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城大学,沈蕴没有回沈太太的别墅,而是去了趟他原先住的公寓。
公寓门禁森严,保安24小时值岗,沈蕴顶着一张陌生面孔,刚踏进去就被拦下。
无奈之下他只好退到外面,站在不远处,希望能从进出公寓的人里看到玫姨的身影。
可惜他从正午一直等到日落,也不见玫姨。
暮色四合,公寓楼上一盏盏灯亮起,但他居住的那一户仍旧一片漆黑。
沈蕴变得有些焦躁。
玫姨去了哪儿?就算有事外出,也应该会请公寓管家帮忙遛狗才对。他在楼下等了八个小时,按照Candy每四小时就要出门一趟的习惯,怎么也得下来两趟了。
担心玫姨出事,沈蕴不再等待,拿出手机输入玫姨的号码。
幸好,电话还能打通。
接通的刹那,沈蕴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电话那头,玫姨的声音依旧温和:“请问是谁?”
沈蕴眼眶发酸,很想告诉玫姨他是谁,但他不能。
这么离奇的事,有谁会信?何况他现在还无法确认自己的状况。
沈蕴红着眼圈,刻意压低声音:“您好,我们公司最近推出一款保险,请问您要不要考虑?”
“不需要,谢谢。”玫姨连拒绝的话也说得很温和。
沈蕴很想多说几句,问问玫姨好不好,现在在哪里,但问出来只会引来猜疑。他只能说:“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
挂电话前,沈蕴似乎听到电话那头有个男人的声音,在问“是谁”。
玫姨挂上电话,同刚进病房的贺竞诚说:“推销保险的。”
贺竞诚脱掉外衣挂起,挽起衬衫袖子走到床边,从玫姨手里接过毛巾:“我来。”
玫姨看出贺竞诚似乎不喜欢旁人触碰沈蕴,连她这个从小看着沈蕴长大的姆妈也不例外。
她退到旁边,看着贺竞诚动作熟练地照顾沈蕴,既欣慰又心酸,过一会才轻声说:“医生刚才来过。”
贺竞诚动作一顿:“说什么了?”
玫姨摇头:“还是那句话,阿囡身体没问题,脑部也没有损伤,但不知道为什么迟迟醒不过来。”
贺竞诚将毛巾攥在手里,将近一分钟才松开,既是安慰玫姨,也是安慰他自己:“他大概累了,趁机休息也好,等他想醒自然会醒。我已经请了一个专家,很有名气,这两天就能从国外赶来。”
玫姨红着眼圈,千恩万谢:“他出车祸,这么大事要不是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他早点知道你就是当年那个人就好了。”
贺竞诚看着沈蕴的脸,轻声说:“他会知道的。”
玫姨背过身抹掉眼泪,撑起笑脸对贺竞诚说:“还没吃晚饭吧,我煲了汤。”
贺竞诚洗净手,走到外间饭厅坐下。沈蕴住的这间病房是个套房,除了治疗室,会客厅、饭厅、陪护间也一应俱全,装修堪比豪华公寓。
保温盒的盖子一打开,香气就飘出来。
玫姨给贺竞诚盛了一碗:“多喝点,难为你每天公司医院两头跑。”
贺竞诚低头搅动汤里的莲藕和乳鸽,听玫姨说:“这是阿囡最喜欢的汤,每周都要喝两三次,配两道素点心,吃的最香。”
贺竞诚默默记下,看着汤里还有切成细条的食材,类似姜丝,便问:“这是什么?”
玫姨说:“这是陈皮,汤里加点能解油腻,还能舒肝明目。”
贺竞诚笑起来:“阿囡真是嘴挑。”
玫姨道:“可不是。”
沈蕴是两人之间唯一的话题,玫姨有些伤感,贺竞诚也闭口不言,专心喝汤。
莲藕软糯,陈皮甘甜,贺竞诚思绪跑远,想起白天在北城大学看到的那个签名。
点撇横钩,那个“沈”字,同沈蕴的字迹一模一样。
沈蕴的笔迹早已印刻在贺竞诚的大脑,所以第一眼看到时他才会冲动问出是谁,事后回想,大概事有凑巧,不同的人笔迹相似也并非罕见。
温热的汤水下肚,五脏六腑都熨帖,贺竞诚收起思绪,对玫姨说:“待会我让司机送您回去,今晚我陪他。”
玫姨将这段时间贺竞诚对沈蕴的尽心照顾看在眼里,应了声“好”,又问:“Candy怎么样了?”
贺竞诚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递给玫姨。
视频里,一只金色边牧在马场的草坪上纵情奔跑,身后是美轮美奂的夕阳。
三十多秒的视频,玫姨看完,脸上终于展露笑意,忍不住同贺竞诚说:“阿囡最疼Candy了,从小就宠得没边,吃饭要喂,睡觉要抱,就连在公司加班都要中途跑回家看一眼,一点委屈都舍不得让它受。”
贺竞诚想起沈蕴刚出事那段时间,Candy不吃不喝,从四十多斤迅速掉到只剩不到三十斤的皮包骨,他寻遍全城最好的宠物医生才将Candy救回来,之后就一直养在芸庄。
玫姨又将视频倒回一开始,发现还有只黑色边牧追在Candy尾巴后边,问:“这只黑的是你养的?”
