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迷途，齿轮街奇谭 第18章 意料之外

陆袅袅回过神来，那吹笛的小女孩和青蛇，已经不见了。

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记忆也有些许模糊，蛇城中的艺术似乎就是这样，美丽而危险，如果随意触碰的话，就会陷入困惑中无法自拔。但，不知道为什么，陆袅袅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是有点轻微的“上瘾”。

这种如梦如幻的感觉，像是轻微的麻醉，全身浸泡在温泉中，有难言的舒适感。

即使这可能是有害的。

月明星稀，她继续沿着画廊的意象，与蛇笛的低吟，踏过一地异彩的鳞片，走向城市外沿的低洼处。

一片纯白的大理石浮雕，如史诗一般描绘蛇教的传说，从内城区的主干道延伸到外城区。

安静，祥和，细声的轻语，拜蛇教的信徒们，不知道嘴里呢喃着什么，一步步缓缓地走着。

渲染出一片神圣的氛围。

也有农地，牧场，商贩，集市，这些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景象，以及日常的闲聊。小小的教堂里座无虚席，他们都默默地用手指在胸口划着扭曲的蛇形，以此寄托信仰。

“赞美异蛇。”

异蛇的力量来源于精神，能带来无条件的快乐，它改写情绪与魔法术式的能力超越了扭曲，近乎于“神”。人们信奉异蛇，虔诚地崇拜，献上自己的一切，因此，异蛇也“赐下祝福”，使他们的魔法更加强大，使他们的快乐更加持久，使他们的信仰更加坚固。

本质上，就是强制的精神控制，整个蛇城处于异蛇反乌托邦式的独裁统治下，表面越是安宁幸福，被压抑的情绪就越是强烈。有点像是成瘾依赖，如果有一天，信徒与教宗间信与被信的关系突然切断，那肯定会引起超乎想象的反弹。

但至少现在，异蛇不需要担心，没有人能推翻他在蛇城的“神”的地位。蛇城所有的居民，都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洗脑，他的控制，以及他的“祝福”。

这些人认为他们是自发信仰异蛇的，并不存在什么洗脑与控制，因为异蛇天生就是如此伟大的存在，所以值得信仰与崇拜。

虽然看起来都是正常人，已经没救了，就像蛇教，看起来是正常的原生本地宗教，但其实就是邪教。在和外城的居民们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沟通后，陆袅袅得出了这个结论，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性思考的能力——异蛇不是神，而是普通的魔族，异蛇并非全知全能，这样的话，他们听不进一句。

陆袅袅也有点怕自己如果在这里待久了，会不会被潜移默化成一样的，被洗脑的人。

但有一说一，蛇城的艺术价值的确不低，这里的画作，音乐，雕刻，堪比灾难前的地表。

蛇城将继续存在下去，以它的邪性和艺术气息吸引每一个在东南角闯荡的过客，或许在不久的未来，它将与蛇教一同迎来终结，但在那之前，它能一直释放自己庞大儿不可忽视的影响力。

影响整个东南角，乃至魔界本土。

天色不晚，该回去了。

晚八点。

虽然手机被收走了，但小菲机器人还在，有联网有全息屏，其实就没啥区别。张风看到陆袅袅的朋友圈发了很多照片，看样子她很享受在蛇城观光。

塔菲白天被拍到现身在东南角的酒馆，当天晚上就赶回大陆，在自己的侦探事务所开启了直播，以实时定位的形式证明那个在东南角打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一个作秀的cos。

这很重要，虚拟主播是服务业，他们以陪伴和自我贬低的形式，为观众提供情绪价值，这其实和电子宠物没什么区别——为了让观众产生优越感和自豪感，弥补现实生活中的失意，他们可以做任何事。

就永雏塔菲而言，树立“厂妹”的人设就是最重要的一环，她的营业建立在“不聪明”“没特长”“情商低”“阴湿宅女”这些特征上。通过若干年的直播和表演，她已经让粉丝坚定地相信她是一个这样的人，而早上曝光的那个视频，里面展现出来的永雏塔菲的形象，是完全正面的。

