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之舞 第34章 死者

最后鲁帕斯被两人以未成年、刚伤愈为理由，分配在了床上。诺卡和维尔德则是把桌椅挪开，打起了地铺。

诺卡十分庆幸自己在出发前多买了一套旅行用具，如今还能多分出来一份，免去了鲁帕斯继续躺在木板上的命运。

星星注视着地上的人们，夜晚属于安宁的梦乡。

在接触到柔软的睡袋之后，劳累一天、多次施法过后的疲惫迅速涌了上来，淹没了诺卡的意识。

听到身旁的呼吸声变得平缓、细浅，维尔德也在睡袋里翻过了身，借着屋外的星和月，观察着自己身旁的人。

刚刚诺卡在与伊纳德谈论时的样子，让他感到些许的陌生。就像时常带笑的人收起了笑容，不敢杀生的人拿起了武器，就算知道人还是那个人，却还是会因为变化过大的气质而不敢相认。

维尔德确实没见过对方如此强势的样子，那位狼人族长也没有撑住，最后在这份气势中落入了下风。虽说是两个人在进行谈话，但却是诺卡在主导，最后完全是按照他的节奏进行。

只是维尔德还是无法将诺卡刚刚的样子和平常的对方联系起来。他很难想象，那个平日里得过且过，好像没有什么脾气的人，竟然会有这样强硬的一面。

维尔德看着面前神色平和、呼吸浅缓，见不到刚才模样丝毫影子，没有任何侵略性的睡容，愈发想要知道对方的过往。

这份平静是如此的感染人，令维尔德不知何时也沉入了梦中。

鲁帕斯卧在床上，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无法平静下来，即使闭上眼睛，那些繁杂的思绪也盘绕在脑子里。

父亲没有告诉过自己的过去，和自己忽然相认的舅舅，以及村子这么多年的困难可能是因为村长。这些消息就像是在他的体内反复拉扯着他，让他难以入眠。

身下的床板已经有些老旧了，稍一动弹就能发出“吱呀”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格外响亮，和村里的狗在夜里嚎叫一样。为了不打扰另外两个人的休息，鲁帕斯只能直挺挺地躺着，连翻身都不敢。

人在烦心的时候，无论多么微小的动静都会变得异常明显，屋外鸟兽啼叫的声音在他听来就像是哭嚎，一下就能把他从睡梦的门前拉回现实。

鲁帕斯就这么在清醒与困倦之间来回摇摆，迷迷糊糊的度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诺卡被阳光唤醒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整理好东西的维尔德，以及眼神惺忪，神色疲倦，看着随时都会睡过去的鲁帕斯。

“你……”

诺卡看着鲁帕斯的样子有些怔愣，昨天明明是这两个人劝他休息来着，怎么一夜过去，需要休息的人就变了一个？

“你要不留在这里？我和维尔德去就好了。”

“没事！”鲁帕斯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怎么说也是我自己的村子，哪能就这么看着你们忙来忙去的。”

而且他都已经在那纠结了一晚上，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一起回去，无论结果怎么样总归不用让他再纠结了。

“行吧。”诺卡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劝人的本事，对方如果坚持的话他也就没什么能说的了。

仍然是维尔德在前面领路开道，诺卡拿着法杖跟在末尾，满脸倦容的鲁帕斯走在两人中间，免得什么时候走丢了都不知道。

看着走在前头，生人勿近的精灵，鲁帕斯悄悄地摸到了诺卡的身边，期期艾艾地问道——

“那个……亚当斯先生，村长他……有没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显老……”

诺卡抬了抬眼，还没有说什么，鲁帕斯自己就泄了气。

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只是无法接受和蔼可亲的长辈其实是他们困苦元凶的可能，即使理智不断地告诉他，如今村长的嫌疑是最大的。

“你们的村长是个什么样的人？”诺卡轻声问道。

明明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鲁帕斯却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

自他有记忆起，那位老人就已经当上了村长，一当就是十几年。他见到的老人永远是面上带笑，待人和善，也是这样才让村民们能够一直跟随他。

然而此刻鲁帕斯却发现，自己对这个相处了十几年的人并没有多少了解，唯一的印象就只是对方和蔼可亲，单薄的像是一张涂满了颜料的纸，看着色彩十分丰富，却轻轻一捅就能戳破。

鲁帕斯眉眼耷拉着，想了许久才终于想到村里人闲谈时说过的传闻，闷声说着：“据说村长他……很早就没有亲人了，所以才会养这么多的狗……”

鲁帕斯话还没有说完，从他们三人前方就传来了一阵犬吠声，制止了他们继续向前的脚步。

维尔德看着缓缓踱步，逐渐向他们靠近的几只狗——毛发顺滑、身形瘦长，很明显是被人精心养育的猎犬。此刻它们低声嘶吼着，光洁的獠牙展露在他们眼前，将他们作为了猎物来对待。

冷峻的精灵缓缓地将长剑抽出，观察着四周，高声提醒身后两人：“注意警戒！”

虽然看着凶狠，但这几只猎犬并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无论做这件事的是什么人，对方必然是见识过他们的实力，同样知晓这一点。

