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迷途，齿轮街奇谭 第23章 她的日记

飞空艇飘出去几百米远，五六分钟后，劫后余生的张风等人，也终于是缓了过来。

“塔菲，你早些时候干嘛去了？为什么现在才来？要不是青山若我顶替你，就出事了！”异蛇诘问道，“为什么不杀死玛扎勒斯？”

“你真觉得那个女孩，名字叫玛扎勒斯？一个人类的女孩子会叫这种名字？”塔菲反问道，“你真相信她是鸟教的教宗吗？”

“当然！名字怎么了？你自己都叫永雏塔菲。”异蛇反驳道。

“……别抱怨了，你不是活下来了？我们成功捣毁了鸟教的窝点，只花了一个晚上，非常顺利。”塔菲有点烦，这样说道。

“我们死了四个人！这叫顺利吗？要是你早点来的话，他们就不会死了！”异蛇声音顿时拔高，失去术女和百夫长两位得力部下的确对他有所打击，“说好的晚上之前回来，你到底去干嘛了？”

“死了四个人，是不是因为你对鸟教的情报确认不足，以及自身的实力不够？”塔菲毫不客气地回击，“差不多得了，异蛇，我要是没来，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在那里。”

这话倒是没错。

异蛇渐渐地安静了，一方面也是有点忌惮塔菲的实力，毕竟这女人的确是一己之力打退了玛扎勒斯。

“至于为什么放走她，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死缠烂打，目标达成就能走了。”塔菲靠在飞艇的护栏上，指着背后倒塌的巨大榕树，说道，又掏出一个看起来很老的笔记本，“我从下面爬上来的时候，发现鸟居下面的树干，有一块不是实心的——从暗门进去，就找到了一个单独的树屋，那是玛扎勒斯的私人房间。”

“这是什么？”张风好奇地问道。

“她的日记，你要不要看看？鸟教怎么成立，蓝鸦和咔咔的来历，青鸾怎么附身到她身上，里面都写了。”塔菲说道。

“正经人谁写日记！”异蛇显然是不相信，“就算玛扎勒斯她写，也不可能那么凑巧让你发现了。”

塔菲打开破烂的笔记本，从第一页开始念。

第一天。

从邪术教团逃出来的第一天，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复仇，所以开始写日记。一些重要的事情也写在这里，防止忘记……我的记性好像真的越来越差了。

那些魔法师对我进行的人体实验，叫“蛊选”，他们在我之前好像已经抓了三批人类小孩了，我是第四期。我不知道前面的孩子怎么样了，但我逃出来了，也因此获得了力量。

我一定要复仇。

第二天。

飞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进入地下的通道，可我不是跟着栉风沐雨进入魔界的，所以没有证件，只能找魔族的人帮我偷渡。他们要价很高，但没办法，只好把从邪术教团那里偷带出来的黄金都给他们了。

领头的那个，拿了黄金还骂我脏，踹我头，还踩我的翅膀。

我很生气，但不敢打他，不是打不过，是怕他不让我进地下……越想越气不过，就哭了。

好丢脸。

他说地表那里，像我这样被落下，又想进来的难民有很多，就算是小孩也一样，没钱还死皮赖脸的，就骗进来丢到黑市，切成一块一块卖钱。

哇，你这个当官的，还挺骄傲。

殿堂魔族，镜壁魔族，不论什么魔族，人类也一样，什么魔联，栉风沐雨，都是狼狈为奸，唯利是图。

为什么当初陨石没把我砸死呢？

第三天。

他们送我进来之后，就不管我了，我没有父母，在魔界没地方待，从难民变成流民了。

只能捡垃圾了，不想乞讨，可接下来怎么办呢……

第四天。

这里人类很少，魔族的大家都讨厌半魔，也讨厌混血，但我不是混血，我只能把翅膀藏起来，但还是有一些羽毛露出来。

只好剪掉了。

第七天。

拾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年纪的女孩，她叫花花，花花说我翅膀很漂亮，她是第一个夸我翅膀漂亮的人。

她送了我一盒薄荷糖，我送了她一个很漂亮的手镯。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烤土豆，花花带我去河里洗澡，她帮我把翅膀洗得很干净。

