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飞机在一万米蔚蓝高空滑过, 在天空上留下一道白色曲线。mengyuanshucheng
一个星期前,郑周元带领自己的团队参加了在荷兰阿姆斯特丹举办的国际生物医药交流会。他们这次参会主要目的是和欧洲的研究院分享他们在攻克阿尔兹海默症上取得的巨大突破, 经数天交流学习, 这只代表队重返国土。
嘈杂拥挤的机场里,程蒙推着行李箱从闸机出来,她第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等候区最前排的那对父子。
俞明川穿了一身剪裁精细的黑色西装,俞天乐却滑稽的骑在在他的肩膀上, 俞天乐不断挥舞着他那攥得紧紧的拳头, 一双黑亮大眼睛望眼欲穿地瞪着出口处, 然后在看到程蒙后发出一声几乎要将整个机场震坏的尖叫——“妈妈!妈妈!我看到妈妈了。”
俞天乐快活得犹如脱了缰的马,就连俞明川也控制不住他, 俞明川矮了身,让俞天乐从后背上跳了下来, 俞天乐两脚一着地, 便像一只欢乐的陀螺旋风似地飞了出去, 飞奔着扑向程蒙, 猛地抱住她的腿。
“妈妈!妈妈!”俞天乐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在实验室刚刚取得了第一步进展时,俞天乐到来了。
于程蒙和俞明川而言, 俞天乐完全是意外之喜,那时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做好准备, 当程蒙告诉俞明川这个消息的时候, 俞明川呆滞了足足半分钟,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想找一个香烟,然后在想起自己已经戒烟后, 将手插进口袋,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就在程蒙都快被他走得睡过去时,他突然在她面前半跪了下去,然后两手环抱住她腰,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了她的小腹上,两个人同时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而信欣喜。
比起现在的精力过剩,俞天乐在妈妈肚子里时要安静得多。整个孕期,俞天乐都表现得非常乖巧、安静,没有让程蒙受一点苦头,以至于当俞天乐出生后,在婴儿床上发出了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嘹亮的哭声,连程蒙自己都很意外,自己竟然生下了一只“炮铳”。
程蒙被撞得往后连退了两步,她扶住行李箱,笑着捏了捏俞天乐的脸蛋儿,俞天乐小圆脸上的肉一块也没有少,摸起来手感一如既往的Q弹。
“在家乖不乖?”程蒙搔着俞天乐的下巴问。
“乖!”俞天乐脚上像是装上了弹簧,像一朵向日葵一样围着程蒙蹦来蹦去,他拖长尾音,软绵绵地说:“特别乖!”
“好,表扬你。”程蒙亲昵地摸了摸俞天乐的小脸蛋儿。
郑周元和其他人紧随其后出现,俞天乐看见了郑周元,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风一样的男子,立刻抛弃了自己的亲妈,再次掀起一阵旋风,向郑周元冲去,中气十足地喊道:“郑爷爷好!”
这一声郑爷爷,可没把郑周元闪着腰。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昨天他还是个翩翩少年,志在专业线条上攻坚克难,争取突破,没曾想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是——“爷爷”了。
“小乐好……”郑周元表情纠结地答应道。他从挎包里取出一只大礼盒,说:“这是郑爷爷从荷兰给小乐买的礼物,你看喜不喜欢啊?”
礼物是儿童玩的电路小玩具,几块代表电线、电阻和电容的小零件按照说明书拼在一起,就能形成一段完整的电路,可以让小喇叭唱歌,或者让灯泡闪光。
郑周元买的时候,是偷着买的,没让程蒙知道。程蒙现在看见了,说:“他家里的玩具,都快堆成山了。”
郑周元瞪了程蒙一眼,说:“我这是玩具吗?我这是开发智力的前期工具,科学的普及要从娃娃抓起!”
不管程蒙和俞明川的意见,反正俞天乐这个苗子郑周元已经预定下来,难得能见这么聪明的小孩儿,以后一定要让他往科研这条路上引。
郑周元将礼物递给俞天乐,俞天乐高兴地大喊:“谢谢郑爷爷!”