对方必然还有其他手段！

诺卡在意识到不对的那一刻就撑开了魔法盾，罩住了他和鲁帕斯两人。紧接着，身旁的树林里就出现了数道光点，几发魔法径直轰击了上来。

这可比沃里村村民当初那些堪称“杂耍”的魔法要厉害多了，诺卡能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魔力在被消耗。虽然这点消耗算不上什么，但连续不断的攻击也让他无法收回魔法盾，只能僵持在这里。

不过他已经看到维尔德钻进了林子里，时不时会传来一连串的碎裂声，瞄准他们的法术辉光也渐渐减少了。

直到最后一道碎裂声响起，整片林子陷入了空洞的寂静之中。

“没有看到人。”

维尔德从林中钻了出来，除了身上的衣物被草木刮蹭的有些凌乱以外，并没有看到什么伤口。

“你继续维持住魔法盾，我再在附近寻……”

诺卡看到了维尔德身后飞出了一个圆盘状的物体，上面传来了明显的魔法波动。于是他下意识地就将魔法盾移动到了维尔德前面，试图抵挡住爆炸。

维尔德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一只脚踏地迅速将身体转了个方向，手中的长剑顺势劈出，力量顺着剑势冲向了圆盘，将圆盘打飞到了天上。

“把魔法盾收回去！”

然而维尔德的提醒晚了。

飞在空中的法术发生器完成了启动，耀眼的光芒和巨大的响声充斥了这片空间，空中宛若出现了第二颗太阳。

诺卡的视野中一瞬间只剩下了空白，泪水不自主地从眼睛中分泌出来。然而在这强光巨响消失过后，原本的景象在他眼中变得昏暗无比，耳中只能听到嗡鸣声。

诺卡在这片缺失的视野里，看到了一个向他们冲来的身影。

撤回魔法盾已经来不及了，念诵咒语也没有时间，诺卡只能激发一个瞬发魔法，以此来拖延住对方。

一道雷光从他的杖尖涌向对方，然而那个身影却没有任何闪避，直直地撞了上来。

法术炸毁了对方半边身子，同样毁去了他用来遮蔽的斗篷。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正是他们要回去寻找，属于沃里村村长的那副苍老面容。

虽然半边身子受了伤，老村长却像是毫无感觉一样，奔跑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以和面容完全不相符的矫健身手绕过了诺卡，避开了维尔德的剑和第二发魔法，直直地冲向了鲁帕斯。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呆愣的鲁帕斯，完全忘记了闪避。

尖锐的锋刃划开了柔软的皮肤，温热的血液迅速填满了气管。得手的老村长没有任何停留，迅速躲进林子里消失了。

鲁帕斯看到身前喷溅出的红色液体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试图用手去捂住那道裂口，然而仍有源源不绝的液体从缝隙中溢出，洒满了他眼前的土地。

人竟然能流这么多的血……

他在失去意识前想到。

维尔德在第一时间就冲上前去，用手兜住少年的身体避免他摔落在地上，另一手取出珍贵的药剂，用牙咬开瓶塞，将整瓶拉埃尔的馈赠倾倒在了伤口上。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本应在药剂作用下迅速愈合的伤口，却在血肉生长出来后又断裂开来，完全无法抑制住喷溅的血液。

诺卡也试图用法术来进行治疗，然而这一回奇迹却没有发生。同样的情况又一次上演，刚愈合起来的伤口立刻就会被撕裂开来。

看着翻涌在鲁帕斯脖颈上的灰色雾气，诺卡立刻意识是什么在阻碍他们。

诅咒。

对于所有法师来说都是十分棘手的一类法术。

虽然施咒的条件苛刻，但下咒者往往可以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准备，而解咒者却只能在诅咒发动后才能进行破解。

而他们缺少的往往就是时间。

翠绿的草叶镀上了夕阳的颜色，潺潺的溪流流淌在土地之上。

无论两人试了什么办法，那对琥珀色的眼睛终是涣散开来，沾染了尘土，失去了神采。

诺卡无力地坐倒在地，看着不远处少年的身体。

喷溅在他胸口的液体渐渐失去了温度，让他感受了丝丝寒意。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然而唯有这份死亡他无法接受。

他无法接受这份死亡被人利用，成为点燃仇恨的火种；他无法接受一个孩子的死亡，是因为一场可憎的阴谋；他无法接受那些可鄙者，践踏着善良之人的骸骨，从这不应的死亡中得益。

维尔德看着倒在地上，紧盯着鲁帕斯尸体的诺卡，心中泛起不忍，想要劝慰对方。

死亡已经发生，不可挽回，他们如今能做的就只有抓住凶手，避免出现更糟糕的结局。

然而他才刚要走上前去，就听到诺卡开口了。

“维尔德。”

他听见对方在叫他的名字。

“等一下麻烦接住我。”

维尔德看着诺卡朝自己展露的笑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痛。

防止被打，提前说一下，能把便当吐出来。

我肯定是写HE的啊！你们要信我啊！

我家猫说我这样一直黑屁他他受不了了，连夜离家出走了，把猫笼都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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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