有人陪着睡觉，感觉暖和很多。

晚安。

第九天。

花花被隔壁街的男孩子欺负了，我就去帮她找点排场，我发现我比自己想象的还厉害……也是吧，毕竟当初邪术教团的七八个魔法师都没拦住我，教训三个小男生，也是挺容易的。

花花说我打架厉害，可以去工会接委托，那样赚钱快。

下午就去了，但发现那里也不欢迎半魔，我解释了一万遍我不是鸟人，可他们就是笑我。

有一个人说，妮子，你上街看看，现在魔界有半个鸟人？

的确，流浪那么多天，什么种族都看到了，就是没有鸟人。

他说这叫“种族灭绝”。

我只好跑了。

晚上问花花为什么，她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有种族歧视，她说我的翅膀很好看，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都不懂，还要用这个为难人。

我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呢？

第十一天。

隔一天再去，发现，他们讨厌我，其实没有为什么，就像这个世界需要垃圾桶和厕所，他们也需要泄愤的对象。

我就是想接一个委托赚点钱，前台的姐姐比那些痞子有礼貌，但还是拒绝了我。

也许是过去魔界发生了什么吧，鸟人不受待见。

本来想走的，有人骂我杂种，我就把他揍了。

妈妈对我很好，骂我可以，但不能骂她。

然后一堆人挤上来，他们就像是等着打架一样，脑子不正常，我把他们都收拾了，然后就跑了。

现在想来，有点后悔，他们现在都在找我，我不能回花花那里，那样会害了花花。

今晚一个人睡，想妈妈了。

第二十天。

他们最后还是找到了我，把我抓起来卖到黑市，我变成了奴隶，每天被抽血，吃的只有面包，冷水，这样养着还不如杀了我。

隔壁房间也关着一个女孩，是弥诺陶洛斯，一到周末晚上，就有很多男人交了钱进去，到隔天凌晨才出去。

味道很臭，声音很大，完全睡不着，不知道她怎么活下来的，我第一次很庆幸自己被歧视，所以不必受这种难。

也许是为了不让我疯掉吧，他们丢了一个玩偶进来，也没收走我的日记，但我没力气写多少字了。

中间空了很多页，书页上的血污变多了。

有一页，贴着一张小女孩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白光灯下赤身**，沾满血污，背后有两条巨大撕裂伤口的照片。

第，据说是120天。

他们把我的翅膀拆了，说是要泡成标本，挂到纪念馆去，因为我是魔界最后一个有翼族了。

应该是第114天做的手术，为了省事没打麻药，用刀连割带扯地把翅膀撕下来，我当时四肢和腰都被铁链捆住，能感受到后背的骨头被拉出来，一直抽筋，疼得以为他们是要生吃我。

我没死，青鸾帮我封住了伤口，后来昏迷了五天，醒来又疼了一天，现在才能写字。

想花花了，不知道她现在怎样，有没有又被欺负呢。

第126天。

看到了自己的翅膀，洗的很干净，被装在玻璃柜子里，盖着纱布，被小推车送出去了。

他们还特地推来给我看一眼，又给我两张照片，有一张是手术时拍的，另一张就是泡好的翅膀。

这种感觉很奇怪，被关在这里几个月，我已经没有力气发火了，看到自己的翅膀，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一样。

她真的好漂亮。

如果能被放在展馆里好好对待的话，那就拿走吧，杀了我也无所谓，反正也疼习惯了。

第130天。

弥诺陶洛斯死了，我其实跟她聊过几个晚上，是手术之后聊上的，翅膀装在推车上出去的时候，她也看到了。

大概算是第二个朋友吧，她请我喝牛奶，我没推辞，也没多问。

她死的前一个晚上，和我聊的很多，应该是把我当树洞了吧。她说她是因为父亲欠赌债进来的，自己则靠出卖身体，偿还父亲欠的钱。

现在还清了，甚至还有些盈余，她把钱塞在信封里，早上拜托守卫把信带出去给她的母亲——父亲被债主打死后，两个弟弟妹妹就靠母亲一个人养活，她需要钱。

还完钱之后，感觉轻松了很多，也迷茫了很多。她问我能不能在日记上写一下她，代表她曾经活过。

我同意了，虽然现在后背和肩膀还是很疼，但帮她写一两页，问题不大。借着铁窗透进来的月光，我还帮她画了肖像，她其实长得挺漂亮的。

她很高兴，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只是嗯。

第二天早上，她就死了，尸体被拖出去，不知道怎么处理。

我想不起她昨晚说了什么，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那封信里的钱被守卫发现了，被拿去买了酒。

