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瑾抬眸看了那位要笑不笑的独孤将军一眼,略一思忖,而后道:“辛苦了,将军。”
“我仿佛没做什么。”独孤翎好笑似的应了一声,而后道,“今日得见殿下,幸会,在下告辞。”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洛明瑾先前准备的一肚子说辞没了用武之地,倒也不气馁,只是望着独孤翎的背影若有所思。
“无事便散了吧。”谢闲指尖捏着酒杯,笑意盈眸,语调慵懒。
这话是和谁说的,显而易见。
于是洛明瑾幽幽看了谢闲一眼,眸中似乎带了几分无奈几分无语,这意思是嫌她碍事了?也罢,左右她赖在这里也无事。
“那我就先退下了。”洛明瑾缓声说罢,起身离开。
“嗯。”谢闲漫不经心地低声应道,垂眸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暮色四合,漫天的霞光铺陈出一幅瑰丽的画卷,四周转瞬静了下来,只剩下宛转的凉风吹起墨色的发丝,如同一阵低声的呢喃。
“殿下。”突然,顾青沅开了口,嗓音低而清淡,落进风里,几近温柔。
谢闲偏头看过去,眸中拢了一片霞光,便显得眉目温和,透出一丝暖意,“嗯?”
“我,算是旁人么?”顾青沅对上谢闲的视线,面色平静,声音轻低,却问得认真。
谢闲微愣了一瞬,眸中缓缓溢出笑来,“先生想听什么答案?”
顾青沅蹙眉,抿唇顿了片刻,而后说:“罢了。”
默默将面前的酒杯挪远了些,顾青沅微垂下眉眼,一双眸子漆黑如点墨。只是闻了些酒气,便醉了么?
谢闲盯着顾青沅精致的侧脸看了片刻,而后伸出手,用指背轻碰了一下她的眉心。
顾青沅抬眸,对上谢闲微醺的视线,迷离中透着几分艳色,指尖微蜷了一下,问:“怎么了?”
“该走了。”谢闲站起身,说。
顾青沅颔首,尚未起身,就听谢闲又轻声补了一句,“能带回家的,想来算不得旁人。”
顾青沅于是看向她,她望着远处的流风,神情不见醉色,漫天霞光作衬,美得近乎灼目。
收回视线,顾青沅站起身来,淡声说:“走吧。”
谢闲回眸轻笑,走出一段路程,又道:“先生不喜饮酒?下次不喝了。”
“无妨。”顾青沅说,像是觉得这样太过冷淡,顿了片刻过后,又补了一句,“不讨厌。”
“那便好,糕点喜欢么?回府叫人再给你备些。”
“尚可。”
“真挑剔。”谢闲看了顾青沅一眼,哂笑着低声说。
“嗯。”顾青沅面色从容地应声,认得十分坦然。
谢闲一阵莞尔,可不是么,堂堂北铭王储殿下,吃穿用度,都是怎么精细怎么来的,所以她实在很难想象这人缺钱会是什么样子。
当晚,谢闲先前口花花说的什么秉烛夜游理所当然地没有成行,就是她想,王储殿下估计也没那个心思。
夜色沉沉的时候,翁主府的大门被扣响,是顾青沅的那两个侍从。
这两人一男一女,原本是应该在暗处保护的,但这毕竟是西玄不是北铭,爬人家翁主府的墙似乎有些不太好,因此这两人索性直接敲了门。
确认身份之后,这两人被带到了顾青沅的房间门口。
“参见殿下。”两人恭恭敬敬地行礼。
顾青沅淡淡瞥了他们一眼,“歇了吧。”
“是。”
虽说应了,这两人也没走,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走过去往顾青沅面前的桌上放了一把铜板,铜板相互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顾青沅凝眸看了那些铜板一眼,抬眸幽幽看向那俩人。
两人瞬间僵住,大气不敢出。
“哟,这是在做什么?”谢闲出现在了顾青沅的房间门口,倚门看向里面,嗓音带着几分笑意。
顾青沅看向她,面色微沉。
谢闲似无所觉,迈步走进来,指尖轻点了一下放着铜板的桌子,抬眸看向那俩人,“这是何意?”
直直对上谢闲视线的侍从竦然一惊,讷讷道:“学堂给的工钱。”
“哦,堆这儿做什么?你们家殿下的开销被我包圆了。”谢闲似笑非笑地说着,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我这翁主府里可没有让客人花钱的道理。”
侍从赶紧把桌上的铜板都收了,这三瓜俩枣的,是寒碜翁主闲呢还是在寒碜他们家殿下?
