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到谁就献祭谁 第16章 16

第一百一十七层的大妖们雷霆震怒，藤条将最后两名弟子高高吊挂。

藤妖用藤条鞭打其身躯，蛇妖用蛇尾洞穿其肩胛，黑熊精亲自用锅熬着汤底，只等两人被折磨死好下锅。

苍桐山，因为与松耳同感，舟朝在床榻上疼得冷汗涔涔，不断哀嚎。

司辰和花脂顾不上自己的伤，过来照顾他又无能为力，想到还在锁妖塔的两个家伙只会比小朝更惨，两人的心都悬在空中，异常焦灼。

“怎么办啊大师兄……”花脂跪坐在地，红着眼角，“松耳和长溯……他们……”

司辰满脸颓然，纵然心中惶然，还是得安慰她，“掌门已经在想办法了，再等等。”

“啊！”

舟朝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腰腹，一股撕裂的疼痛在此处不断蔓延。

与此同时，如尖刺的蛇尾从松耳腰腹上抽离，鲜血淋漓。

熬煮的大锅热气腾腾，他们身上流出的鲜血滴落，浸入滚烫的大锅里。

松耳半睁开眼，冷汗打湿眉睫，使她双眼模糊，只能看清小师兄身形的轮廓。

早知下山这副光景，她就该……算了，她肯定还是会出来的。

“呼……”也不知道小师兄还活着没。

看在他给自己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份上，她还是会给他报仇的。只是可惜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上做饭和小师兄一样或者更好吃的人。

“两个不自量力、不知好歹的东西！竟敢坏我们好事！”蛇妖用长舌舔过自己的尾巴，上面还有刺穿两人身躯后裹带的鲜血，“不过味道真是鲜美。”

藤妖吹了吹指尖藤叶，冷哼一声，“这丫头片子会使离火，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不过如此。”

黑熊精在下，仰头喊了一声，“你们玩够了没有？我还等着下锅呢！”

衣衫已经被鲜血浸透，长溯垂着脑袋，看起来已无生息。

藤妖瞥了一眼“咕咚”冒泡的沸汤，不想浪费了，便慢慢松了藤条，轻轻将两人丢进锅里。

一锅鲜汤瞬间被染红。

两人沉到锅底，被汤水淹没。黑熊精盖上锅盖，登时一片昏暗。

松耳得以喘息，汤水在她几个呼吸之后变凉，回归平静。她布满红痕的双手在水里划拉，摸上他的脸。

“小师兄……小师兄？”

没有反应。

忽然有了光，来自他的锁骨处，金光外溢。

松耳得以窥见他的脸，他闭着眼睛，左脸多出一道极深的鞭痕。她用自己的手擦去他脸上多余的血迹，一片混沌中他的苍白难掩。

“小师兄……你真的死了啊……”

虽然心中早有猜想，但将事实真正摊开在眼前，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心口异样，松耳腾出一只手摸向自己的心口，依然是空荡荡的。

“小师兄，听柏越说，不管是人还是妖，死后都要去地府重新投胎，进入轮回，转世重来。你下辈子要是还想进云顶昆仑，就别投妖胎了，不是每一次都会运气那么好的碰上我的……”

“还有啊，像小朝一样投个富贵人家，这样你长大就不会那么辛苦了。但……也别学他投成个什么都学不会的废物……”

松耳絮絮叨叨，脑海一片空白，满腹迷茫。

苍桐山里，舟朝终于安静了下来，花脂给他施了不知多少个净身咒，可他身上仍旧黏糊糊一片。

一想到他是因为和松耳同感才如此，花脂鼻头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师姐，你这样怪吓人的，感觉我命不久矣。”舟朝有气无力地笑道，“你别担心，小师姐可是说自己是神仙呢，她肯定会没事的。还有小师兄，他闷声干大事。平常小师姐睡觉我遛狗，他一个人学了我们三个人的份，本事可一点儿都不小。”

花脂擦擦眼睛，点了点头。

小竹屋有客造访，是苍明山的重鹤师兄，司辰已经顾不得客套，“可是有我师弟师妹消息了？”

