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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终焉之役(下)

作者:嘯風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4-06-09 07:39:53 来源:文学城

「你到底在干嘛?」公孙衍等老半天不见对方开口,烦躁的问。

「你好狠,连我一起埋啊?」敖澹微微停滞,眼神似乎有些慌乱,答非所问的笑。

「你有定海珠,脱困不难。大势已去,你不必管我。」公孙衍冷淡的答。

「…好歹算同伴,不会扔下你。」敖澹眼神闪烁片刻,僵硬的挤出话语。

公孙衍冷哼,唇畔扬起的笑容牵动敖澹的手指,他仍未移开手。

「你还想继续吗?」敖澹抚着公孙衍的脸,轻声问。

继续?继续战斗?怎么继续?他连站都站不起了。公孙衍嗤笑。

「干嘛?还想帮忙?你走吧,我已经没用了,你找别人闹腾去吧,我没办法再掀起什么波澜了。」

他闭上眼,只说这几句话,就感觉全身的精力几乎耗尽。

他不想搞了,想摧毁的都已经摧毁,他不留恋这世界。

「你不玩了,也好。我陪你。」

敖澹眼底依旧是公孙衍看不懂的情绪,语气温软却坚定,公孙衍厌烦的挑眉。

「我要死了,难道你还想陪我死?」他冷漠且不耐的反问。

你看不懂我的状况吗?我已经没价值了,干嘛这么坚持跟着我?

「…你不会死。」敖澹双手捧住公孙衍的脸,与他的距离拉得更近。

公孙衍的疑问没能说出口,乱石堆下的小小空间里,莹蓝光芒闪烁凝聚,交迭的气息回荡在寂静的氛围中,公孙衍觉得流失的气血被源源不绝的拉回体内。

舌尖有块温热的球体在滚动,顺着喉咙进到胃里,它溶解而生的暖流充斥全身,疲软的四肢力气越来越足,五脏六腑重新运作,他知道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远。

…是定海珠。

公孙衍盯着敖澹零距离的脸,终于明白了某些事。

…你倒是早点说啊…

他在心底发牢骚,疲倦的阖上眼,陷入沉眠。

过了一小段时间,敖澹才张开眼睛,望着沉睡的对方,表情相当微妙。

难以言述那究竟是什么情绪,哀伤、悲痛、无奈、苦涩…全部凝聚在嘴角的笑意。

他捧着公孙衍的脸,似乎有满腔话语想说,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干笑一声,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他无力的往下滑,最后趴在公孙衍胸前,听着对方渐渐稳定的心跳与回升的体温,仍没能说出话。

即使对方没有意识。

往事如潮水涌上心头,听着公孙衍的心跳声,敖澹的意识沉入遥久回忆中。

许多年前,他仍是鲛人族里的继位者,那时他有个相知相惜的恋人,虽已私订终生,可惜他们命中注定无法相守。

因为对方是个男人。

身为鲛人族的皇子,这种事别说不可能被允许,还会被视为耻辱,只要被揭穿,举国上下都将唾弃他们二人,继续待在鲛人族里只是折磨。

那人不愿敖澹放弃光明前途,数次欲离开却总是被敖澹苦求而回头,没有一方放得下、也没有一方想放下,虽为了被发现的风险战战兢兢,两人始终心心相系。

纸终究包不住火,敖澹的秘密在敖黛罗撞见两人幽会后,火速被鲛人王与敖烈发现,敖澹被辱骂得狗血淋头并软禁,但他根本不在乎那些话,只担心对方安危。

敖澹知道父王的个性,拖越久那人越容易被「斩草除根」,当下他就决定带着他离开深海,到岸上寻找新天地,再也不回来。

那晚,敖澹钻了空档,溜出宫殿去寻他。

那人在幽微灯火中抚摸敖澹的脸,柔情蜜意而又哀伤,沉默着听对方说话。

『…你不愿意跟我走吗?』敖澹见对方久不响应,忐忑不安的问。

『…我担心母亲。』那人停了许久,望向母亲的房间,轻声道。

那人与年迈母亲相依为命,她身体病弱,视力与听力大幅衰退,一直以为儿子的情人是个姑娘,为免老人家忧心,两人始终隐瞒真相,那人为此对敖澹总有歉意,但他从不埋怨,因为老人家对他很亲近,甚至比敖澹真正的家人还更关怀他。

