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临末时,有辆马车从右侧道路驶来,速度渐慢,有要停下的意思。
车尚未停稳,便有两个人从马车内钻出,争前恐后跳下马车,似是正要争个先后一般往府里跑。府门前小厮刚弯下腰,尚未来得及问候,便只感觉到一阵风从身旁拂过,抬头时只见他们跑远的身影。
马车停稳后,有另一个人慢条斯理从马车内走出,气定神闲朝赵府大门走去。
府前小厮随即行礼:“见过大少爷。”
赵远山点头,而后问:“二小姐是何时回来的?”
“辰时末。”小厮抬起头,又道:“太子殿下并未随行,说是皇帝陛下临时交代有要事,早早地便离开东宫了。”
赵远山眉心微蹙,却也只有很短暂的一瞬,随即舒展,恢复如常。他道:“知道了。”
内院暖屋。
赵淮天与赵迟迟争前恐后跑过去,几乎同时伸出手将门推开,而后两张因疾跑而憋红、又气喘吁吁的面容出现在屋内另外四人眼中。
两张面孔的眉眼间神态有七八分的相似,少年面容更显俊朗,更得赵千秋神韵,少女面容青涩,更柔和,与秦涟漪更相像。但两人的性子却都和秦涟漪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他们是一双龙凤胎,秦涟漪所生。年十五,比赵簌簌小几个月。
赵千秋扶额,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祝涟芜轻笑,笑容温和。
秦涟漪站起身来:“臭小子,臭丫头,没点规矩,进来之前要敲门知不知道?吓我一跳!”
赵簌簌挑了下眉,笑意浅浅。
赵淮天与赵迟迟同时跑向赵簌簌,一人抱着她一条胳膊,近乎同时开口:“姐姐,你回来了!”
赵簌簌笑:“是啊,我回来了。你们的事情忙完了吗?”
“忙完了忙完了,”赵迟迟伸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抱着赵簌簌胳膊的手却未松开:“姐姐,我这次跟着老师从越州行医回来,给你带了好些礼物,我等会儿拿给你啊,都是我沿途买来的新奇玩意儿,想着你会喜欢。”
赵淮天抱着赵簌簌另条胳膊,不甘落后道:“姐姐,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你在东宫想来肯定无聊,我给你挑了几条小狗崽、小猫崽,特别可爱,之后你在宫中无聊时,它们能陪在你身边。”
赵迟迟拽赵簌簌胳膊:“姐姐肯定更喜欢我送的礼物。”
“呸!”赵淮天瞪她:“姐姐定然更喜欢我的,猫猫狗狗多可爱啊!”
“呸你!”
“我呸你!”
“呸呸呸!”
“呸呸呸呸呸!!”
两人互呸之时,赵远山缓步走来,面带微笑走入暖屋。
他向屋内之人行礼:“爹,娘,二娘。”
三位长辈抬头,脸色是相同的欣慰,而后点头。祝涟芜笑道:“远山,快来坐。”
赵簌簌抬头看向赵远山,眼弯弯似月牙,笑意盈盈:“哥哥。”
赵远山笑着,眼神宠溺柔和,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簌簌。”
他又问:“在东宫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睡懒觉?”
赵簌簌耸肩:“我当然有好好吃饭,我这肚子,一顿不吃就饿得慌,哪里能亏待它呀~睡懒觉嘛,倒是没有,除去请安那日我还起早了,其余时候在家里是习惯什么时候起,在东宫时就是什么时候起。”
赵远山放心点头:“那便好。”
赵远山往赵淮天和赵迟迟瞥眼而去:“坐好。”
两人一听,立即松开紧抱着赵簌簌的胳膊,乖乖在自己椅子上端正好自己的坐姿。
赵千秋清了清嗓子:“远山,簌簌,等会儿吃过午饭去书房,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赵淮天与赵迟迟视线同时挪过去,注视着赵千秋的脸。
赵千秋又道:“你们两个不是准备了礼物要给簌簌吗?各自准备好,她吃过晚饭就要回东宫了。”
“啊?”赵迟迟皱眉:“姐姐不在家里过夜吗?怎么那么快就要回去?”
赵淮天也不解:“反正太子殿下也没有来,为何不让姐姐在家里睡一晚再回去?这么赶时间的吗?”
祝涟芜为他们解疑:“若簌簌嫁的远,自然是要在家里多住几日再回去,可她是嫁到东宫,一切都得按礼数来。她才嫁去东宫没几日,若是就在娘家久待,被人知道怕是要说闲话。”
赵簌簌也道:“反正大家都在上京城中,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赵迟迟撇了撇嘴:“俗话说啊,一入宫门深似海,你这回去,我们要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呀?”
“年节将至,届时定然可以回来。”
赵淮天与赵迟迟一听,才暗淡下去的眼神顿时亮起,眼中惊喜之色显露。他们异口同声高兴道:“对啊,很快就要过年了!”
一家人在暖屋中绕火炉而坐,气氛温馨,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没多久便是午饭时间。
午饭后,赵千秋将赵远山与赵簌簌喊去书房叙话,祝涟芜和秦涟漪去府中后花园散步闲聊,赵淮天与赵迟迟各自跑回房间将他们为赵簌簌今日回门准备的礼物准备收拾好,方便她带回东宫。
约摸半时辰后,赵簌簌才从书房走出。
赵远山与赵千秋多说了几句,后追出来,跟上赵簌簌。
“簌簌。”他喊她。
赵簌簌愣了下,脚步随即停住,转头时,赵远山已经走到她身侧。她笑了下:“哥哥。”
赵远山颔首示意,问:“簌簌,哥哥问你,你和太子殿下关系如何?”