重鹤在他期待的目光下面露难色，低下头硬着头皮道：“锁妖塔内生死自负是规矩，此番撤离众弟子已经破例，即便是掌门也进不去。”

“什么意思？就不管了吗？”

“掌门还在和锁妖塔的人交涉，但这事关人妖两族的和平，掌门和长老都不能轻举妄动。”重鹤沉声道。

司辰脚步踉跄，不敢深想。

“我过来是想让你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如果……”重鹤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原本想说的话说不出口。

司辰深呼吸，片刻的失神后站稳，行礼道：“我明白，多谢师兄。”

“那我先走了，你们保重。”

重鹤快步离开，司辰扶着房门慢慢蹲下，双手遮面，许久没有出声。

锁妖塔一百一十七层，黑熊精听着锅里“嗡嗡嗡”的声音，不像煮沸，而且没有香味飘出来，倒像有人在说话，还是个特别啰嗦的人。

松耳感觉小师兄身上已经没有温度了，摸他的脸，分外的凉。

“我还是头一回见死人呢，不对呀，你是妖怪，死前应该变原形的呀。”

她扒开他的衣襟，锁骨处的金光纹路忽明忽暗。

“这个印记是谁呢？”松耳仔细回忆，依旧没有答案，“你到底是什么妖啊，生来不怕水火，那肯定不是普通种族。”

“那是不是也不会那么轻易死掉啊。”她忽而又有了期待。

黑熊精打开锅盖，和蓦然见光后眯起眼睛的松耳大眼瞪小眼。

“怎么回事？怎么还凉了？”

松耳慢慢睁大眼睛，警惕地抱上小师兄的“尸体”。

“你们不是人？”

黑熊精愕然地看向她，松耳脸上的伤痕已经自行愈合，在汤里洗涮一番，反而让她一张脸干干净净。

藤妖和蛇妖都被黑熊精的惊愕吸引过来，松耳又找回了在御雪山脚下藏在乌龟结界里被大家当猴看的感觉。

感觉又要被他们吊起来打，松耳默默沉入汤里。

“你是什么东西！”藤妖一喝，藤条伸入锅里将二人卷出，重重摔在地上。

“咳咳……”

松耳不敢嚣张地说自己是神仙，不然这仨更要吃她了，要是沦为他们的滋补血库，那比死了还痛苦。

长溯锁骨的金光同样吸引他们的注意，蛇妖用自己的尾巴挑开他的衣衫，那个神秘的印记暴露在空气中。

“这又是什么东西。”

蛇妖试探地用尾巴戳了戳金印，硬邦邦的，轻易捅不进去。

“你要干嘛？”松耳眼看着蛇尾蓄力，跟着睁大了眼睛。

蛇妖瞄准金印，意图穿透，用力捅下。

“啊！”

蛇妖一声痛呼，蛇尾不但没有捅穿他的锁骨，反被电得焦黑。

长溯身体一震，眉睫颤动。

“小师兄！”松耳焦急爬到他身边。

长溯一睁眼，便瞧见一张白白净净，单纯又惊喜的脸。

“对不起。”他说。

松耳一愣，扶他起来。他自然地倾倒在她身上，脑袋搭在她肩上。

他在她耳畔低语，“我……果然还是太弱小了，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你。”

“对不起。”

松耳呆怔。

恼怒的蛇妖抚摸着自己的尾巴，愤恨地看了他们一眼，“野鸳鸯，竟然敢动我的尾巴？”

他掌中施法，蛇尾渐渐恢复原样，接着蓄力，毫不留情朝两人捅去。

“啊……”

腰腹再次被贯穿，同时贯穿。松耳倏忽低头，灵活的蛇尾从她和小师兄的身体中抽离。

她没有听见小师兄的痛呼，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喷洒在她脖颈间，慢慢淌下，变得寒凉。

“小师兄？”

蛇妖对他们的反应很不满意，无情的攻袭再度伸来。

“够了！你们有完没完！”