敖澹觉得对方说的有理,毫不犹豫便做出另一个决定。

『要不,我们把娘也一起带上?』敖澹拉着对方的手,虽是问句却坚定无比。

这一声「娘」,更凸显他满腔爱意,表明了不愿让对方做任何割舍,他可以牺牲所有,只要为了他们的爱情都值得。

那人瞳孔骤然放大,温温的神情染上无限感动,眼角湿润,紧紧抱住敖澹。

两人温存半晌,敖澹本欲今晚动身,那人却要他三日后再来,他得先做准备。

毕竟要带着病弱老人远行,这要求合情合理,敖澹虽怕有风险,但也无可奈何。

『…阿澹,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活下去。』

敖澹回宫前,那人抚着他的脸,哀伤而认真的嘱咐道。

敖澹不知为何对方要讲这句话,连忙追问却被催促着离开,只得依言行事。

--然而三日后,等着他的却是被海虫啃噬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而那人的老母亲倒卧在旁,心口插着一把刀。

老人家双眼突出浑身污血,满脸悲愤痛苦,握着刀柄的手已经僵硬,拉都拉不开。

敖澹一阵晕眩跪倒在地,天旋地转中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那是他自出生以来就时常听见的声音。

是士兵的脚步声。

『你果然在这里。』敖烈的声音冷淡而鄙夷,音量不大却震得敖澹一顿。

『…果然?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

敖澹近乎癫狂的扭头,冲上去揪住弟弟的衣领咆哮,蓝色的瞳孔都因愤怒而赤红,喉间干涩隐隐能嗅到铁锈味。

『此人行为不检勾搭皇子,当死罪论处。』敖烈平板冷硬的直视兄长,无情的说。

敖澹脑筋断线,狠狠朝敖烈脸上挥拳,兄弟二人当场打起来,士兵们架住敖澹,敖烈趁隙使用定海珠,将兄长束缚起来,拖出房子将他带回皇宫。

敖澹眼睁睁看着敖烈用水压把那间屋子绞碎,连点渣籽都不留,心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颓丧的靠在海中马车内壁,彷佛断线的人偶。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逼死他们的?』

过了许久,敖澹因为过分悲痛,声音有气无力,失魂落魄的问。

『本来没打算伤害他母亲,只是要他服毒,到时候会奉养她一辈子,谁知道她回去后看到儿子身亡,就去厨房拿刀自我了断。』敖烈瞥瞥兄长,平淡的回答。

「只是」?!「奉养」?!「谁知道」?!你们是白痴是不是?!

什么叫做只是服毒?!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奉养?!有孝顺的儿子谁需要外人奉养!

谁知道?!膝盖想都知道儿子莫名其妙被害死了,哪个母亲能独活?!

还放着他们的尸首任由海虫啃噬,在附近等着逮住我?!

你们的血是什么颜色啊!

『人渣。』敖澹发狂的放声大笑,眼眶喷涌的泪水随着潮流消失于深海尽头。

他的心随着那人的死去,跟着消亡。

敖澹受到家人无数辱骂却不为所动,被逼着继位他也不理,偷走鲛人族中重要性仅次于定海珠的**后,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鲛人族聚落,几十年没有回去。

他浑浑噩噩的在「新天地」徘徊,身边空荡荡的同时,心里也缺了一大块。

他活着,但也死了。

后来加入乌羽卫的理由,说好听点是寻刺激,事实上他不过是在折磨自己。

非生即死,刀光剑影,血花飞溅之际,恍惚间似乎能看见彼岸,那人的身影模糊不清,像在招手又像在劝他回头。

他不能死,但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直到公孙影带着部属去牢房逼迫公孙衍吃饭。

黝暗牢房内,一个男人冷冰冰的转头,烛火跳动他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显现,敖澹加入乌羽卫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首领儿子的真面目。

那张脸!那道墨黑的剑眉!暗色的瞳孔!微抿的薄唇!眼角的泪痣!

敖澹几乎无法呼吸,那是他魂牵梦萦多年的脸!

