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亚毫不犹豫,矮身就躲,直接冲向楼梯。
电光火石间,他就已经看清了,那是一条水盆粗的巨蛇,张开的口裂让人毫不怀疑,它能吞下一整个人。
“咔嚓!”巨蛇扬起脑袋,一口咬向了他刚才站的那个位置,咬碎了那里的桌椅。
希尔维亚看也没看这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蛇,直接奔向楼梯。
蛇很暴躁,翻滚着搅碎了周围所有的木质桌椅,然后扭转硕大的蛇头,狰狞地追向了希尔维亚。
它运动速度很快,片刻就追上来,扬头继续一咬。希尔维亚敏捷地翻身躲避,但是空间狭小,他不慎越过了栏杆,翻滚着摔了下去。
他直接摔到了一楼,浑身疼痛得像要死掉。但他刚落地就闻到一股腥风,于是丝毫不敢停留,硬撑着往旁边一撞,撞开了不知道是什么房间的门。
“哎?希尔?”谢伊的声音响起。
他提着一小瓶解药,惊讶地看着滚进来的希尔维亚,“你怎么……啊啊啊啊啊——蛇!”
希尔维亚扯着他往里一躲,獠牙狰狞的蛇一口咬了过来,险而又险擦过希尔维亚的脸,在眼睑下方划破了一道粗长的口子。
毒液顺着破口渗进了他的肌肤。
下一瞬间,他的血管轰隆一声烧了起来,身体里的血液像浓酸一样开始冒泡沸腾。
发烧的感觉顷刻席卷了他,他浑身都开始发软。
蛇毒竟然会激发他身上的魔血侵蚀!
而且,竟然在这个时候!
他痛苦地咬牙,用尽全力蹬向旁边的储藏柜。木质陈年的柜子不负所望,倒下来,砸向蛇身。存放药品的匣子哗啦啦碎了一地,各种干枯的植物落在蛇身上。
魔蛇愤怒地一阵扭动,要抖掉这些杂物。
它被激怒之后,反而像人一样安静了下来。
安静下来的魔蛇在仓库狭小的空间里盘起下半身,歪着头吐出了信子,然后高高抬起头,锋利的蛇牙交错,仿佛在欣赏这个可恶的猎物死前的表情。
“希尔!希尔!”谢伊大吼着,“过来,这里有后门!”
希尔维亚撑着地,一把银色月形的匕首无声地滑进了掌心。
他准备冒死一搏,把匕首插进蛇的咽喉。
他突然一愣,看到了那些干枯植物的样子,那是暗红色纠缠的藤条。以及滚落在地从保护盒里摔出来的的黑色石块。
火山藤。燧石。他刚好认得。
“谢伊,跑!”希尔维亚抓起燧石,一边飞速滚向谢伊,一边摩擦燧石然后丢向了蛇身。
下一刻,极易燃烧爆炸的火山长藤发出一团爆炸般的火焰,轰隆一声席卷了翻滚的巨蛇。
谢伊尖叫着卷起希尔维亚,两个人险而又险地冲出了后门。
身后传来一阵阵木料燃烧的声音,但是很快就没有声音了。
火山藤烧起来炽烈可怕,但是熄灭得也很快,转瞬,就可以把所有卷入的东西化为飞灰。
谢伊已经说不出话了,他愣愣地盯着被烧毁的仓库,喃喃道:“还好……还好……我们在一楼。”
不然,他们一定逃不出来。
“不过我们……是不是烧得……有点太彻底了?整个仓库都快给烧没了……诶!诶!希尔!”
希尔维亚软软地往地上跪去,被谢伊手忙脚乱地扶住。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希尔!”
希尔维亚靠在他身上喘息,呼出滚烫的气息。他眼里一片染了水色的迷茫,像月光下蒸腾着薄雾的湖。
“希尔,希尔,我带你去找校医!”
谢伊艰难地把希尔维亚撑起来,这时候,快摔晕的猫才从希尔维亚身上掉了下来,软软地撑着后腿,打着圈儿走路。
谢伊无奈地把猫也抱起来:“算你命大。”
他狼狈地背着希尔维亚和猫往学院中心的建筑群走。这一片四周除了刚被他们烧的建筑,再没别的屋子,也没什么人,只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树。
谢伊有点庆幸,他可不想在这时候又冒出什么人来看见这样的希尔维亚。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落井下石。
魔月的光好像变得明亮了一些。他突然一愣,前面有个人影。
他下意识就想避开,但是那个人在他们必经之路上。
那是个身形修长的男人。魔月映亮了他半边脸庞,浸透了他垂肩束着的黑发,又落在他黑衬衫袖口银色的袖扣上。
他倚着一棵魔松,掀眸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眼神危险极了,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大型猫科动物。
谢伊紧张地站住了。
而希尔维亚也在看清这个男人的一瞬间,脸色骤变。
“乖,别再想着逃走了。”男人轻笑着。
下一秒,没有人看清动作,这个男人已经出现在谢伊近旁,不容拒绝地把希尔维亚接进了怀里。
他俯视着怀里人迷蒙的眼睛,伸出拇指,缓缓抚过希尔维亚薄薄眼睑下的狰狞伤口,拭去了那一点发黑的血。
希尔维亚颤抖着揪住了他衬衫的领口,痛苦地在他怀里喘气。
黑猫被丢在一边,企图喵喵叫,却被男人拎着后脖子扔进了谢伊怀里。谢伊却根本没有终于抱上猫的快乐,他只觉出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男人看见了希尔维亚手臂上被魔药腐蚀的痕迹,他微微眯眼,看了看远处被烧的魔药库。
谢伊觉得月亮的光都仿佛更冷了几分,像秋天的霜那样森冷。一股寒气顺着脊柱冲上头顶,他瑟瑟发抖地问:“你……你是谁?”
男人哼笑了一声,把希尔维亚往怀里深处扣紧,仿佛那是他的东西。
他斜睨了被冻在原地的谢伊一眼,然后转身,三两步消失在了魔树林深浓的雾气里。
希尔维亚被迫蜷缩在男人怀里,他神智开始恍惚,已经分不清周围是哪里。
不,不是他分不清,四周的环境早就开始扭曲,变得光怪陆离。现实和幻境融合在一起,身周的空间在魔力下重组错乱。
这是极其高深的魔法和深不可测的魔力。
等到他在眩晕和混乱中重新看清周围,他已经被男人抱进了一处无比熟悉的卧房里。
一个月前,正是在这间卧房,他被这个魔族用铁链禁锢,被迫喝下了这个魔族的血液,被侵蚀身体,变成了半血。
自那以后,这侵蚀的痛楚夜夜在梦里折磨着他。
而现在,他像一只蝴蝶,再次掉进了蜘蛛柔软而令人绝望的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