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王备战战兢兢地打量四周,很显然,他的接受能力不怎么样,脸上恐惧的神色越来越重。
这张丑陋的脸换上这样一副畏缩的表情竟显得有些可笑。
“从现在开始,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何秋韵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毫不留情拍了两下他的脸。
他说完,身子往旁边一侧,给迟宴让出一些空间。他们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须多言,迟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和许松禾是什么关系?”迟宴上前一步问道。
王备:“合作关系?生意伙伴?”
迟宴:“你是不是帮他处理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没有。”王备低下头,眼珠子左右乱瞟,“我怎么可能帮他做坏事?”
何秋韵有些不悦,再和他纠缠下去,那根香说不准早燃完了。王备的自主意识进来的太多,得让他收回去些。
这样想着,风铃声降低了些音量,王备浑身颤抖了一下,干呕起来。
“他怎么了?”迟宴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突然抽搐起来的人问。
何秋韵摆摆手,毫不在意说:“没事,你接着问吧。”
迟宴不太理解到底是怎么了,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在梦里让他难以理解的东西难道还少吗?
于是,迟宴开门见山道:“三年前,许松禾有没有让你帮忙销毁一段和车祸有关的监控?”
“三年前?”王备停止抽搐,略微抬起点头,艰难地喘着粗气说,“你是问他哥那事?他当时的确来找过我,不过那监控我看了,没什么问题,压根用不着我动手。再说,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呢?我不过是有点人脉,小打小闹的事可以瞎糊弄他一下,真涉及人命,我也没有办法。”
迟宴知道他没说谎,那些监控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正如王备所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换了个问法:“关于许松柏的事,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王备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韩冬一脚踩上他的大腿,疼得他龇牙咧嘴。
“哎哟,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王备那张皱巴巴的脸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似的,忽然,他眼珠转动了一圈,说,“诶,我好像想起来了,你先把脚拿开……”
韩冬不理他,甚至加重了些力度。
王备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许松禾去年问我借走了一个工程师,他神秘兮兮的,说要去干一件大事。”
何秋韵问:“干什么事?”
“他没多说,我就也没多问,有些事情知道得多对我没好处。”王备说着突然凑近了些,何秋韵清楚地看见他脸上有一块干枯的皮脱落了下来。
王备接着说:“后来听我的人说,他跟着许松禾去了许松柏以前居住的别墅,把那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
“许松禾让他找一个婴儿监视器,他像疯了一样,非说一定就在这里。”
“他在那耗了一整天,毫无收获。哪有什么监视器啊,估计是许松禾自己搞错了吧。他心里有鬼,整天神神叨叨的,诺,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迟宴全程皱着眉听完他的话,出声问:“许松禾之后有再来找过你处理相关的事吗?”
“没有。”王备摇了摇头。
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何秋韵心想,王备跟此事的关系不大,不过他倒是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许松禾是知道那个婴儿监视器的存在的,他曾试图寻找过,但最终并没有找到。
所以那东西现在在哪?许松禾找人来杀人灭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自己又对这件事有什么影响?
何秋韵暂时还想不明白这些,但他隐隐有些猜想,针对他的理由无非只有一个——他能进入别人的梦。
梦里有什么让许松禾害怕的?
迟宴突然捻了捻何秋韵的后脖颈,将那里的一小块皮肤往上轻轻一拉,说:“我问完了,接下来怎么做?”
何秋韵心说这人捏他的脖子怎么跟捻猫一样,他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应该出去了。
“结束了。”何秋韵把另一边的秦泽琰和赵明星叫了过来,“我们可以出去了。”
他的手指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那风铃的声音顿时消散开去,这个密闭的小空间里顿时一片寂静。
地上的王备瞳孔逐渐聚焦,那张畸形的面庞七扭八拐地舒展开。
何秋韵正准备有下一步动作,用蚕丝构建起来的白色牢笼突然晃了晃。
地面开始颤动,就连天花板也抖动了一秒。
“你以为你逃得掉?”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备突然开口说,“何秋韵,你会不会太自大了一点?”
“你是谁?”何秋韵猛地垂下头,他与王备对上视线,眼底照出对方凹凸不平的轮廓。
他后背开始发凉,他刚刚分明听见了王备喊他的名字。
是错觉吗?他觉得王备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不太正常,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也是从梦外来的一样。
王备短促地笑了一声,他就坐在那里没动,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何秋韵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他放出那些长着青色翅膀的蝴蝶,蝴蝶排列成丝带状,绕着笼顶飞行了一圈。
“哗——”
有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巨响,下一刻,一阵狂风吹散了那些原本牢牢穿插在一起的蚕丝,安全屋破了个大洞。
众人定睛一看,外面的场景早已不如先前那般。
这栋阴森的办公大楼此时像一块被人丢弃的画布,烈火自上而下淹没了脆弱不堪的布面,无数碎片向四处飞散。
那些可怖的怪物扭曲着身体,黑洞洞的身子已经让人认不出它们原本的形状。
“哥,快点!”韩冬看见眼前的场景难得慌了神,“这里很不对劲。”
“我知道。”何秋韵还算镇定,他咬了咬牙,“马上就好了!”
那些黑影朝赵明星扑去,韩冬顾不上那么多,黑色长毛蜘蛛从头顶跳了下来挡在他的身前。
秦泽琰害怕得大叫,就连赵明星也没忍住喊了一声出来: “操!这比密室逃脱刺激多了!”