郑周元膝盖再中一箭。
“哎哟,让我亲一下小乐!”团队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女性,对俞天乐更是喜欢得不行,一看他那张肉呼呼的小脸,就母爱爆棚。
俞天乐刚会走路的时候,就被程蒙带到实验室里玩儿。实验室并不适合小孩儿,里面有很多危险液体和器皿,于是程蒙就让俞天乐坐在儿童安全椅上,系好安全带。他们做实验,俞天乐就在一边老老实实地吃手手,玩脚脚,睡大觉。
实验室的其他人不知道多喜欢这个小娃娃,他们都说俞天乐是被神仙开过光,他坐在谁实验桌前面,谁的实验就会进行的非常顺利,以往试过无数次的,这次一试就能成功。
这趟交流回来,她们也给俞天乐买了许多小礼物,有荷兰最有特色的小木鞋,比利时纯白巧克力等等等等。
俞天乐像小明星一样被大家团团围住的时候,俞明川走到了程蒙面前。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里突然多了一大捧玫瑰花,那花开得正好,每一片花瓣都饱满嫣红,其中点缀了一些白色的满天星,更增浪漫。
程蒙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花,俞明川顺势从她手里推走了行李箱。程蒙说:“下次别来了,这么远。”
俞明川说:“没多远。”
他跟程蒙并肩走在了最后,离前面的大部队越来越远。他略微停顿,轻声说:“想你了。”
程蒙会错了意,她以为俞明川说的是小乐,她眼睛始终盯着前方孙悟空似的上蹿下跳、不得安生的俞天乐,说:“小乐还这么小,我就离开了一个星期,当然受不了。”
俞明川说:“我是说我。”他重复了一遍:“我想你了。”
程蒙脸顿时变得比手里的玫瑰花还要红。怎么还跟她说这种话呢?她们已经结婚了七年,整整七年,七年是一个坎儿,所以人们总是说七年之痒。相处七年,他们已是老夫老妻,比起热情洋溢的爱人,他们现在应该更像亲密无间的亲人,可像现在这样,俞明川一说情话,她还是会像刚刚在一起时一样不好意思。程蒙说:“说什么呢。”
七年后,俞明川的脸皮更加厚了,他面色如初,神情淡定,继续说:“那你有没有想我?”
这话让她怎么接?她当然想啊,他们隔了那么大一片大西洋,甚至时间都滞后了八个小时。可是说想,那也不对,因为在这分开的一个星期里,他们每天都会视频通话,就好像面对面一样。
俞明川还是很执着,听不到自己想听的话,就会一直问,“想了么?”
程蒙只能也厚着脸皮,小声说:“想……”
俞明川下颚线松了松,看起来颇为满意。
他们继续往机场外走,俞明川问她:“荷兰好玩儿吗?”
程蒙认真地想了想,说:“还不错,风景很好,但是酒店的自助餐特别难吃。”
“是么。”俞明川侧身捏了捏她的下巴,说:“是饿瘦了。”
程蒙说:“是吧!”
俞明川便说:“等下带你去吃大餐。”
“好!”程蒙欢呼雀跃。
当母亲后,总是放心不下孩子,跟俞明川腻歪了几句,程蒙的注意力再次被俞天乐吸引走。此时俞天乐走不动了,撒娇要郑周元抱,郑周元老当力壮,一弯腰便把俞天乐举了起来,逗得俞天乐呵呵直笑。
程蒙问:“小乐这几天在家乖不乖?”
俞明川大言不惭,说:“很乖的。”
程蒙惊讶地说:“真的假的?”
俞明川郑重地点头,说:“真的。”
程蒙说:“那他作业写了吗?”
俞明川沉默,“还没有。”
程蒙说:“他在幼儿园打架了吗?”
俞明川再次沉默,“有一点小摩擦。”
程蒙说:“他老师找你去幼儿园了吗?”
俞明川这次的沉默比哪一次的都长,他停顿许久,摸了摸下巴,说:“我们交流了一下怎么教育小孩儿。”
程蒙:“……”
俞明川能屈能伸,他立刻改口,将“很乖”,改成了“比较乖”。
他又说:“小男孩儿皮一点是好事,以后有出息。”
程蒙说:“是么?”
“当然。”俞明川笃定道。
程蒙说:“你小时候也很皮吗?”
