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谢闲眸色深了深,随后开口问道。
洛明瑾想了想,而后回道:“应当确实是无妄之灾了,我来时她就已经在了,之后就被一同锁在了里面。”
“嗯。”谢闲沉沉应了一声,没再深究。
洛明瑾看她一眼,而后缓声道:“事已至此,殿下还是好好想想此事该如何收场吧。”
“收场?谁说我要收场了?”谢闲挑眉,眸中浮起些肆意的笑,“这场戏当然是闹得越大越好了,不然怎么对得起特意搭台的人?”
洛明瑾心中生出几分不妙来,这小祖宗,又有什么馊主意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开口道:“殿下,陛下急召,来的人说陛下像是发了火。”
“知道了。”谢闲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然后吩咐一旁的随从,“愣着做什么?把这破庙先给我翻个底朝天。”
“是,殿下。”
谢闲转身走出破庙,盯着树后的马蹄印若有所思,那沉静的面容,舒展的眉宇,不急不缓的动作,像是把急召忘了似的。
洛明瑾盯着谢闲,半晌,无声叹了口气,陛下,有这样的闺女真是您的“福气”,这一听见发了火,只想着火上浇油了。
“殿下,我们找到了一块石碑。”随从捧着好几块石碑碎掉的“尸体”从破庙里走了出来。
说是石碑,实际上也就是一块不大的石头上刻了字。石头很常见,这字却是大有来头,来自初代西玄王。
初代西玄王文韬武略,卓尔不群,也是个闲不住的主,走南闯北,唯独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在各地留下自己的“墨宝”,换言之,就是喜欢在石头上刻字,偏偏他的字又很好,这些石头简直身价暴涨,至今市场上都有号称初代西玄王亲自刻字的石头在售卖,真假不知。
在赋央城这地界,谁家里没有一块初代西玄王刻字的石头,就像是落伍了一样。
不过很显然,从破庙里找到的这一块地位非同一般,这是当年初代西玄王出发前留下的,上书“带河厉山”,意为国基久远,国祚长久。
“路上小心些,走得稳当点儿,这嗑着碰着掉了个渣,我都得拿你们问罪。”谢闲唇边挂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殿下。”
洛明瑾缓声道:“我与你一道。”
“行。”谢闲含笑扫了她一眼,倒也没拒绝。
于是,洛明瑾幽幽道:“殿下,走快些吧,不然太阳就该下山了。”
“也是,不然耽误吃晚饭了。”谢闲应了一声,很是随意地让人走快些,什么稳当都丢了。以至于让人合理怀疑方才的话只是为了延长时间而已。
“……”洛明瑾默默无语,殿下的脑回路真是这世上最令她困惑的东西了。不过算了,起码别让陛下等得过于久了,虽然她现在严重怀疑陛下等人等太久已经气麻了。
宣清殿。
西玄王谢勉正坐在那里黑着一张脸,怒火中烧地说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陛下消消气,孩子就是性子顽劣了些,不知轻重,毕竟年纪尚小,并非故意为之,您何必和她置气呢。”下位坐着的美妇人眉目温和地看着西玄王,缓声说道。
西玄王闻言冷哼了一声,“年纪尚小?转眼便及冠了,如此行径,怎么对得起她故去的母后?!”
“陛下,看在先王后的份儿上,您就饶她这一回吧。”美妇人温声说着,看面相便是极有亲和力的类型。
西玄王面色沉沉,“看在先王后的份儿上?孤若不是看见先王后的份儿上,一早便把她赶出王城了!”
“陛下!”美妇人抬高了声音,“这话怎可随口言之,若是孩子听到了,定要伤心了。”
谢闲在殿外站着,沐浴在周遭侍者微妙的视线里,轻扬了扬嘴角,挑了这个合适的时机走了进去。
她缓步走了进去,一边似笑非笑地开口,眉宇间缀着一丝难明的冷意,是介于调笑和阴鸷之间的感觉,乍一眼看去有种惊心动魄的妖冶感。天光散落,为她衣衫上的嘲风纹勾出一抹冷冽,如同一柄寒光熠熠的利刃。
“现在赶也不迟不是?”
谢闲的视线和西玄王对上,其中没有半分亲昵,只剩下浓浓的冰冷,夹杂着细碎的笑,反倒显得更疏远了。
西玄王的面色变了又变,好半晌才稳住心态,皱着眉头看着谢闲,轻斥道:“没有规矩,还不赶紧叫人。”
谢闲好整以暇地垂眸理了理袖口,而后才开口唤人:“父王。”
一旁的美妇人嘴角的笑僵硬了一秒,很快恢复如初,只是指尖不自觉掐紧了袖口,显然并不能对谢闲的无视泰然处之。
西玄王脸色好歹缓和了些,接着又道:“孤的传召几时送到?现在又是几时?拖拖拉拉,成何体统?!你可曾把孤这个父王放在眼里?!”这一说,脸色又臭了。
“我也不想的,这不是路上有事耽搁了。”谢闲懒懒散散地回道。
“有事?”西玄王沉沉开口,“孤倒要听听你能有什么事。”
“有人把我们洛大小姐锁在城郊的破庙里,我这不上赶着英雄救美去了?”谢闲挑眉,回道。
西玄王目光沉沉地看了谢闲一眼,“孤怎么听说,是你聚众斗殴,将人堵在了那个破庙里?”
