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一卷垃圾袋从货柜里滚落出来,容念垂眼看着,很想用这个把陆岁京装起来。
什么手机没电非要撑同一把伞。
就是单纯想骗自己玩。
梁云复没察觉到容念在暗自咬牙切齿,有说有笑地和陆岁京搭话,尝试套到摸底考的答案。
“我在校董名单上看到过你爸的名字,你这样算领导家属吗?”他道,“有没有什么福利待遇啊?比如随意进出档案室,看看考试卷之类的……”
陆岁京道:“看试卷?”
“对啊,下周不就要摸底考了?我们院虽然和你们不太一样,但也要测英语。”梁云复道。
燕大的英语课有ABCD四门分类,其中难度层层递进,A最难D最简单,学校根据开学摸底考的成绩和人数比例来分流学生。
划分最初的等级之后,每学期会往上升一档。也就是说,D类的学生得补整整两年的英语,而A类可以只读半年。
梁云复不指望分数能考多高,只是D实在太菜了,是给他们院量身定做的,校内别称幼儿园辅导班,去上课都嫌丢人。
他感觉临时抱佛脚能挣扎一下拿个C,可以看到卷子的话,腆着脸考到B也不是不可以。
梁云复喜滋滋做着美梦,还没忘记带上好兄弟。
他勾住容念的肩膀看向陆岁京:“到时候拿了答案,咱们仨一起分赃!”
容念主动退出作案团伙:“我不需要……”
“诶,小容话别说得太早,据说这考试是要给大家一个下马威,肯定出得特别难。”梁云复觉得容念还是太单纯。
他苦头婆心地劝导:“你高中成绩是很好,可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学霸啊,按照人头划比例说不准会被分去哪一档。给自己开个外挂多爽啊?!”
陆岁京听他絮絮叨叨,若有所思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的记性不错,但没有到处处细节都能想起的程度,尤其是上辈子的这个时间段,无聊单调得接近于空白。
对摸底考的印象仅有难度不小,让不少自幼拔尖的天之骄子开始怀疑人生。
总之梁云复想要的东西反正是完全记不起来了。
“等等,陆二你这是什么反应?你才知道要考试?”梁云复诧异。
陆岁京道:“考前肯定会通知座位,忘了也没关系吧。”
梁云复好奇:“……你完全不复习吗?”
数院不比他们专业这么水,除了英语还有别的基础学科能力要抽查。
“不过有答案是无所谓。”梁云复转变思路豁然开朗,“那就全靠你了,我和小容提前感谢……”
容念刚想说自己真的不用,陆岁京比他抢先发了声。
陆岁京一脸淡定:“领导家属也没答案。”
梁云复:???
看你心态这么稳,我甚至要以为批卷老师答应好了一手红笔一手黑笔帮你做题呢?
“但是可以帮你复习。”陆岁京看了眼梁云复架在容念脖颈上的胳膊,补充。
梁云复心说,贺疏星好歹还会翻一翻往年的例题,陆二头铁裸考怕是自身难保。
他道:“不用了不用了,贺哥可以拉扯我。”
容念回寝室的时候,看到贺疏星一副意图对梁云复知法犯法的表情,再听到梁云复的自信发言。
他忍不住问:“贺疏星知道这件事吗?”
梁云复道:“不是还有你嘛!你俩住一个屋,找谁都方便。”
说完,他瞧见外面雨势越来越大,赶忙往自己的楼栋跑。
“你俩聊这么开心,应该加个联系方式。”容念往回走。
陆岁京跟在他身边,懒散地说:“开心吗?怎么刚才好像听到了他心碎的声音。”
容念撩起眼帘,似笑非笑道:“我以为你会说手机没电加不了呢。”
他忽地顿了下步子,继而稍稍倾过身去,陆岁京没想到他会靠近自己,一下子来不及反应。
修长白皙的手指撩过口袋,灵巧地拿出了里面的手机,顺便还在指尖打了个转。
容念摁了下侧边的按键,屏幕随之亮起,显示电量绰绰有余。
“那么爱和我一起玩,鼻子变长也没关系?”容念问。
他没有直接戳破,但也表达得足够明白,又将手机原模原样地放回了陆岁京的口袋。
陆岁京道:“没关系。”
“咦?”容念以为对方不会大大方方地承认。
陆岁京道:“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让你孤零零的,反正至少那个时候,我希望你不是一个人回学校。”
他说的别人其实是指容念的父母,可这种只有遗憾没有惊喜的存在,还是简单盖过比较好。
而容念有时候懊恼他们怎么这么有默契,即便有的词语被虚化被概括,自己也能理解到他本来的意思。
“原来不是匹诺曹,是燕都大学热心群众。”容念评价,“等梁云复把贺疏星折腾疯了,我把他转学到你这儿来。”
陆岁京道:“室友疯了你要换寝吗?”
容念警惕:“干嘛,你挖他墙角?”
陆岁京反问:“挖一下会怎么样?”
“墙角给你开朵花。”容念弯起眼睫。
他示意陆岁京向上摊开手掌,陆岁京听话照做。
然后容念清咳了两声,伸出手在陆岁京的掌心上方晃了两圈。
紧接着他变魔法般来回一翻手腕,彼此掌心相贴了不到半秒,分开时对方手上多了一小包花朵形状的棉花糖。
陆岁京怔怔地看着掌心,表情有些空白。
“便利店满二十减五块,买泡面的时候凑了袋这个,分你一点。”容念解释。
但陆岁京并不是因为糖果而出神。
他小心翼翼地虚拢起手掌,短暂相贴时柔软的触感和微凉的温度还让自己感到酥麻。
这算给自己开哪门子花?