俞明川再次:“……”
程蒙好笑地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说:“你也别太惯着他了。”
俞明川是一个非常尽责的父亲,他们只有俞天乐这一个孩子,并且只打算要这一个,于是他将自己所有的父爱全部都无条件地给了俞天乐,对他来者不拒,有求必应,就算是俞天乐撒泼耍赖,要摘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联系一下航空局。
因为工作性质,他们两个人都非常忙碌,但俞明川只要有时间,一定会带俞天乐出去玩儿。俞天乐五岁之前,已经跟着他们去过了十多个城市,他还有了自己的护照,今年准备过年的时候一起去西班牙。
“小孩儿还是要教的。”程蒙无奈地说。
俞明川说:“我知道的,但他现在不是还小么。”
他侧头亲了亲程蒙的耳朵。程蒙耳朵热了起来,她知道俞明川并没听进去,以后,他还是会继续惯着俞天乐,但他接着又亲她的脸颊了,让她肚子里剩下的育儿经忘了个干净。
磨磨蹭蹭走到了机场外,郑周元依依不舍地把俞天乐还给了程蒙,他说:“这小子真聪明,你可要好好培养。”
程蒙对俞天乐说:“跟郑爷爷说再见。”
俞天乐大声说:“郑爷爷,再见!”
郑周元挺着胸口插着的两只“箭”,抹着鼻子,笑了笑,跟其他人乘坐大巴士离开。
他们回到了车上。俞天乐坐在儿童椅上,左边是俞明川,右边是程蒙,他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不停跟程蒙说话,“妈妈,我好想你啊。”
程蒙摸了摸他的小肉脸,说:“我也想你。”
俞天乐却嘟起嘴,蹬着腿,说:“我不信,我不信。”
程蒙说:“为什么不信。”
俞天乐指责道:“妈妈总是偷偷跟爸爸视频,不跟我视频!”
程蒙:“……”
车里一阵沉默,只有驾驶座上的魏晓伟憋笑憋得极其辛苦。
荷兰和中国有八小时时差,那边下午四五点,刚好是这边的晚上十一二点,所以他们视频的时间定在了晚上,这个时间俞天乐应该已经睡了,所以他们经常会借此机会说些不好意思的话,谁知道这臭小子原来从头到尾都在假寐。
程蒙尴尬地看向俞明川,用眼神示意——这是你儿子。
俞明川气定神闲地用眼神回复她——这也是你儿子。
俞天乐这个便宜儿子继续在儿童椅上蹬着腿,他早就忘了自己刚刚还在指责父母视频聊天不带自己,他晃荡着腿,大声说:“妈妈,我想吃大鸡排。”
程蒙说:“大鸡排热量高,小孩儿不能吃。”
俞天乐撒娇说:“我要吃嘛,我要吃嘛!”他见妈妈不让,便灵活机动地开始讨好俞明川,央求道:“爸爸,我想吃大鸡排。”
俞明川到底好说话一些,他一笑,说:“你人这么小,怎么能吃大鸡排。”
俞天乐这个逻辑小鬼才便机敏地说:“那我想吃小鸡排,我人小,就吃小鸡排。”
俞明川难得心情好,便同意了,他假装考虑了一下,说:“可以,待会儿让你吃一口小鸡排。”
程蒙的接风宴定在一家漂亮干净的西式餐厅。俞明川和程蒙点了牛肋骨和蔬菜沙拉,喝了一小杯白葡萄酒。一边吃一边说话。
俞明川允许俞天乐吃一小块鸡排。有鸡排吃,俞天乐就非常快乐他,他用叉子,叉在鸡胸肉上,举起来,蘸满辣椒酱,然后举起来,大快朵颐,吃得满脸是油却浑然不觉。
程蒙说:“今天老师叫你去幼儿园说了什么?”