塔菲不能是一个又漂亮又飒的小姐姐，尤其是中之人的外貌，和主播的虚拟形象完全一致，这绝对是粉丝们不能接受的。

所以塔菲必须当晚回来证明，她是一个普通人，并且从来没有真的去东南角，至于视频里那个塔菲，就只能是一个秀作的cos了。

从弹幕的反应看，他们姑且算是相信了，但大多仍是持怀疑态度。塔菲迅速地拿出看家本领，开始嗯打游戏，转移观众们的注意力，利用刻意的下饭操作引起大家血压升高，降低事件的讨论度。

她的确是会冷处理的。

估计今晚塔菲就这样把时间都花在直播上吧，之前东南角战斗的视频切片，都是按照游戏宣传的，说实话结合今天的事情看反而是一个败笔，就看有没有粉丝发散乱想了。明天集合，塔菲只要想来的话，就能赶到，毕竟那游标卡尺改写空间距离的能力属实方便——那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她要用飞空艇带自己进来呢？

“所以，你考虑好了吗？”银河·比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做一个交易。”

他依旧是那副奇怪的打扮，倒悬着漂浮在房间的床上，缓缓地飞行，等待着自己的回复。

“说实话，我不是很明白，什么叫用运气换运气……”张风想了想，这样说道，“赌运换命运？你当初是这样说的。”

“是的。我现在可以说得更明确一点——用你赌场的运气，换你在东南角不死的运气。”银河微笑着说道，“用钱买命，不可多得的好事啊。”

“你只是想骗我去赌场花钱，命运这种事，谁说得准。”

“你觉得我是骗子？”

“难道不是吗？”

“可你并没有拒绝。”

“我拒绝了。”张风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有种直觉，银河这个人，不是无的放矢——他似乎真的隐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据说有些魔法师是可以通过占卜和巫术改变一个人的气运……这东西太邪乎了，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啊～张风，你不会是觉得，决定去赌场赌钱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我逼你的吧？”银河旋转着来到张风的面前，嘲弄地说道，“你有选择的权利，别骗自己了，不想赌的话，不去就好了。”

“……为此，我还挨了一巴掌。”张风低下头，摸摸自己的脸颊，“也许，你说的没错，我总是心存侥幸……所以现在是已经换了吗？”

比尔依旧保持着微笑，在房间的天花板飘飞着，不说一句话。

“应该已经换了吧？换完了？”张风继续问道，“接下来我的运气，都正常了吧？”

“还差一半，如果你愿意换完的话，你接下来不会因为运气不好死在东南角，我可以这样保证。”比尔那锐利的眼神，已经完全看透了张风的心思，“你会走大运，各种意义上的。”

“比如？”

“比如，你掉到水里，不会淹死，而是会幸运地被路过的某人救起来。”

张风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银河，后者仍是微笑，礼貌性地微笑。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继续这样纠缠我？”张风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可以不要像个幽灵一样，阴魂不散的吗？突然出现在背后，说些不知所以的话。”

“我很多同事都喜欢这样，比如廉……”

“你可以干脆地回答我吗？”张风打断道，“你一定要我换掉那什么，所谓的剩下的一半？”

“对你来说接受很难吗？”银河拿出一张200元的代金券，递给张风，“或者，我们换个思路，想去吃烤肉，喝点红酒吗？”

张风看着那张代金券，顿时不说话了。

“哪里的券？”许久，他问道。

“你知道是哪里。”银河用手晃了晃代金券，发出响声，“现在正好是夜宵时间。”

我知道，张风，你从来没有改变，即使是塔菲给了你一耳光，你也没有学到教训——你只是缺少一个能说服自己的借口。

自甘堕落的普通大学生，都是像你这样的。

“……我从来没答应和你之间的什么交易，也不相信命运，之类的说法。那完全没有依据，就算是魔法，我也不相信。”张风摇摇头，像是对什么人解释，这样子说着，“银河，我只希望你不来烦我。”

你就骗自己吧，没有定力，沉迷酒肉，寻欢作乐，一心纵欲的孩子啊。

“就当是这样吧。”银河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似是别有深意，“给我个面子，拿了这张券，去吃点夜宵，我之后，就不烦你了。”