贺竞诚放下瓷碗,点头道:“嗯,两年前养的,正好同Candy做伴。”
玫姨很感兴趣地问:“小姑娘还是小伙子?”
贺竞诚笑道:“小伙子。”
玫姨有些失望:“可惜了,我们Candy也是小伙子。”
贺竞诚心道,就是要两个小伙子才配。
玫姨提议:“不如你把Candy的视频给阿囡看,说不定他能有反应。”
贺竞诚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让司机送玫姨离开后,他拐去病房旁边的陪护间。
陪护间里,日用品一应俱全,衣柜挂满西服和休闲装,贺竞诚已然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
简单洗漱,贺竞诚换上睡衣,走到沈蕴病床边,例行擦身后,他拿出手机将Candy的小视频投在电视上,又将病床摇起一些,边看边给沈蕴按摩,还一边问:“你看它们是不是很配?”
另一边,沈蕴同玫姨打完电话就离开公寓,路上接到沈太太电话,催他回家。
回到沈家别墅,一进门,满室馨香。
沈太太招呼沈蕴洗手吃饭,沈蕴放下背包洗了手,走到餐桌旁。
花瓶里的花换成了大捧的桃红色芍药,桌上摆满了打包回来的精致菜肴。
沈太太还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看样子心情很不错,对沈蕴说:“你身体还在恢复,暂时不要喝。”
沈蕴没有酒瘾,应“好”,问沈太太什么事那么高兴。
沈太太饮了口酒,脸颊红扑扑的:“今天我去花店,按你跟我说的,把几个店员召集起来,账本扔到她们面前。她们一开始还不承认,听我报出钱数就开始紧张,又听我要报警就害怕了。”
沈蕴只关心一点:“钱要回来了吗?”
沈太太点头:“当然要回来了呀,差不多相当于以前店里两个月的收入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沈太太喝下半杯红酒,又禁不住好奇:“我记得你以前最烦数字,理科考试也就是及格而已,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厉害了?”
沈蕴给沈太太夹菜,岔开话题:“学校办毕业证明还需要走流程,不如这段时间我先去花店帮你忙?”
沈太太当然乐意,注意到满桌的菜肴沈蕴只动了汤,问:“你喜欢喝这道汤呀?”
沈蕴习惯了晚饭喝汤,但外面饭店做的自然没有玫姨慢火细炖的有滋味。
他刚一点头,沈太太立刻说:“那我学着煲给你喝呀。”
第二天,沈蕴便同沈太太去花店。店员只剩两个,那几个在账上做手脚,或者偷渡花材拿出去卖的都被辞退。
沈太太忙着招新人,沈蕴在店里随意转了转。
花店很大,两间店铺打通了,好在是沈父早年购下,不需要付租金。临街的落地玻璃墙正对往来行人,摆满了各式娇艳鲜花。
半天下来沈蕴发现,花店用的是传统记账方式,账目混乱不易理清,还容易被钻空子,他打算开发一款简单的程序,收支及时记录,实时统计,还能连上沈太太的手机,方便她随时查看。
之后几天,沈蕴没事就去周边几条街的花店转悠,晚上吃饭,沈太太发现桌上多了一些干花制品,好奇问是什么。
沈蕴洗干净手坐在餐桌旁:“我下午在附近逛了逛,路过一家花店时店员分给我的,觉得挺漂亮就拿回来了。”
他在沈太太店里观察几天,沈太太要求高,但凡花材出现瑕疵或者不太新鲜就让店员处理掉,有些可惜。
沈太太盯着干花,若有所思,沈蕴盛了碗汤给她,问:“鲜花做成干花很复杂吗?”
沈太太摇头:“不复杂的。”
片刻后她道:“其实店里的花材损耗一直很高,或许我们也可以把不太新鲜的花做成干花,分发出去用来招揽客人?”
沈蕴笑着说:“我觉得这个主意挺好。”
吃饭时,沈蕴收到方岳信的信息。自从加了联系方式,方岳信隔三差五就问询他的身体状况,又问他工作的事考虑得怎么样,言语之间还是希望他能到WIS工作。
沈太太看到了,劝沈蕴答应:“岳信这么热情,也不好驳他面子的。再说他那家公司好像不错,不如去试试?”
沈蕴知道,沈太太花店的生意有一部分要靠方岳信母亲的关系介绍,便说:“我再想想。”
入睡前,他点开手机搜索贺竞诚的名字,不同于李琪珩高调到照片全网都是,网络上几乎查不到贺竞诚的个人信息。
沈蕴难免想起那天在学校遇到贺竞诚时听到的话。
手机锁屏,沈蕴陷进被子里,关灯睡觉。这一夜睡得不错,第二天起床后他给方岳信回复信息。
[好,我愿意试试,麻烦你了。]
贺竞诚:老婆要进公司了。
沈蕴:谁是你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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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