俞明川不想程蒙一回来就操心孩子,避重就轻,说:“没什么,小孩儿在学校调皮。”为了避免程蒙继续追问,他熟练地切了一块牛肉粒,喂进程蒙嘴里。
然而这一场面被俞天乐看见了,他立刻说:“爸爸,爸爸,我也要爸爸喂我吃。”
俞明川说:“自己吃。”
俞天乐:“嘤嘤嘤。”
程蒙无语地瞪了俞明川一眼,示意他不要在小孩子面前做这种事情。俞明川没说话,扬了扬眉毛,又切了一小块牛肉下来,眼睛看着程蒙,将肉放进自己嘴里。
吃完饭回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俞明川开始办公,他关上了书房门,跟其他分公司的老总开视频会议。
程蒙哄俞天乐洗澡。俞天乐今天吃了小鸡排,糖分和油脂摄入过高,精力空前旺盛。还是在阿姨的协助下,程蒙才从俞天乐身上剥下了那身脏兮兮的制服。
她将俞天乐浸在水里,水里放了洗澡盐,很快飘出许多泡沫。俞天乐一头扎进水里,然后又钻出来,头顶上都是泡泡。
程蒙怕俞天乐在水里玩把泡沫弄进眼睛里,用毛巾给他擦脸,程蒙一擦,俞天乐就咯咯笑,笑声比浴缸里飘着的小鸭子还富有节奏感。
程蒙哭笑不得,揉着俞天乐的头发,搓出许多小泡泡。
俞天乐有一头和她一模一样的小卷毛,但和她不同的是,俞天乐非常得意自己的卷毛,因为他小时候俞明川给他看了动画片狮子王,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发型跟那只小狮子一模一样,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动画里的那只小狮子毛发要更光亮蓬松一点。
俞天乐的小卷毛好看是好看,却很不好打理,尤其他又是一个非常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儿。所以程蒙每次给他洗头发、梳头发的时候,都会在他的头发里找到许多稀奇古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比如树叶、M&M巧克力豆、橡皮擦,这些还只是基本操作,有一次程蒙甚至在他的头发里找到了芭比娃娃的小鞋子,这让她实在想不出来,俞天乐每天待在幼儿园里都做了什么。
程蒙一点一点用梳子将俞天乐打结成一团的头发弄散,她问:“小乐,你头发里怎么有这么多沙子?”
“有嘛?”俞天乐撒着娇往程蒙怀里蹭。他并不记得俞明川跟他打商量的事儿,他只是真忘记了今天中午跟张晓伟的争执。小孩儿的脑袋瓜子容量很小,记得住这件事,就忘记了那件事。今天妈妈回来了这件事太高兴,让他别的什么都抛在脑后了。
俞天乐浑身是泡沫和水,一蹭过来,泡沫全弄在了程蒙衣服上。程蒙说:“你能不能告诉妈妈,今天老师为什么要爸爸去幼儿园?”
俞天乐这才想了起来,但他依旧很开心,快活地说:“因为张晓伟欺负我,他推我,结果自己摔了,还说是我推的,爸爸就去幼儿园了。”
程蒙这才知道来龙去脉,她问俞天乐,“那你哪里受伤了吗?”
俞天乐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他得意洋洋地说:“没有!”
“好。”程蒙这才松了口气,说:“以后在学校里,跟小朋友有打架,要告诉妈妈和爸爸,知道吗?”
俞天乐点头,说:“知道!”
程蒙说:“好,真乖。”
她用热水冲掉了俞天乐身上的泡沫,然后用毛巾将他包起来擦干净。她打开吹风机,把俞天乐的头发吹干。一吹,俞天乐的头发便炸开了,发量足足膨胀了一倍,对着镜子里那个神气的货真价实的“狮子王”,程蒙无奈地说:“小乐,妈妈给你把头发剪一点好不好呀?”
“啊!”俞天乐惊恐地尖叫了一声,努力抱住了自己的小脑袋。每次要俞天乐剪头发,都像是一场拉锯战。他年龄虽然小,但一颗少男的爱美之心已经长成,“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这一人生信条早已镌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不可以,呜呜呜,不可以,妈妈……”
程蒙又气又好笑,她将他的头发在头顶抓成了一只小发髻,说:“不剪你想扎小辫子吗?”
看着镜子里的小人头顶“冲天炮”,俞天乐又乐了,他咯咯直笑,说:“不要小辫子,我又不是小女孩儿。”
程蒙说:“那还剪不剪?”
俞天乐犹豫了一下,说:“那剪吧。”
程蒙说好。她正要找剪刀,这时俞天乐又说:“妈妈,能不能明天再剪。”
程蒙说:“为什么?”
俞天乐捂着脸,羞涩地说:“我想明天给果果看。”
“果果?”程蒙说:“果果是谁?不是花花吗?”
“不是,”俞天乐手指缝里露出狡黠眼睛,说:“果果是果果,花花是花花。”
程蒙无可奈何,说:“好吧。”
她放下剪刀,把俞天乐抱去床上。俞天乐闹了一整天,到现在终于已是强弩之末。他躺在床上,床头边暖色的台灯照着他的眼皮。他的眼皮一会儿合,一会儿又坚强地睁开,努力地看着程蒙。他抓住了程蒙的一根手指,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小小的胸脯平缓地起伏着,说:“妈妈。”
“什么?”程蒙俯下身,温柔地摸着俞天乐那圈毛茸茸的胎毛。
俞天乐对她招了招手,说:“妈妈。”
程蒙低下头,靠得更近了些,她用鼻尖碰了碰他的,说:“要跟妈妈说什么?”