他跟那人相似到不可思议,虽然没有鲛人族的鳞片与耳边鱼鳍,并且体格、声音、神情、气质都相差甚远,但五官相似到像孪生兄弟!

就是那张脸!他想看一辈子的脸!

那刻,敖澹终于找到活下去的理由,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看着那张脸。

为此,他愿意完成这个人的所有愿望。

他想自由,就给他逃脱的机会。

他想毁灭所有,就帮他走到那一天。

『…你为什么要帮我?』公孙衍时常问。

敖澹总是语塞,他知道即使是在岸上,这种龙阳之好也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

每一次都是随口胡诌,他没胆子说出真相。

每一天他都要找借口拿下对方面具,即使只有几秒钟。

他不想被这张脸拒绝,他不想离开这张脸。

虽然因此对方并未全心信任他,至少他还能留在他身边。

「…本来这样就够了,我要求的没有很多…」乱石堆下,敖澹满心纠结不知最后会如何发展,甚至跟山神战斗都没这么紧张,趴在公孙衍身上,深深叹息。

他有想过就这样陪「他」一起上路算了,生不能同裘至少能同穴而死。

可又想起那人的交代,一想起那人又想继续看着这张脸,等敖澹回过神,早就将定海珠喂给公孙衍了。

定海珠并不能起死回生,也不像咏生花能给予五年寿命,机会只有一次。

敖澹只是强行运用定海珠与自己的法力,硬是修复公孙衍身上所有的损伤。

能成功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纯属凑巧,这份奇迹对敖澹来说固然欣喜,亦有恐惧。

这下他再也无法搪塞「理由」了。

乱石堆上的战斗依然激烈,敖澹却无心思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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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千重全身都在痛。

皮肤、肌肉、筋络、骨骼,身上每处都像有火在灼烧。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要往何方、想做什么。

只是在一片广大的黑暗当中前进,看不到尽头也见不到来路。

地面满是浓稠的暗红色泥泞,步履沉重抬腿迈步相当费劲。

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疲倦与痛楚却越发深刻,呼吸滞涩肺部在叫嚣,血色的薄雾让他难以喘息,不管往哪里走都是同样漆黑…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原地踏步。

他想停下脚步,猛烈的疼痛却让他无法歇息,移动会痛、不动更痛。

像火烧、针刺、刀砍、锯割、蚁咬、重击等等…

所有能想到的「痛」都在他身上挥之不去,他开始撕扯自己的皮肤,满地打滚弄得全身都是血痕。

当手指触及自己的脸部,他才发现自己的眼珠不见了,那里只是凹陷的窟窿。

「…啊啊啊啊--!!」姚千重放声大吼,满身污血化为层层血刃,朝着四面八方放射,他不管周围是谁,他只想让所有生物尝到跟他一样的痛苦!

「这老小子瞎了还跟疯狗一样!」

凌霄杖尖刺地,岩石化为盾牌将所有人护在身后,血刃插进石里,化为液体滑落。

姚千重刚刚陷入短暂失神状态,受到众人围攻被打落地面,曲流光与冯沐瑶以及凌霄三人在前,冷墨飞和姚琼姬在后,五人成两排和他对峙着。

姚千重背后不远处是断崖,狂风呼啸几乎能将人刮起。

多番剧斗及毒咒催发下,他的负荷濒临极限,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但仍不能大意。

明明曲流光跟冯沐瑶已经使用了麒麟胆,凌霄也恢复不少法力,然而此时却还未能将其击败,主因就是众人挂念姚琼姬的心情,不敢下杀手。

想试着制服姚千重后将他恢复原状。

但随着他越来越疯癫的行为与攻击,他不可能恢复如初的推测越来越肯定。

姚琼姬在冷墨飞身侧,软弱的伸出手,不确定是要攻击还是呼唤,金色美目盈满泪珠,红唇在颤抖,火花在指间跳动却无法凝聚,冷墨飞知道她很难受,却不知道说什么安抚,只能握住她细软的手,轻轻摇头。

