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珠妃藏着的东西, 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物件,或许正好是能与秦明乾的话对上。
所以翌日一大早,赵行就去了那个小院。
纪枝瑶听到赵行起身的动静, 也眼巴巴的想要跟着一同前去, 对此,赵行并未制止。
等到了种了羌桐的院子,纪枝瑶才发现赵行是要到这儿来,她更加疑惑了。
赵行看出了她脸上露出的神情来, 一边推门进去, 一边说:“昨日审了人, 他说母妃与他私会,才会坠落莲花池。”
听得如此秘闻, 纪枝瑶陡然一惊,眼眸瞪大, “怎么会?!”
晋京城里传的, 都是珠妃娘娘赏花时无意坠落莲花池。
竟没想到,其中竟然是有这等密辛。
不过赵行的母妃,怎么可能会与人私会呢?
赵行沉沉嗯了一声, “那人说, 母妃留着两个人年少时候的书信,我一看便知。”
纪枝瑶一下就想起了昨日床板底下的匣子, 她小小“啊”了一声, “是那个匣子!”
赵行不置可否一笑。
纪枝瑶赶紧进了屋里, 将床板下的匣子拿了出来,因着许多年不曾动过,匣子上已经是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赵行前来将匣子打开,尘封的东西就落入眼帘。
里面果真是厚厚的一摞书信, 已经过了十多年的时候,有些信早就已经泛着腐烂的黄。
这一刻,赵行有些不想看了。
他端端站着,背脊挺直,若是真如秦明乾所说的那样,难道当年的真相便是如此?
赵行抿了抿薄唇,纪枝瑶察觉到他的情绪,抬起头来淡淡笑了下说:“殿下若是不想看,那咱们便拿去烧了。”
赵行唇瓣动了动,却不知应当说点什么。
纪枝瑶细白的手指擦过匣子,“我倒是觉得,这里的东西,或许年少时候对珠妃娘娘很是重要,可后来便不算什么了。若真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哪里能把它扔在这里一直不管不问呢。”
她如同往常一样轻轻笑着,眉眼弯弯,就这么一笑,就能抚平赵行所有的情绪与心思。
他定下心神来,坐在纪枝瑶身边,说:“那就看看吧。”他伸手而去,打开了最上头的那封信。
陈年旧纸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赵行略微皱了下眉头,看着上面的内容。
这是秦明乾写给珠妃娘娘的。
应当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封信,说的是陛下要迎珠妃入宫,秦明乾心痛难忍,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另娶她人,绝不变心。
看完这一封信,赵行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将信扔在了一旁,继续看向下一封。
之后的信都是秦明乾与珠妃的日常,光是看这些信,都能想象到两个人年少时候是如何的情投意合。
赵行眼眸冰凉,就差提一把剑去将地牢中的男人斩下首级。
秦明乾说的,竟然都是事实?
那他的母妃,的确是因为私会被抓而坠落莲花池而溺亡?
这让赵行如何肯信?
赵行阴沉着一张俊脸,格外可怕,风雨欲来,如同一把利剑,刀光剑影之间,就让人受了伤。
他起身来拂落一地书信,冷得让人心惊。
赵行只想立马就到地牢去,再问一问秦明乾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拂袖起身,朝着门外而去。
走了两步,他忽的想起纪枝瑶还在。
他脚下一顿,还未转过头,一股幽香袭来,有人从背后拥来,还住他的腰身。
赵行侧身看下来,看到乖巧清丽的女子从后面环着他,小脸正贴在他的背上。
纪枝瑶轻轻温软说:“殿下,这些是珠妃娘娘的东西,咱们去烧了给她吧,可好?”
“枝枝……”赵行平复下来,有些恼自己方才的样子,怕是又把她给吓到了。
赵行无奈地回过头来,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他性子实在是太差了。
最后那些信自然没有逃过一劫,随着火花都变成了飞灰。
赵行几次想要去找秦明乾,终究是没有去,只是叫徐林将人看好。
即便是看到了那么多的书信,赵行也不信十年前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若是如此,朱朝天大可没有必要,费尽周章地要把秦明乾带回晋京城。
除非晋京城中有人要秦明乾这个人。
随着冬日里越来越冷,新的一年也随之到来,新年里气氛极好,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楚南之中一片热闹。
不过赵行却有些忙。
朱朝天忽然不见了,势必会引起轰动,所以赵行伪造了一个朱朝天出来,接管楚南。只是府衙里并非全是赵行的人,所以在这方面上,他要买通或者除掉的人很多。
好在赵行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一切,并不是很麻烦。
赶在过年时,终于是尘埃落定。
纪枝瑶要填的湖也完完全全种满了梅花,她顺便还在自己的院子里头,种了一棵四季常青树。
即便是到了冬天,万物萧条,可常青树还是绿油油的枝叶繁茂。
刚一种下,纪枝瑶就给树浇了水。
赵行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他刚进院子,就瞧见小娇妻在给树浇水,模样安静又温柔,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他朝着她走去,唤了一声:“枝枝。”
刚刚还全神贯注在常青树上的女子,回头见他,立马露出暖暖的笑容来,扔下手中的水瓢,飞快的朝着赵行扑过来。
赵行怕她摔了,走急了两步,“小心些,莫摔了。”
纪枝瑶如同一只蝴蝶一样,直直撞入他的怀中,小娇妻很是会撒娇,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才抬起小脸来说:“殿下今日是忙完了吗?”
