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带着姜南星轻巧上岸,揽在腰间的手一直为她传送真气,这才让濒死状态的姜南星有了力气喘息,勉强清醒过来。
她在潭底待了许久,如今岸上的阳光灼烈,经过山顶冰雪的反射更是刺眼,叫她好一阵子都睁不开眼睛。
好在她作为兔子的听觉还是机敏的。
清润声线从头顶传来,语调却带着冷意:
“不愿嫁的话,不嫁便是,何苦要坠潭自尽。”
姜南星努力仰头望去,只看见如琢如磨的一截下颌,雪峰上的曙光嵌入来人的身形轮廓,玉质金相,霞举轩然。
[这是玄霄宗宗主的首席弟子,沈霜楼。]系统轻声提醒,[你和男女主,都得叫他师兄。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早出场才对,可能又是管理局的时间线出bug了。]
姜南星在投放之前熬夜背过原书剧情,因此这下也回想了起来。
沈霜楼自幼天资卓越,是众人心中认定的下任宗主。十年前,沈霜楼在这冰雪共色静坐三日,而后境界突破,只身剑挑雪河界,杀得魔修片甲不留,他却是毫发无损,浴血而还。
但那次宗主发了很大的脾气,怒斥沈霜楼剑意提升过快,心境却未能跟上,下一轮渡劫期恐有堕魔之虞,因此强行命他闭关入定二十年,以养心性。
只可惜宗主一语成谶,闭关并未让沈霜楼心境稳固,反而让他遇见了原书女主苏月寒。再后来的剧情,他始终对女主爱而不得,因此在结局走火入魔成为了最**oss。
姜南星悚然一惊,哆哆嗦嗦起来:“我记得他,他好像……是个坏人。”
系统安抚道:[他就算走火入魔,也是好几百章之后的事情了。至少现在来看,他还只是个关心师弟妹感情状态的热心好师兄嘛。]
姜南星勉强被顺毛到,但还是止不住发抖:“他身上剑意太重了,我、我有点应激。”
系统可听不得这话,兔子应激是真的会死掉的!
它忙道:[好好好,我们先离他远点。]
然而姜南星才作势要起身,腰间的那只手强硬地往内一揽,又将她一个趔趄绊回沈霜楼的怀中。
两人如今的动作暧昧迤逦,秀得系统一阵头皮发麻。
沈霜楼的神情却正气凛然,看姜南星如同看一块石头:“冷就靠我更近些,别动来动去。”
他以为姜南星哆嗦是因为寒潭太冷。
姜南星抖得更厉害了,两个湿漉漉的发髻耷拉着,很像她曾经还是垂耳兔的时候。
她小声央求道:“我好多了,师兄放开我吧。”
沈霜楼皱起眉,不是很相信她的话,凉凉道:“我还不了解你?这整个宗门谁能有你倔?要是当真放开你,转个头又得跳进去了。你是师尊唯一的女儿,我是不会允许你出事的。”
他句句都是训诫,又透露出一种相处很久才会有的亲昵和熟稔。姜南星被点醒,这才想起来原身还有个宗主之女的身份。
玄霄宗宗主名唤姜越,门下只收了四个弟子,首席沈霜楼,二弟子便是自己的女儿姜南星,三弟子即男主贺连珩,而原女主苏月寒,自然是仙侠小说里雷打不动的小师妹,是被姜越从荒城捡回来的孤女。
[恶毒女配嘛,自然都会有个比原书女主更优越的出身的,不然怎么能体现出女主不畏强权的小白花精神?]系统对此适应良好。
但姜南星清楚地记得……这个目前看上去还不错的师兄,在剧情中为了女主处处针对她,下毒用刑无所不用其极,原身之死也有着这位师兄的功劳。
或许是她的心理活动被系统探测到,系统一阵冷笑传来:[他在结局走火入魔,起因都在于女主。'霜楼待明月,明月照他人',啧,谁知道背后的真相是怎样的呢?]
姜南星听得似懂非懂,正想要继续追问,却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凌乱的脚步声。
来的不是一个人,定是苏月寒带着弟子们寻过来了!
她吓得一个激灵,瞬间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从沈霜楼身边跳出三尺之外,沈霜楼猝不及防,拉她都拉不住。
苏月寒自信满满地带着众人前来,看到的就是姜南星乖乖站在潭边,身旁还有个俊美无俦的男子正要去牵她的场景。
原本皎皎如明月的一张脸立即垮下来,苏月寒蹙眉朝着姜南星望去。
但碍于身旁还有其他人在,她迅速调整好神色,诧异地瞪大眼睛,捂嘴惊呼道:“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南星瑟缩了下,攥紧玉佩本能地想要逃走。
可沈霜楼这次反应极快,虚虚只用食指和拇指就扣住她细瘦的手腕:“跑什么?”