“哦?我把谁堵了?”谢闲不甚在意地开口,语调里有种与己无关的轻慢。
“我。”谢闲听到一道清冽的声音,回眸看过去,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元青。
元青迈步走进殿内,眉目寡淡,袍尾拂过门槛,一抬眼,身后的天光云影皆成了背景。
“见过陛下。”元青垂眸浅浅行了一礼,话说完后,侧眸看向谢闲,面色平静。
谢闲盯着元青那张精致出众的脸,微微眯起眸子,半晌,嗤笑一声,转眸看向西玄王,没个正形地淡淡道:“这个可以堵。”
“你堵人家做什么?!”西玄王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鬼话,眼睛都瞪大了。
谢闲懒洋洋地回道:“见色起意、心怀不轨什么的吧。”
西玄王脸都气绿了,一掌拍在身旁的扶手上,“荒唐,简直是荒唐!孤看你今日是存心想气孤!太不像话了!”
一旁的美妇人眸中皆是惊异,未免情绪外露,只得低眉顺目,在一旁当一个没有感情的雕像。
至于元青,闻言眸光微动了一下,而后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您今日叫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就此事兴师问罪吧?”谢闲扬眉,似笑非笑地开口,扫了西玄王一眼,又看向元青,“这位姑娘若是觉得我行事太过放浪,我也可以把前面的流程补齐。”顿了一下,谢闲声音微沉,“你觉得如何?”
“你想补什么流程?”元青面色从容地问道。
谢闲撩起眼看她,眸中有种邪性的意味,她分明没有动,却好似在那一刻迫近了一样,“那要看你是想陪我生,还是陪我死。”
元青尚未开口,西玄王先怒了,“谢闲!”
谢闲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说道:“暴躁易怒,父王是该找太医好生瞧瞧了,您后宫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你!”西玄王气极,缓了缓神,方才又接着道,“孤不与你计较这些荒唐的事情,孤就问你,你知不知道那座庙里面的东西有多重要?!涉及国祚,若是被有心人告去了宣京,让人怀疑西玄有反心,天子怪罪下来,你就是整个西玄的罪人!”
“真重要的话倒是放在个好点儿的地方啊。”谢闲低声嘟囔了一句。
声音虽低,但整个宣清殿的人应该都听到了。西玄王面上有点挂不住,抿唇轻咳了一声,而后道:“你给孤严肃一点。”
谢闲撇撇嘴,这事儿吧,说是小题大做也行,说是关系国本也行,八成是有好事儿的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刨出来的整她的,西玄王估计也是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当初大桓建国的时候,有四位功勋卓著的人物被封了异姓王,封地分别处在大桓的四方,但说是封地,实际上各个异姓王在自己的地盘拥有绝对的自主权,大桓天子最多也就是王位上换人的时候才有存在感,毕竟历任四方王名义上都是受封而来的,得到大桓天子的承认才算是正统。
四方王当初受封的时候,担的是“为天子守国门”的道义,据说这四人连同当时的大桓天子是过命的交情。在当时来说,一起打天下,成功后也不忘兄弟们,算是一段佳话。现在嘛……就另说了。
“说起来,这话,是谁和父王说的?如此能耐,我倒真想见识一下了。”谢闲意味深长地说道。
西玄王沉着一张脸,没吭声。
“是我说的,如何?”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走进了殿内,朗声道。
谢闲瞥了进来的那人一眼,并不意外。
这位是谢闲同父异母的弟弟,谢麟,他的生母正是殿中坐着的那位。光看这名字,就能看出西玄王对这两个人的期待差距有多大。谢闲对此不太在意,不过这谢麟倒是很引以为豪的样子。
谢麟走进来的时候,刻意横了谢闲一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谢闲有意见似的,而后才开口唤人,“父王,母亲。”
谢闲觉得这人幼稚得很,懒得理会,但不代表她对别人的冷眼也会无动于衷,勾唇一笑,便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宣清殿怎么和菜市场似的,任人随意进出。”
“你……”谢麟对谢闲怒目而视,眼角的余光看到对他使眼色的妇人之后,这才收敛了几分,冷哼一声,接着道,“你今日闯了大祸,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利。”
“谢麟,叫人。”谢闲没搭理他,而是敛了嘴角的笑容,正色道,倒真有几分尊长的威严在。
谢麟咬牙,顿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长姐。”
“嗯。”谢闲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而后接着道,“往后莫要忘了,不然,在外人面前,显得我西玄没有礼数似的。”
殿内唯一一个外人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稍纵即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谢麟气极,狠狠瞪了谢闲一眼,没等再开口,就听上方的西玄王冷声斥道。
“谁教你的?无召擅闯宣清殿?!滚出去!”
谢麟灰头土脸地出去了,妇人想求情也没她说话的份儿,只得遥遥看了谢麟一眼,目露担忧。
“将他给孤押进来。”西玄王沉着声音接着道。
于是谢麟又被从殿门处押了进来,这一下,他就像一只斗败的野山鸡,身上艳丽的羽毛都蔫了。
西玄王对谢麟从刚才起的表现显然很失望,眼下面色难看,语气也凶了不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谢麟重新复活,“父王,长姐踹了那庙宇的门,把刻了字的石碑给弄坏了。”
谢麟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一声凛冽的剑鸣,回过神来时,就看到谢闲正拿剑指着自己,那双精致的眉眼因为其中的笑意显得越发昳丽。
“你、你要干什么?!”谢麟面露惊恐,他完全相信,以他这位长姐的行事作风,这一剑绝对刺得下去,想着,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西玄王,“父王……”
一旁被抢了剑的侍卫表情惶恐,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谢闲弯了弯眉眼,面容堪称柔和,只温声开口:“今天出门这一趟没揍到人,手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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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