张风接过代金券，手臂感觉一阵冰凉，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血管，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应该是错觉吧？他心里这样想着，并没有多考虑，走向了门外。

因为烤肉红酒，的确美味。

“你是一个典型的，世俗的，凡庸的，不可救药的……普通人。”银河双手放在身后，望着张风背影，缓缓念道，“也许这个地方对你来说太现实，太残酷了？但，你应该长大了。”

就让我看看，还有多少的悲运与故事，还没有被发掘出来吧。

深夜。

塔菲关闭直播，长出一口气。

她瘫坐在椅子上，摸着自己养的宠物，垂耳兔小皮，陷入了沉思。

纸鹞一直再尝试联系自己，异蛇说明天晚上行动，如果自己想回去，当然是赶得上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很疲惫，不是很想去了。

“小皮，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答应张风，去东南角做这个委托的呀？每个月两千的薪水也太少了，两个月四千，我总督都不止四个呢。”塔菲望着棕色的小皮，自言自语道，“早知道收他每个月两万了，他又不是付不起。”

小皮安静地躺在塔菲的膝盖上，好像是睡着了。

“莫娜卡。”塔菲扭头，朝卧室外喊了一声，“我的外卖到了吗？”

“鸡块，鸡腿，双层巨无霸，芝士奶酪披萨，可乐，酒？可乐酒？”莫娜卡提着大袋的快餐走了进来，照着发票念道，“可乐酒是什么？”

“可乐酒精饮料。谢谢啦。”塔菲接过袋子，拆开后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今天可真是累死我了，心累，身体也累。”

“miya说月底想和你一起玩MC，她找到一个宝可梦多模组整合包，可以开服务器。”莫娜卡说道，“你有考虑吗？”

“她欠薪的官司打完了？”塔菲好奇地问道，“PL社能结账了？他们老板不是跑路了？”

“破产结算算完了，优先给小主播还薪，现在pl就剩两笔大的了，一个两百万，还有一个八十万。”

“诶，居然先照顾小主播？”

“据说是担心零碎的小账目太多了，就先还了。”莫娜卡这样说道，“所以，我怎么回她？”

“最近很忙，没空。”

“……以后再约？”

“以后……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至少两个月。”塔菲沉吟道。

“那帮磕百合的联动民又要闹了。”莫娜卡叹了口气，说道。

“比开盒强，让miya找点活吧，自己直播有趣的话，也不至于粉丝天天吵着要联动了，流量和关注也能上去。”塔菲这样说道。

“嗯。所以，你明天就要走了？”

塔菲想了想，随便地回答道：“看心情吧，今天上午和下午，都感觉很不顺心，等明天再说～”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再找我。”

“拜。”

凌晨。

一道黑影顺着蛇王殿的正门缝隙，悄悄地溜了进来。

“来者何人。”坐在王座上闭目养神的异蛇，察觉到了殿内气流的变化，于是问道。

“独自流浪的冒险者，青山若我。”一个蒙面黑衣的中年男子从地面的黑影中，如岩石缓缓上升，“我是张风和陆袅袅的师傅，下午看到网上的视频，忙着赶过来的。”

异蛇吐吐舌头，诧异于怎的有这么多无组织的人类，实力难以捉摸，又主动找上门来——之前那叫永雏塔菲的女人也是这样，莫非东南角真要迎来大变局了？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半夜的摸进来。”异蛇又问，“人类，你未免太没有边界感了。”

“东南角，蛇城，蛇王殿。你是异蛇，我来找我的弟子，带他们回去的——如果他惹了什么麻烦，我可以帮忙解决。”青山若我平静地说道，并没有展现出敌意。

应该不是来找茬的。

“那两个人类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你们明早在商量。”异蛇也懒得和这人再说明情况，又用尾巴拍了拍地面，呼唤术女前来，“明天晚上我们去进攻鸟教，如果可以的话，就把那两个人类崽子带走，他们会拖后腿的。”

青山若我听到这句，表情也出现了变化，他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知道，现在带我去找他们，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他们说。”

异蛇眼睛转了转，随后对术女道：“带他去，盯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