赵行拉过她的小手来,在外面待的太久,小手也是冰冰凉的,他捏了捏,放进自己温暖的手心里。
他点点头,回答她:“嗯,莫要担忧了,日后楚南就是我们的了。”
纪枝瑶这才松了口气。
赵行说事情了了,那就一定已经解决了,不用她再担忧。
“如此便好。”纪枝瑶说,拉着赵行的手往自己种下的常青树那儿走,“殿下此时回来得正好,给你看一样东西。”
“嗯?”赵行看着她走的方向,已经大抵猜到,她想要给他看的,就是那一棵常青树。
树虽然金贵,可也算不得什么惊喜。
唯独是楚南这里的风俗……家中有孩童降生时,会为他种下一棵树祈福。
赵行微微震动,看向纪枝瑶被遮挡住的小腹,他昨夜里还与她行了夫妻之事,难道是?
想到这里,赵行的心里不禁发紧起来,面色也是愈发的凝重。
正在他想着时,纪枝瑶果真已经是将他带到了常青树前。
她笑盈盈地指着绿叶说:“这就是我想要送给殿下的东西了。”
“你今日种下的?”赵行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她的小腹,心不在焉。
被她笑盈盈秋水般的眼眸看上一眼,赵行都已经在想还未出生的孩儿的名字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日。
也从未料想到,他会对一个女子心动。
纪枝瑶没看到赵行的脸色,还用帕子擦了擦叶子,说:“前些天让永寿置办梅花树时,顺便买的,还颇花费了些功夫。”她轻轻笑了一声。
外面这天寒地冻的,赵行怕她冻着累着了,赶紧领着她回了房中。
房中烧着炭温暖,赵行捧着她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搓了搓。
赵行说:“时候还早,怎么这么早就种下了。”他难以遏制地又看向她的小腹,心里突突跳动着。
浑身都热络起来。
那他日后要待她更小心些了,床上尤其,莫不能失了分寸伤到她。
纪枝瑶疑惑地歪了歪头,有些不明白地眨了眨眼,还是说:“常青树倒也无妨,左右一年四季都长青不败,什么时候种下都是一样的。”她手上被赵行暖的有了温度,笑意的温和意味也更多些,“殿下可还喜欢?”
赵行点头,沉声“嗯”了下,“喜欢。”
他自然是欢喜至极,他喜欢的姑娘有了他的孩子,这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要欢喜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赵行又皱了皱眉头。
他之后要做的事情,怕是有些危险,纪枝瑶这时候怀了孩子,他需得更加万无一失才行了。
纪枝瑶松了口气,虽然觉得赵行说话和语气有些奇怪,可他欢喜就好。
纪枝瑶:“殿下喜欢就好。”
一到冬日,纪枝瑶就有些畏寒,刚刚又在外头冻了好些时候,现在赵行回来了,她赶紧去煮了一壶热茶,也给赵行倒了一杯驱寒。
纪枝瑶又与赵行说了些过年的准备,赵行都一一应了下来。
没过几天,就过了年。
年三十的晚上,楚南又是热闹一片,临近半夜里,孩童高高兴兴的叫声都持续了许久。
第二日一早起来,仿佛更冷了一点。府邸里的小厮丫鬟们开始贴着对联和红灯笼,一切都焕然一新。
她院里的常青树绿油油的,赏心悦目。
早晨起来,纪枝瑶就让永寿包了一篮子的红包,然后分发给了桓王府中的下人们。下人们一摸厚厚的红包,眼睛一亮,直呼“王妃大气”,人人都喜气洋洋的。
纪枝瑶难免有些恍惚,这是在晋京城里从来没有过的体会。
好像这一年,她重新过了一遍,体会到了爱与人间。
她也不再是冷冷清清一个人。
赵行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