凭空生出寒冰结界，挡住蛇妖一下，但因施法者的法力匮乏，结界只片刻又碎裂。

“哟，小家伙生气了。”藤妖像是见了什么稀奇事，看着她“咯咯”笑。

蛇妖被他感染，也笑了，“生气了？生什么气？气你的小情郎要死了？他好像不会像你一样自愈呢。”

藤妖伸出藤条，缠上长溯还在流血的腰，把他从松耳身边拉开，又把他砸向黑石。

“你们……啊……”

松耳从地上爬起，想要走近他，却被蛇尾洞穿膝盖，无力跪倒。

长溯的身体滚落在地，额上血肉模糊，他的手指微颤，半睁着眼看向她，努力摇着头。

“不要……不要管我了……”他的气息微弱，说话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她耳里。

肆骨泡在那口又开始冒泡的锅里，松耳连召回它的法力都不够，她尝试结印，象征她力量的银色流光只出现片刻，又荡然无存。

什么都做不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双手撑在地上，她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怎么不生气了？你的本事呢？你的离火呢？”藤妖食指一点，藤曼飞出，点上长溯的胸膛。

“这里，藤刺穿过这里，他一定会死的吧。”藤妖大笑。

松耳怔怔抬头，神色逐渐呆滞。

见她没反应，蛇尾像巴掌一样重重拍在她背上。她像只逢雨的蝴蝶，被雨滴打中翅膀，跌落在地，脆弱不堪。

她口中腥甜，内伤过重，五脏六腑都受了洞穿之伤。

在她眼前，是小师兄的手。他还有一点力气，慢慢打开掌心，绷直指头，努力向她靠近。

藤妖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冷笑一声，藤刺转了向，扎进他离松耳最近的指尖上，生生钉在地上，进退皆不得。

松耳眼睁睁看着，他的其他手指不受控制地颤动。

一定很疼。

“起来呀，起来反抗啊！”

藤条勾起她的下巴，松耳被迫与藤妖对视。

逃出锁妖塔的希望已经破灭，这几只大妖分外享受此时的感觉，将罪魁祸首当作玩物，踩在脚底下羞辱。

“我一定……”松耳凉薄地看着他，声音喑哑，“我一定……一定亲手杀了你！”

“是吗？”藤妖像是听了个笑话，笑声放肆。

他再次将藤刺对准长溯的心脉，“杀死我？不如你先亲眼看看，我杀死你的小情郎？”

“不要……”

藤刺高高举起，这一扎下去，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小师兄！”

“轰！”

“轰！”

藤刺扎进长溯心口半寸之时，天地惊变，乌云蔽日，天雷滚滚。

“啊！”

一道惊雷劈进锁妖塔，触及藤刺，藤曼着火，藤妖惨叫。

锁妖塔……塌了。

大雨滂沱，万妖出逃。

松耳在雨水的冲洗下茫然抬头，无数阴影从眼前闪过。

得见天日，整个锁妖塔在半刻钟内，只剩下她和长溯两人。

松耳拖着两条暂时失去知觉的腿，一点一点爬向长溯，后者半睁着眼，见到她时眨了眨。

她抬起左手，为他的眼睛遮雨。

“小师兄？”

长溯许久才有反应，他艰难地抬起胳膊，握住了她遮蔽自己视线的手。

“我……”

“我们得救了。”松耳替他说道，她仰着头，感受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嘴里嘟囔，“你可是一只一点都不普通的妖怪呢。”

长溯根本无力去多想。

“松耳！长溯！”

“小师兄小师姐！”

司辰和舟朝找了过来，松耳循声望去，“大师兄和小朝来了。”她低头去瞧长溯的状况，他的锁骨处还在外溢金光。

松耳思索片刻，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被他握得紧紧的。

于是她咬破了嘴唇，俯身贴上他的锁骨。柔软的嘴唇碾过溢着金光的皮肤，以此涂抹又晕开她的血。

长溯蓦然睁大了眼睛，任雨滴砸进眼中，也未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