曲流光与冯沐瑶面面相觑,不知道抵御的法术到底要不要转化成攻击。

终究都太年轻了。凌霄摇头在心中谓叹。

姚千重口中糊成一团的破碎咒骂夹杂着痛苦的吼叫,身上构得到的地方全被自己抓得鲜血淋漓,他的背部皮肤破开,七八只像手又像蜘蛛脚的诡异东西扭动,胸前燕孤星的干枯头颅无声的吶喊,仍一寸寸的试图挤出他的身体,姚千重嘴角抽搐青筋浮跳,邪气扩散攻击越来越乱,眼眶的空洞闪烁血色异光。

他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高跃起,邪气凝聚在他高举的手中越变越大,正好挡住了炙热阳光,自下而上的看过去彷佛举着黝暗烈日,血液随他迸裂的伤口喷涌,又被黑球吸附,球体扭曲不规则的抽动,状态极为不稳。

这是用自己的性命强行提升法术杀伤力的自杀式攻击,由此可知他已彻底丧失判断能力,被这招打中别说一行人凶多吉少,可能连周围几百里都能移平。

凌霄目光冷澈,静静站到其它人面前,示意曲流光与冯沐瑶架起防御阵法。

「…姚丫头,会有今天的局面是他自己造成的,你莫怪老朽。」

凌霄暗自嘲笑自己变得温柔多了,若是在几百年前他根本不会说这句话。

恨也好、感激也罢,只要能解决问题,这些都只是小事。

姚琼姬张口,舌头却僵硬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别开头不去看。

姚千重那颗犹如凝聚世上所有黑暗的光球还是砸了过来,他甚至搞不清楚在下方的是谁,满脑子只有将所有事物摧毁殆尽的杀意。

凌霄葡萄酒红的眼眸不带一丝温度,他甩开黑杖双手平摊,巨大的金黄色符文在面前摆荡,砂石漂浮落叶飞旋,黑色光球撞上符文形成的网子,狂暴的钻动却冲不破包围,金网只是延伸拉长,层层迭迭的将它包覆其中,飞叶发出光芒攀附其上,砂石再罩于最上层,它抽动两下停止旋转,悬在半空中像颗普通岩石。

「还给你。」万籁俱寂中,凌霄平淡的开口。

「岩石」倒转方向朝姚千重飞去,中心张开一道裂缝,像是巨兽的嘴巴,獠牙猛咬将姚千重吞了进去,随即迎来剧烈爆炸。

姚千重被轰得灰飞烟灭,强大的冲击几乎掀起地皮,烟尘呛得人难以喘息,曲流光与冯沐瑶快要站不住脚,冷墨飞跟姚琼姬撑在两人身后,稳固众人踏足处的地基不使地面坍崩,曲冯二人才能继续维持防御法阵,否则所有努力就化为泡影了。

凌霄稳稳的站在防御法阵之前,冲击波对他无法造成影响。

因为在爆炸那瞬间,施加在他身上的封印咒随即解除,恢复完全法力的他根本不用闪避这种东西。

冲击波余韵终于消缓,曲流光与冯沐瑶架起的防御结界恰巧碎裂,两人累得筋疲力竭,被冷墨飞跟姚琼姬扶着躺下。

仰望澄澈碧蓝的晴空,曲流光觉得这场战斗久得横跨世纪,但又像作梦。

满目疮痍的乌山却提醒自己这是现实…他眼睛快阖上了。

「臭小子,睡什么。」凌霄敲敲义孙子的脑袋,无奈的喊。

曲流光眼皮打颤,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嘴里咕哝着什么。

「这就要休息,枉费你身上有麒麟胆,看来是欠锻炼…」

凌霄叨念到一半,却看到所有人都昏死过去,头疼的按着太阳穴。

「尘慕!你给老朽过来,不要躲在旁边装死!」过了半晌,凌霄对着某处怒吼。

石块崩落藤条攀爬而出,绞扭成一团人形,尘慕的脸渐渐清晰。

【谁装死?在乱石中收集残破的身体容易吗?】他用手语比划。

「…你不要又懒得说话,来帮老朽搬这几个懒鬼,回头找叶溪桦他们。」

凌霄不屑的批评尘慕的老毛病,指着摊成一片的四人命令。

尘慕耸耸肩,藤枝扭动将众人卷起,随着凌霄的步伐离开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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