第131天。

今天的晚饭有肉，闻起来不太新鲜，我没吃。

这里经常死人，但就今天有肉。

第135天。

绝食五天，背后的伤口又感染了，很疼，我觉得我差不多可以死了。

梦到了麦田，花花，还有妈妈，其余的记不清了。

晚安。

第140天。

因为躺在床上，饿昏过去，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把我和一堆垃圾，一起打包丢掉了。

丢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捡到我的男孩子说，这地方是东南角，一个岛，离大陆很远。这里政府不管，没有法律，只有帮派，和邪教，之类的东西。

我本来对人类已经失去信任了，但这个被叫做“芦篱”的家伙，似乎是个好人。

他帮我消毒，包扎，处理了感染，我问他为什么救我，他说他行医那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伤口，就想试试手，职业病。

而且，看了我的日记，他没法放着不管。

他把日记还给我，我当时有点生气，因为这家伙侵犯我的**，但看到他帮我套了书封，想想还是算了。

芦篱并不善良，但也不坏，他救了我，也没问我要钱。

奇怪的男孩子，看着十几岁，却像个三十几的大人，自己经营一家药馆，一天到晚脸上都没有表情，像是面瘫。

我向他道谢，随后就离开了。

第149天。

在岛上遇到一个很厉害的女孩子，也是用冰的，她一眼看出我是青鸾，知道我的遭遇后，她就教了我怎么战斗，很多实战的经验和冰系的技巧。

她算是我的师傅了，这是继花花芦篱之后，第三个对我好的人。

也许这个世界没有我想的那么糟吧，只是我之前运气不好罢了。

我想办法回了内陆，我没有翅膀，就没人说我是鸟人了，接委托也很顺利，明天开始赚钱，日子应该会比以前好点。

第168天。

回到了以前那个被关了几个月的地方，栉风沐雨和殿堂魔族的警察已经把这个窝点端了，现在只剩一片废墟。

找不到花花，想想还是不找了，万一找到了，发现她出事，甚至不在了，又要伤心。

做委托赚钱很快，我总是接去东南角的委托，三四天就能完成一次，赚个七八百。去黑市补了证件，买了新衣服，吃顿好的，现在感觉自己不是流浪汉，而是一个体面的冒险者了。

第300天。

生日快乐，小鸟，今晚你可以想飞多高，就飞多高。

地上的夜空更辽阔，群星更美丽。

开心。

第308天。

闲逛的时候，发现了那个挂着自己翅膀的纪念馆，就在大门进去，被当做镇馆之宝，放在最中间。

用高光灯照着，淡金的暖色调，许久不见，感觉很温馨。

这里的墙上写，魔界上古时由魔神统治，除了魔神，其余一切魔族都不被允许飞行，只能在陆地上行走。最开始有翼族起来反抗，却被镇压，全族灭绝，再后来吸血鬼起义，魔神被打败，废除了这规矩。

于是建立这玩意儿，纪念有翼族的贡献。

但现在殿堂魔族的领袖是吸血鬼。

这历史也是他们写的，不知道有几分真，去黑市的时候看过，有翼族的羽毛，价格是吸血鬼翅膀的数十倍以上，就连血液也被传作极好的补品和注魔素材。那里打听的情报，是当时有潮流，有翼族的翅膀被当做奢侈品，五十金币一对，于是就被屠光了。

讨厌鸟人，也大都是嫉妒他们漂亮，能飞得高吧。

当时没多想，就打破玻璃，把翅膀拿回来了，于是有警报响起来，那些警察喊着“强盗”“小偷”，就出来追我。

笑死了，那本来就是我的翅膀。

把纪念馆炸了，略略略（吐舌头）

第309天。

果然还是东南角适合我，在这里装神弄鬼，很少有人识破，大家也不知道我是谁，有实力就能称王。青鸾现在也长大了，她赋予了我更强的力量，还带给我一颗宏伟木的种子，我感觉可以弄个拜鸟教玩玩。

半年来攒了不少钱，也搞清楚东南角的脉络了，只要不惹比尔家族，想干啥都行。

哪天实力够了，就去找邪术教团算账，哼哼～

第511天。

你是玛扎勒斯，你是蓝色的大鸟，你是渡鸦，你是栖息在宏伟木之上的神。

你赐予他们信仰，力大无穷，长生不死，名利双收。

你足下有，十三个，空鸟笼。

你好，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