姜南星欲哭无泪,她就知道这师兄肯定是和女主一伙的!
周遭弟子的说话声也不住传进耳朵,都是在对姜南星议论纷纷。
“姜师姐怎么会在这里?”
“没听苏师妹刚才说么,偷走贺师兄玉佩的人一定会到冰雪共色来,这不就说明……”
“你的意思是……是姜师姐偷的?!”
不好,还是要被当成是小偷了。
姜南星直打哆嗦,明明脸上被冻得毫无血色,但眼眶又因被水刺激而通红,看上去格外可怜巴巴。
然而清润声线从姜南星头顶传来:“是非未明,怎可妄作判断?”
沈霜楼语调带着冷意:“宗门的规矩,你们就是这么学的么?”
苏月寒带来的这群弟子,都是跟她差不多时间进宗门的小后辈,就算听师兄师姐们讲过沈霜楼的事迹,也并未见过一直闭关的大师兄本人,因此皆露出迷茫困惑的神色。
有性子急的甚至嚷嚷起来:“你是什么人,也配教我做——”
苏月寒反应极快地拉出了那个弟子,轻轻摇了摇头。
她虽也不曾见过沈霜楼,但能出现在玄霄宗后山的人,又有如此气度,一定不是他们这群小弟子能惹得起的人。
“这位前辈,我等只是寻物至此处,并非恶意。”
“前辈?”沈霜楼像是听到什么很有趣的笑话,眉眼弯了弯,终于朝苏月寒正眼看过来,只转口问道,“你们是哪峰新来的弟子?”
这让苏月寒更忌惮几分,斟酌片刻后行了个标准的问候礼:“弟子苏月寒,乃玄霄宗姜宗主新收的四弟子。”
沈霜楼突然没声了,表情有些莫名。
有弟子以为他是被苏月寒的身份吓到,顿时觉得这人神神叨叨也不过如此,嘲笑道:“我们苏师妹天赋绝佳,可是被宗主看重,亲自将师妹带回宗门,当做最宠爱的关门弟子看待的,你又是哪峰的弟子,你姓什么?敢不敢报上名来?”
姜南星觉得那个弟子做的事不太对,就算苏月寒是宗主的关门弟子,又关他什么事,为何要这么耀武扬威?
系统嗤笑:[星星,正好教你个成语,这种行为啊,叫狐假虎威。]
而在那个弟子说完之后,其他弟子也纷纷叫嚣起来,苏月寒还保持着躬身鞠礼的动作,嘴角也不由自主扬了扬,很是为自己的身份自豪,因此并没有喝止身边的弟子们。
但等她直起腰来,发现那男子早就没有再看向自己,而是……附在姜南星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两人的动作显得亲密无间,旁人很难干涉进去。
沈霜楼在姜南星耳边说的是:“师尊又没事干了?去哪儿收了个徒弟回来?”
姜南星声音细细地回答:“师兄闭关之后,魔修作乱,爹爹去荒城救下了月寒,说她是故人之女,需要放在身边多加照顾。”
什么故人之女能比自己亲生女儿还亲了?该不会是旧爱之女吧。沈霜楼神色更莫名难言了。
他再看看身旁小脸尖尖的姜南星,心道自家师妹虽然愚蠢好骗但仗着张好脸,总能得到旁人的纵容宠溺,因此养成了些许骄纵的脾气,如今瞧她怯生生的,哪里还有以前的模样?
十年不见,脸都瘦上不少。看来果真是被这便宜师妹欺负了去。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沈霜楼就先入为主地,对苏月寒没有了好印象。
他牵着姜南星站起身来,语气不急不缓:“最宠爱的关门弟子?没听说过。”
“你——”那叫嚣得最厉害的弟子作势就要上前,岂料一柄冰剑凭空而生,稳稳落在他迈出的脚尖前,吓得他往后摔去,跌在冰面上哀哀直叫。
“但我知道,我这师妹是姜宗主的亲生女儿,你们兴师动众来给她定罪,是不是要谋逆?”
