此问,着实有些诛心了。

——十八年前的宣同府之战,可以归咎的“罪人”有很多,但无论怎么算,把这笔烂账算到其时尚且还只是太子、并无法最终决策的嘉泰帝身上,也实在是有些牵强刻薄了。

“是朕,”嘉泰帝挥开意欲前来服侍的宫人,自己拿了帕子死死捂住唇,勉力抑住要跳到喉咙口的咳意,忍受着脑内仿佛被刀枪斧钺狠狠劈开的剧痛,像是要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一般,一边深深地吸着气,一边缓缓道,“是朕孤德寡能,没能察辨忠/奸,使忠良之士含冤而亡,百姓蒙难,流离四方……”

官师挥手打断了嘉泰帝断断续续的“罪己诏”,不置可否,只复又问道,“陛下以为,无思当年真的是‘暴病’而亡的吗?”

嘉泰帝眨了眨眼睫,这一回,沉默了更久。

徐易等却是立时又如同臀上生疮、针刺大腿,此等深宫秘闻,真是恨不得立聋立哑,再不多听了。

——先帝第五子裴寂,乃是顺帝最宠爱的贵妃官氏所出,字无思,取自“旷然无忧患,寂然无思虑”之意……是个太久没有人敢在宫里提起的名讳了。

“官氏一族,气运不好。”官师勾了勾唇,不无嘲讽道,“在前朝时虽也曾是个豪族,但血脉伶仃,早有日落西山之兆,碰上太/祖起兵,兵荒马乱的时局,好悬跟着温帅选对了边,但还没来得及领上从龙保驾之功,慧宗即位,道温氏有不臣之心,尽诛温氏满族。为了避免被当作‘温氏余孽’给连根拔了,官家避居鲁地,谨言慎行好些年,好不容易与慧宗第七子即墨王攀了亲,景宗即位,清理手足,杀的杀、废的废,好在只是将即墨王贬斥为墨滨侯,但官家也不得不跟着提心吊胆,龟缩不出好些年……一直到我曾祖父在军中赌着命渐渐搏了三分威名出来,官家才算真正有了些起色。”

“可也正是自曾祖父起,祖父、父亲、兄长,官家男丁,每代都只有一人,”官师自嘲道,“四代单传,血脉伶仃单薄至此,也无怪乎到了而今绝嗣灭族的地步……只是无论如何,无思他毕竟是我小姑唯一留下的一点念想。”

“他死的时候,还不过十五岁,”官师平静而执着地凝望着嘉泰帝,语气并不带如何的愤怒与怨恨,只极冷静地问他,“到如今,我也不求能为他伸冤复仇,只想求个明白……陛下,无思他真的是‘暴病’而亡吗?”

嘉泰帝的喉咙仿佛被粘稠的毒液给黏住了,那毒液着实不堪,直烧得他心苦神疲,但直到最后,嘉泰帝眼睫颤动良久,却仍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能吐露出来。

官师却也不再需要他的答案了。

虽然官师也不明白,表弟无思非嫡非长,又天生是个瞎子,命途多舛,体弱多病,故去时还不过是个一十有五的半大孩子,究竟能碍着那些人什么……

官师闭了闭眼,掩过眼角那一抹红,神色漠然地问出了最后一问:“陛下以为,当年东宫求娶,我是非嫁不可吗?”

嘉泰帝怔怔地望着官师。

他有很多话想说,很多事情可以解释……最终却也只能是“无话可说”。

好在这一回,官师也并没有再等嘉泰帝答案的意思,问完这三问,只一掀衣摆,缓缓地跪了下来,沉声道:“师此三问,非问陛下,而问自己。”

嘉泰帝蓦然懂了官师这三问的深意,神色间渐渐地颓败了下去。

“师此一生,有三大恨,”官师神色平静淡然,语调波澜不惊,只缓缓道,“十八年前宣同府一战,无法挽救大局,保下父亲与兄长的性命,致母亲含怨而去,愧父母生恩、手足之情;亲长故去后,身为长姊,却未能及时察觉表弟困局,更没有去尝试过设法破除无思的死局,愧姑母幼时深宫教养之恩情;及笄之年,懵懂混沌,应诏入东宫,后十七年宫闱囹圄,愧自己半生。”

嘉泰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似是不忍、亦是不敢再去看官师那双清透至净、却也半点不含情的眼。

“你看,我也曾有三次机会,三次都浑浑噩噩地错过了,”官师此时不吵不闹,不气不急,甚至还冲着嘉泰帝微微地笑了一下,是那种很罕见的,不带嘲讽的平静微笑,“而今说来,是可道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可我心里自己清楚,不是的,我其实是有过可以争取的机会的……只要我再聪明点、再厉害点、再敏锐点,就算还不行,至少也可以说是曾经努力去争取过一二了,也许还万一就行了呢?”

“而今,陛下忍心把这第四次努力的机会,”官师微微笑着望向嘉泰帝,恍惚间仿若还是初见时的温柔模样,话中却再半点情意,只步步紧逼道,“也非要生生地从我面前拿走吗?”

嘉泰帝只觉眼前阵阵眩晕,胸口剧痛难忍,心神激荡之下,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大滩乌血来。

意识混沌间,嘉泰帝仿佛听到了宫人的惊呼、秦献焦灼的吩咐、殿内诸臣的躁动……但这一切的一切,他却突然间半点也不在乎了。

就仿佛面前的官师般,对这人世间的爱与恨,情与憎,怨与憾……突然便全都释然了。

“好,”嘉泰帝勉强控制自己撑着床榻缓缓坐起了身,纵然眼前已是大片大片的深色暗影,他却强撑着作无事模样,执着着盯着眼前的一片虚无,按照记忆中官师的位子,微微笑着望向那个方向,只心平气和、心灰意冷、心神俱散道,“那就按皇后的意思来罢。”

明明不是这样的,嘉泰帝苦涩地想,最早的时候,他明明是想把一切的风雨与恩仇替她挡在宫门之外,可阴差阳错,事竟至此……她拿了官氏满门与自己的半生作筹,又如何能不去答应!

时至而今,嘉泰帝终最是清醒不过地意识到:他实在是错了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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