“是……是我家殿下……”把铜板收好的侍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青沅蹙眉,“行了,下去吧。”
两个侍从如蒙大赦,立马跑了。
等那两人走了,谢闲偏头看向顾青沅,问:“有要买的东西?”
“不是。”顾青沅唇边带笑,顿了一下,方才接着道,“寄回北铭,方便行事。”
谢闲闻言眨了下眼睛,懂了,卖惨用的。
“你呢?”顾青沅问。
谢闲挑眉,“我这不是担忧府中人招待不周把人气跑了,所以过来瞧瞧。”
“你在呢,我跑什么。”顾青沅面色从容地说道。
谢闲被这一记直球打得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抬手捏捏耳骨做掩饰,她原本是想逗人的,结果这一个回旋镖砸自己身上了。
“我让你那两个侍从把你的饮食习惯写给府中的厨子,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和他们提就是。”谢闲接着缓声道,“想去哪儿玩儿的话就和我说。”
“不必费心,只管忙自己的事便是。”顾青沅温声说。
谢闲只是笑笑,没吭声。
谢闲这几日,说忙也忙,说不忙也不忙,要她做决定的不少,但剩下的大都是底下人在办。倒是胡朋苟友这俩人有些日子没见过了,不知在干什么。
顾青沅也已经在翁主府中住了几日了,大多时候都捧着一本书在看。这人从小养了一身的金贵毛病,吃的用的都要最好的才算称心,但其本身并不执拗于此,物欲更是低得令人发指,基本上处在有口吃的不会饿死就足够的程度,以至于谢闲严重怀疑尊贵的王储殿下这些年都在过苦修僧一样的日子。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谢闲加冠礼的时候。
这日,谢闲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繁重的礼服,在念叨了无数遍薅羊毛之后,总算是磨磨蹭蹭地进了宫。
繁琐的礼仪和西玄王那张严肃的脸让整个宴席都拘束得很,好消息是西玄王好歹没有让谢麟那对母子到谢闲跟前来碍眼。
“谢闲。”西玄王瞥了把无聊写在脸上的谢闲一眼,沉声开口。
谢闲抬眸,好整以暇地扬起一个笑容,没事儿人一样道:“父王?”
“坐端正了,像什么样子。”西玄王沉着一张脸轻斥。
谢闲坐正身子,很是无辜地眨了下眼睛。
西玄王满脸透着无奈,“近些时日,准备都做得如何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谢闲漫不经心地回道。
“好了便是好了,没好便是没好,什么叫应该?”西玄王脸色又臭了。
谢闲耸耸肩,不甚在意地说道:“反正有人在操心这些事情,用不着我。”
“事关封国要事,怎可如此轻忽?!”西玄王沉声斥道。
“是是是。”谢闲很是敷衍地应声,然后一副准备摆烂的样子,“可是父王,就这一个护卫队的事儿都没人肯来,我关不关心的又有什么区别?”
西玄王显然知道在蹴鞠场发生的事情,这会儿就没吭声。半晌,沉沉开口:“孤拨人给你。”
“这路途遥远,故陵苦寒,人丁稀少……”谢闲一听,立马开始顺杆儿爬,一溜四字词儿还没都说完呢,西玄王便直接打断了。
西玄王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既然是有备而来,就直接点儿吧,和孤耍什么小聪明。”这臭丫头,聪明劲儿都用在这种地方了。
这感情好,谢闲立马拿了张清单出来,总结一下,就是要人要粮要技术。
西玄王垂眸看了一眼,嗯,倒也不算狮子大开口,考虑得也算细致,虽然有些东西细致过头了看着有点怪异,但不违规距。“孤会吩咐人准备。”
“生辰没点儿礼物么?”谢闲闻言幽幽道。
西玄王深深地看她一眼,“孤会酌情再加些的。”
“如此,就多谢父王了。”谢闲一本正经地开口。
西玄王一看她那副样子就一阵头疼,这丫头自高烧一场过后就成了个小滑头,每次一这个表情指定是又憋着什么坏呢。不准备细想,西玄王清了清嗓子,“你的字,孤已经想好了。”
“您说,我听着呢。”谢闲懒懒散散地应声。
西玄王顿了一下,吐出两个字,“长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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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