那些黑色怪影嘴里发出沙哑的叫喊声,有些在地上缓缓爬行,有些则快速朝几人袭来。
迟宴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棍子,对着何秋韵面前的一个怪物重重挥去,不料,那黑影刚碰上棍子就化成一股黑色气流,直直穿了过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迟宴的脸色越发阴沉,但他和韩冬一直站在何秋韵身边没动,两人将他围在中间,不让任何东西靠近。
何秋韵正在制造出梦的通道,他身体微微颤动着,怎么办,这个梦比他想象中能量更大。
该死。
他暗骂一声,那根线香绝对有问题,搞不好师父之前出意外也跟此有关。
又有黑影想接近他,一只长着四根手指的爪子握上何秋韵的脚腕。
迟宴一脚踩了上去,他将手中的棍子毫不留情插进那生物的身体里,绿色的液体飞溅得到处都是。
他不满地啧啧嘴,冲周围还跃跃欲试的生物喊道:“都离他远点!”
话音刚落,翅膀的震颤声越来越大,一抬头,数不清的蝴蝶正在上空盘旋。
迟宴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他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的震撼。
那些蝴蝶整齐排列着,像一根烟青色丝带。它们缓慢在迟宴几人身边穿行,从脚跟往上慢慢将人环绕。
“马上!马上就好了。”何秋韵一边喘气一边对迟宴说,“再坚持一下。”
迟宴看着已经没过自己膝盖的蝴蝶,又看了看何秋韵,对方身边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些蚕丝还在不停地飞动,替众人挡下攻击。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些焦急道:“你呢!”
“别急。”何秋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得确认你们全都出去后再走。”
秦泽琰正躲在那只蜘蛛身后,比起蜘蛛,他还是觉得那些怪物更可怕。听见何秋韵的话,他扯着嗓子喊道:“小秋,你确定不和我们一起吗!”
何秋韵朗声道:“你们先走!”
“你要小心!我们在外面等你!”
他正说着,赵明星和秦泽琰身上的蝴蝶已经将两人周身环绕起来,不过一秒,两人消失不见。
何秋韵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几分。
风越刮越大,四周越发昏暗,四面的墙壁已经脱落得只剩下脚踝那么高的距离。再往外是万丈深渊,如果掉下去一定是死路一条。
何秋韵伸手往韩冬脑门上一弹,对方很快也被蝴蝶遮盖。
“哥,你小心……”他话还没说完,便消失在何秋韵的视野里。
这里只剩下他和迟宴了。
迟宴紧贴在他身边,他虽然没有触感,却下意识觉得何秋韵现在一定是滚烫的。他想说点什么,何秋韵却先开口:“迟宴,外面见。”
他声音十分坚定,没有一丝胆怯。
迟宴看着他的侧脸说不出话来,他握了握拳头,最终只是低喃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怪物的怒吼声像是要把人的耳膜穿破,周围的空气不安地躁动起来。
那些蝴蝶攀附上迟宴的大腿,然后是小腹、胸膛、脖子,何秋韵就静静地站在他身旁。
只要迟宴安全离开,一切就可以结束了。何秋韵心想,不会出问题的,那线香只不过是有一点不对劲,但不会造成危险。
迟宴会安全离开,自己也很快就能出去。
他满眼皆是迟宴,殊不知自己真成了许岁岁嘴里的蜘蛛精,那些蚕丝不受控制地在他身后横冲直撞。
就在这时,他眼见着迟宴变了神色,男人紧皱双眉,脖颈上青筋暴起,他张开嘴大喊了一句。
突如其来的狂风将迟宴的话揉碎带走了,何秋韵什么也听不见。
“什么?”
他看见迟宴依旧在叫喊着什么,并且伸手指向他的身后。
何秋韵刚回过一点头,便看见和自己只有一步之隔的地方出现了一张深绿色的脸。
怎么会?
何秋韵大惊,王备是什么时候突破了他的防线?
他暗骂了一声不妙,不会吧,难道今天真的要栽在这了?
他余光里看见王备伸出右手向他腹部袭来,那是一只长着尖爪的手,他来不及细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见那尖端马上就快插入他的腹腔。
王备阴沉的脸骤然放大,他在笑,但由于那张脸过于凹凸不平,这笑显得比哭还难看。
“我说了,你太自大了,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王备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不过眨眼的时间,何秋韵猛地被人往后一推,有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挡在身后。
何秋韵有些不敢相信:“迟宴,你……”
原本应该已经离开的迟宴不知何时挡在了他身前,他脑袋搁在何秋韵的颈窝处,温热的气流缓缓从他鼻腔里喷出。
何秋韵感觉腹部被一股滚烫的液体打湿,他颤抖着手往那里探了探,不出所料,摸到一手鲜红的血。
他眼眶红了一圈,深吸了口气:“迟宴,你受伤了,你知不知道,你、你伤势要是太严重,也是会死的。”
迟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他没抬头,声音极轻:“你说过,在梦里你也会疼,会留下伤疤。之前一直都是你站在前面,这次轮到我了。”
迟宴说着把头抬了起来,他脸色苍白,却依旧露出个笑来,他用手指着何秋韵原本应该受伤的地方,说:“看,不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