是自己心花怒放。
·
梁云复的消息很灵通,周五下午,窦洋真的来给贺疏星送礼物。
法学院下午满课,课间十分钟里,贺疏星桌上出现了一个小盒子,上面印着奢侈品的logo。
窦洋大概来之前被方悦秋叮嘱过态度,难得收敛了骄纵脾气,语气都比往常和善几分。
他道:“昨天逛街发现挺适合你的,正好你爸说过给你买了车,正好挂在车钥匙上。”
贺疏星在整理笔记,头也不抬地说:“不需要。”
窦洋道:“买都买了,你就收着呗。”
贺疏星道:“要维护和我爸的关系建议直接去找他,我不替他领这份情。”
有同学不懂班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陌生同学,时不时朝这里张望。
在教室被贺疏星摆了脸色,窦洋有些不爽。
但这事是家里交代的,他努力地忍住了直接走人的冲动。
“你俩是一家人,何必要搞得这么生分?”窦洋道,“这理由我可不能接受啊。”
贺疏星是那类不需要被别人接受也不需要被别人理解的性格,听到这话,懒得再做回复。
窦洋杵在他座位前,过了一小会,他冷冷地抬起头来。
窦洋以为贺疏星是默认收下了礼物要道谢,连忙摆了摆手。
“倒是不用客气了,你打开看看,喜欢这款式就行。那我先走了。”他以为大功告成。
贺疏星道:“我是想说你挡住我视线了,正好,你把东西带回去吧。”
窦洋“嘶”了声,想说贺父再怎么厉害,充其量也就是给他家打工的,凭什么贺疏星在自己面前这么拽?
然而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当着一群法学院同学的面,他难免束手束脚,没敢随心所欲。
“话说你这么不近人情,那谁送你东西你会收?”窦洋好奇,“不会是姓容的吧?”
说到这里,容念碰巧回到教室。
学委被喊去办公室搬作业本,一个人拿不动,于是容念刚才帮忙去分担了点。
两个人各自捧着一大叠本子走进来,看到窦洋在这里,容念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窦洋下意识使唤:“喂,你过来。”
贺疏星道:“不用听他的。”
容念:?
他无辜地看向他们,犹豫之际,耗尽了窦洋不多的耐心。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开学才多久啊,忘了自己要听谁的话了?”窦洋道。
离填报高考志愿同样没有多久,窦洋好像就忘了容念的变化。
可能是容念高中时实在太会忍耐,让窦洋养成了习惯,总觉得对方会逆来顺受,即便碰过了一次钉子也没纠正观念。
眼下容念在原地没动,看了看窦洋,眼神中似乎有些畏惧。
实际上他并不害怕,准确来说,是给人机会。
如他所想,贺疏星道:“封建制度被推翻的消息是不是没通知到你,我不知道一个独立的人需要听谁的话。”
窦洋道:“你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话啊,不会是同性恋吧?喜欢容念?”
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人往这边张望,见窦洋这么蛮横不讲理,被盯着的还是自己同学,神色多多少少变得反感。
“谁啊?外校的还是我们国际部的?”
“这人怎么还不走……”
“唉,不回答就不回答吧,今天是来给你送礼的,对你的性取向没兴趣。”窦洋道。
坐在后排的班长道:“这位同学,我觉得你说话很让人不舒服,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可以请你出去么?”
窦洋道:“学校说了每门课都可以旁听,你们排挤其他院的同学?”
贺疏星坐在左数第二个座位上,最左边坐了个戴眼镜的男生,身处漩涡旁边正假装认真预习。
一排有五张椅子,其他三张都是空着的,窦洋就坐到中间去。
“我不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要不是我妈吩咐,我也不愿意来贴你冷脸啊。”
窦洋这么说着,讲眼前的书本往右边一挪。
容念:“……”
本来那个位置是自己的,被这么一占,要是他拿上书本换到后排,显得有点怂。
不挪的话,自己又确实不想和窦洋靠太近。
料到少年现在肯定很矛盾,窦洋添堵成功,满意地朝容念冷哼了声。
接着他注意力分散,瞧了瞧容念放在桌上的课本。
上面的字非常清秀工整,窦洋手痒想要翻几页,看看家里资助的学生有没有认真读书。
然而还没有所动作,书就再次被移开,挪到了最右边。
“你……”窦洋想说容念犯怂,居然不敢和自己贴着坐。
但是看清楚面前的脸以后,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挪书的不是容念,而是一个自己之前没有直接接触过的人。
那个报到的时候把他兄弟揍了,开学第一天敢嚣张念检讨的……
陆岁京。
迎着他震惊的眼神,陆岁京嗤笑:“好不容易得了空来旁听,别这么盯着我看,我恐同。”
这么说着,陆岁京很自然地坐到了窦洋旁边,窦洋登时紧绷了起来。
窦洋不禁转动眼珠子,用余光观察着这个人。
他瞧见陆岁京姿态散漫,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最右边空着的桌面,另一只手撑住头,眼睛盯着容念看。
老师:你们这排待会有人听课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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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