俞天乐抱住了程蒙的脖子,说:“妈妈,以后别走了好不好?”
程蒙心中一暖,她亲了亲俞天乐小小的鼻尖,说:“下次妈妈去哪儿,就把小乐带去哪儿,好不好?”
俞天乐使劲儿地点头,他又中途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儿,犹豫地说:“那爸爸呢?可不可以把爸爸也带上?”
程蒙忍不住笑,向他保证,说:“可以。把爸爸也带上。”
在程蒙的保证里,俞天乐终于睡着了。这时俞明川也开完会进来,站在了他的小床前,和程蒙一起欣赏着这张全世界最美好的小脸。实在令人疑惑,这个安静的小小美男子,在清醒的时候,竟然可以用肺活量叫破一扇窗户。
“睡着了?”俞明川问。程蒙将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对他嘘了一下。
他们离开房间,关上房门,然后一起回到了卧室。俞明川松开了衬衣的第一颗纽扣,在床头边解下手腕上的金属机械表。
程蒙说:“小乐跟我说,他今天在学校跟同学有矛盾。”
俞明川早也想到俞天乐不会瞒程蒙事情,于是转过身,点点头,说:“是的,有些小摩擦,但是已经处理好了。”
他捏了捏程蒙的肩膀,说:“累不累?”
程蒙说:“不累。”她看了眼表,说:“现在荷兰才下午四点呢。”
俞明川一笑,说:“好,正好我们一起说说话。”
他们并排躺在床上,程蒙看着天花板,依然有些不放心,她突然翻过身,手肘撑着脸,对俞明川说:“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送小乐去幼儿园吧。”
俞明川:“好。”他也翻过身,和程蒙面对面,说:“你担心什么呢?”
程蒙说:“我也不知道,我怕他在学校受欺负。”
“应该不会,”俞明川说:“小乐跟同学打架倒是小事,你儿子的麻烦还在后面呢。”
程蒙瞪大眼睛,问:“什么意思?”
俞明川笑着摇了摇头,说:“你明天去了就知道了。”他故意卖关子,竟然要关灯睡觉。
程蒙这哪里还睡得着,她立刻把灯打开,说:“这也是你儿子呢!”
俞明川带了点笑,他牵程蒙的手,拽了一下,说:“这么多天没见了,还要说这个吗?”
程蒙脸红心跳,表面依然假装已婚妇女的淡点,说:“那你想说什么?”
俞明川手指在她手心刮了一下,关了灯,意味深长地说:“我现在不想说话。”
*
第二天,程蒙和俞明川一起送俞天乐去学校。俞天乐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脖颈上系着海蓝色小领结,脚上是白筒袜和黑色小皮鞋,漂漂亮亮得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娃娃。
到学校后,车刚停,俞天乐就耐不住了,精神抖擞地大喊:“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俞明川解开了他的安全带,他便从安全椅上跳了下去,然后向其他小朋友冲了过去,高呼:“果果,花花,小美,我来了。”
“小乐!”几个穿着五颜六色裙子的小女孩儿也向俞天乐跑了过去,他们互相抱在了一起,明明只分开了几个小时,却深情得像是多年未见。但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他们的时间流逝本就和成年人不同,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一年那么漫长。
程蒙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一群漂亮小女孩儿团团围住,惊讶地嘴都合不住,她算是明白俞明川昨天为什么说,她的麻烦还在后头。
俞天乐还算有点良心,在一群莺莺燕燕中竟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母亲,他冲校门口的程蒙拼命挥手,大声说:“妈妈再见!”
程蒙也挥了挥手,说:“再见,在学校要听话……”
俞天乐说:“知道啦!”然后和那群小女孩儿赛跑似的奔向了教室。
程蒙转过身,俞明川与她相视一笑。程蒙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俞明川说:“你可不能随便诬陷我。”
程蒙好笑,说:“那你说小乐像谁?”
他们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深思。可能是家庭和成长环境的缘故,他们两人的性格都比较内敛,所以实在不知道俞天乐这人间小太阳似的热情奔放,竟然是遗传自谁身上。
俞明川说:“谁都不像。”
程蒙说:“对,他是小天使。”
他们再次回到了车上,俞明川打了方向盘,说:“走吧,送完小宝贝,该送大宝贝去上学了。”
程蒙嗤笑,她红着脸打了俞明川一下,说:“走啦!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