谋逆在仙门可是重罪,诸位弟子神情遽变,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求助的目光不约而同朝着苏月寒投去。
看来……是坐实苏月寒是始作俑者的身份了。沈霜楼眸色转寒,本就极浅的瞳色几乎变成和冰雪一色的银灰。
苏月寒见势不妙,忙道:“是我们冲动了,不过各位师兄弟也是关心则乱,都是为了替贺师兄寻回玉佩,才失言了几句,还望……姜师姐见谅。”
她一句话将在场所有弟子都纳了进来,打定主意不独自承担责任,说完后眼中又浮现起盈盈泪光,明明是她这边人多势众,倒是显得像沈霜楼和姜南星在欺负她一般。
不光是系统看得频频冷笑,沈霜楼对她的好感又降了几分。
“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可是贺连珩?那小子的玉佩又丢了?怎么十年过去了,还不学着看好点儿。”
他又是直呼贺连珩的大名,又是说着十年,别的弟子尚还听得云里雾里,但苏月寒可算是听明白了。
能这么恣意而行的人,除了那从未谋面的闭关大师兄,还能有谁?
苏月寒膝盖都软了几分,开始懊恼自己的计划过于急切,可木已成舟,她只好堪堪按捺杂乱思绪,脸上浮现出和煦笑意:
“原来是沈霜楼师兄,久闻师兄大名,恕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师兄闭关几年,我等就算心中挂念也不敢前来打扰,如今终于出关,想必境界又有提升了。”
苏月寒说完,盈盈屈身朝着沈霜楼鞠礼:“恭喜师兄。”
周围的弟子听到沈霜楼这名字,再联想到这杀胚只身血洗雪河界的传闻,当即就吓傻了。
这师兄虽没见过,但听事迹就知道脾气很是不好啊!
如今苏月寒率先起头道喜,俨然就是想岔开话题,先消除沈霜楼的怒火,因此弟子们一边心中感激苏月寒的玲珑心思,一边忙不迭跟着作揖。
“恭喜大师兄!”
“大师兄一定累了,要多保重身体!”
“玄霄宗幸甚有大师兄!”
彩虹屁一个接一个,沈霜楼听得不胜其烦。
他恹恹摆手:“这些话便少说了,先说回玉佩这事吧。贺连珩和师妹有婚约在身,那玉佩是打算送给师妹当聘礼的,说是师妹偷走玉佩,如何也站不住脚吧。”
就算有站得住脚的证据,明眼人一看他把姜南星牵得紧紧的,也不好再追究,更何况只是件丢失玉佩的可大可小的事儿。
于是弟子们连连点头称是。
“那你们还不给师妹道歉?”沈霜楼幽幽又道。
弟子们的脑袋就跟向日葵似的,刷地齐齐看向姜南星的方向,忏悔得十分真情实感。
“师姐,是我刚才口误,对不起对不起!”
“师姐,这里天寒地冻的,你千万别受寒了,我们害你耽误这么久,真是罪过!”
以姜南星现在的人生经验,姑且还想不通这群人为何转变这么快,但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去想了,总归是……把穿书后的第一关过了嘛。
于是她眨巴眨巴眼睛,从沈霜楼身后探出来头来,笑得开心:“别这么说啦,都是同门!我本来也是过来——”
系统一阵急切的嘘声,才堪堪止住她的话头,没有说漏嘴。
沈霜楼见事态解决,微微颔首道:“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带师妹去见宗主了,告辞。”
姜南星尚还被他牵着,只能听话地跟着沈霜楼,大摇大摆地穿过人群而去。
直到走出好远,沈霜楼才像是憋了好久一般,突然问道:“你本来也是过来干什么的?”
“诶?什么?”姜南星已经把方才的风波抛到九霄云外,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霜楼状若不在意,又重复了一遍:“你刚才打算给弟子们说,你到冰雪共色来,本来是打算做什么的?”
系统阴恻恻提醒:[星星,你要是再说漏嘴,我今天就不理你了啊。]
姜南星顿时警觉起来,眼神游移:“没、没什么呀。”
或许是自己都说得心虚,她又急急转移话题,朝着沈霜楼嘿嘿一笑:“师兄,你说,我刚才跟你离开得那么神气,算不算是……狐假虎威呀?”
她今日从系统那里新学了一个成语,立马就活学活用,因此十分自豪。
沈霜楼瞧着她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本想追问的心思彻底没了,忍不住顿住脚步,无奈地长舒一口气,抬手去摸摸她戴着毛茸茸发饰的头顶。
星星你是兔假虎威 =3=
下章未婚夫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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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世界1·护花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