赵簌簌眼稍睁大了些,只一瞬收敛回,又眨眼,而后露出笑容:“我与太子殿下关系不错。”
“簌簌,哥哥面前,可要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赵簌簌往前走,赵远山随同其身侧。
赵簌簌又道:“哥哥,其实你不用那么担心的,太子殿下与传言不同,并非外人所言那般无情狠戾。”
赵远山却摇头,轻叹一声后再道:“你与他才认识几日啊,就了解他了?我可是听说,你们新婚之夜,他甚至没有进信央殿的门。他这是对你好?”
“他忙嘛。”是真的忙,很简单的字面意思。
新婚那天晚上,太子殿下批阅奏折到深夜这事,她是知道的。再者,那之前她与太子殿下有过约定,若非有必要,互相不干涉,她也觉得不错,当时就坦然接受了。
但这件事,不能与家里人说。
也不适合告诉任何人。
“簌簌,你……”
“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赵簌簌笑着打断他的话,继而仰头看向他:“我知道我是谁,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不用太担心,若是我需要帮助,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找你们的。但现在,真的没事。”
赵远山微微蹙眉,低眸注视着赵簌簌的眼睛。
赵簌簌依旧笑着,眼神坚定:“哥哥,你相信我好吗?我心里有数,也有分寸的。”
赵远山看着自家妹妹认真的面容,担忧情绪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紧接着叹了出去。
他伸手在赵簌簌头上拍了拍:“你心中有数就好。但也记住你说过的话,如若需要帮忙,一定要找家里人。”
“嗯!”
赵远山将她送回她的楸澜苑后才转身离去。
赵簌簌站在院中长廊尽头,远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嘴唇轻抿了下,但未有言语。在他背影消失于她视线中时,她收回目光,推门回到房间休息。
午睡半个时辰后,赵簌簌去寻赵淮天与赵迟迟玩儿。
三人玩得开心,院中满是欢快轻松的笑声。
眼看黄昏将至,已是申时末。要到吃晚饭的时辰了。
往吃饭內厅过去时,赵簌簌回头看了眼通往赵府大门的那条路。
赵迟迟抱着一只小白猫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姐姐,你在看什么?”
赵簌簌收回目光,抬手摸了摸自己怀中抱着的黑白相间的小猫,笑着摇了摇头:“没看什么。”
“那我们快走吧,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可不能让爹娘他们等我们。”
赵簌簌点头:“好。”
晚饭比寻常时推迟了一刻钟,但,没有人来。
直至晚饭结束,都无人前来。
赵千秋脸色明显不好,一碗饭都没吃完。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闷闷的哼了一声。
莺儿前来提醒:“太子妃,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
赵簌簌放下筷子:“知道了,去准备吧。“
“是。”
赵家全家将赵簌簌送到府门前,府中小厮手脚麻利的将祝涟芜给她准备的带回东宫的回礼装到她带来的三辆送礼马车上。
相比较来时的礼,这回礼明显更重。
不仅将来时装礼的三辆马车装载满当,甚至还多出了六辆赵府给的负责载礼的马车。马车规模大小甚至超过东宫马车。
莺儿望着那些马车与马车上的东西,脸上的错愕震惊之色险些没藏住。
祝涟芜握着赵簌簌的手:“簌簌……”
她其实有许多话想要说,但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表达她此时的不舍,与担忧。
对他们而言,东宫对赵簌簌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在他们无法关照的地方,他们是真的担心她会在那里受委屈。
祝涟芜面上保持着温和,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赵簌簌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做宽慰:“娘,我要回去了。你们在家里要照顾好自己。”
祝涟芜笑着点头:“会的会的。”
他们不舍赵簌簌,却也不能将她强留下。该分别的时候,还是要分开。
赵簌簌上马车时,几人的视线紧紧跟随,直至马车往前驶去,渐渐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马车往皇宫而去,行至中途,有另辆马车前来,与赵簌簌所乘坐那辆并排而行。
莺儿敲了敲窗户:“太子妃,请开窗。”
赵簌簌疑惑,却也将马车窗打开:“何事?”
话语出,视线同时往外看去,却在抬眸时瞧见了旁边马车打开窗户里露出的谢屿面容。
他紧皱着眉,面色凝重,额间有汗渗出,眼中布满红血丝,左脸下颚有一道浅浅血痕。看起来极其疲惫。
而后,有隐隐的血腥气随着凉风从那边传来。
赵簌簌瞬时睁大眼:“殿……”
“嘘。”谢屿出声打断她的话。
赵簌簌抿唇点头,将快要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拍了下车栏,又道:“停车。”
马车随即停下。
赵簌簌打开马车门,提着裙摆直接跳下车,莺儿急忙过来,伸出去的手尚未触碰到赵簌簌,她就已经谢屿马车上的边栏,用力抬腿一跨,直接越了上去。
莺儿脸上是难掩错愕之色。
赵簌簌拉开谢屿马车车门,没直接进去,先往里钻进去个脑袋,虽着急,却也没忘了要压低声音讲话:“殿下,你没事吧?”
“……”
谢屿抬头注目,望着头已进来,身子却还在外边的赵簌簌。马车门略低,她被迫弯下腰,又低下脑袋来,动作莫名有些滑稽。
赵簌簌问:“我能进来吗?”
谢屿抬手扶额,宽大手掌挡去眼睛,嗓音满是无奈:“进。”
太子:有点想笑,但是不行,我要忍住!
太子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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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