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修 第56章 假死献祭梦百年

幽冥剑在手，张停云如今又是合道境，带胥棠离开暗界只在瞬息之间。

两人回到了胥地，找到了胥人居处。

张停云想胥棠再见一见家人，毕竟一梦百年，醒来故人不在。

他们隐匿身形在人群中穿行，胥棠面容颤动，既胆怯又惊喜。

最终，两人穿过木板，进入族长胥戾的帐篷。五年过去，老人眉间添霜寒，弓着脊背，似乎更苍老了。胥棠终于忍不住了，急忙奔至胥戾身旁，双手虚扶，神色悲伤。

张停云见胥棠如此，抬手布下结界，两人的实影显现。

胥戾在结界布下的瞬间就抬起了头，然后斜眼睨见了胥棠。老人面色一震，似是不可置信般道：“小棠？”

“是我，祖父。”胥棠泪珠落地，上前握住胥戾的手。

胥戾上下打量胥棠，眼神中尽是思念之色，但最终放开胥棠的手，后退，严厉喝道：“你还回来做什么？找死吗？”

“祖父……我……”胥棠无措极了。

张停云走到胥棠身侧，对胥戾正色道：“族长，是我带胥棠回来的。”

胥戾一愣，他才发现张停云竟也在场。

张停云没等胥戾说话，便拿出从母树上折下的树枝递给胥戾，“祈天树枯死与胥棠无关，反而……是祈天树需要胥棠。这是一枝祈天树枝，重新种下，细心浇灌，百年、不、或许十年后又是一棵祈天树。”

胥棠讶异地看向张停云，眼睛湿润，泪珠悬在细密的睫毛之上，欲落而未落。

“你怎么会有祈天神树的……”胥戾抬头看张停云，眼中怀疑之色浓重。

不过尽管怀疑，胥戾依旧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截树枝。

张停云看了眼胥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将会带胥棠离开中洲，这或许是你们的最后一面。”

“什么意思？”胥戾问。

张停云不答，侧身回避，消失在原地。

帐中只有胥戾与胥棠，一老一少，此刻竟相对无言。

“祖父，我、五年、”胥棠上前。

胥戾想后退，但最终站在原地任由胥棠与他亲近，只不过嘴上依旧冷淡，道：“你本就被逐出胥地，一辈子都不该出现在这里，他带你走也好……”

“祖父……”

“……”

帐篷中的火烈烈燃烧着，但最终熄灭，只剩地上的木材还亮着点火星。

老者呆坐在地，环顾四周，却再也寻不到胥棠的身影，他叹了口气，好一会后才意识到胥棠真的离开了。这是他们祖孙的最后一面。

他握着手中的树枝，走出帐篷。

帐外，胥戮朝他走来，胥戮察觉了父亲的异样，连忙走到他身旁，问：“父亲，怎么了？”

老人将握紧的手摊开，道：“我见到胥棠了，这是他送来的祈天树。”

老人的声音并不小，很有中气。

“胥棠？”

“他怎么还敢回来的！”

胥棠的名字一经说出竟立刻传遍了四周，人们怒视胥戾，似乎想冲进他的帐篷找出那个毁灭祈天树的坏孩子。

老人看了看底下人的眼神，摇头苦笑。

胥戮从父亲手中拿起那截树枝，却只见一只纸鹤凭空出现在了老人的手心。

老人打开纸鹤，皱眉往下读，手止不住地颤抖。待读完信中所有内容，纸鹤消散。

“这是什么信？”胥戮问。他看不见信中内容。

老人没有作答，他一把夺过胥戮手中的树枝，想折断，却最终颓然倒地，凝视手中树枝道：“祈天树啊祈天树，为什么你这么残忍。”

而同一时刻的胥海崖上，张停云与胥棠相对而坐。

胥棠道：“我本以为那天就是和他们的最后一面，没有想到哥哥你又让我再见了一面，我现在很开心。不过，其实我最想见的只有祖父，最在乎的也是祖父。你呢？哥哥，你心里有很在乎的人吗？”

胥棠的笑容灿烂，看起来心情极好。

张停云被其感染，也弯了弯眉，点头：“我的师兄师姐、朋友。我都很在乎、”

胥棠凝视他，眼中现出忐忑的情绪，一句话在口中吞吞吐吐，“那我呢？你在乎我吗？”

张停云愣了愣，伸手揉胥棠的头，道：“当然在乎。”

“那就好。”胥棠舒了口气。

胥棠站起身，远望云空，想起在这和张停云第一次聊天的夜晚，不由露出怅然之色。

好一会后，他转身回头，认真道:“哥哥，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张停云抬头，心想:时间到了，是该说了。

他神色认真道:“胥棠，帮我一个忙。冥河底下有一棵树，它缺失了一些东西，而我要去找回那些东西。我希望在我离开的时间里，你能帮我守在那里。”

“好。”胥棠没有犹豫，也没有问其他的，只坚定地点了点头。

张停云怔愣，慢慢低头:“胥棠，抱歉。我没有时间带你去西洲、去我宗门了。”

他们没有这个时间了。

胥棠蹲下身，抱住张停云，将头埋在他肩颈，低声道：“以后会有机会的。哥哥，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所以你不要对我说抱歉。”

冥河水幽深冰凉，张停云浸入其中都觉冰寒刺骨，但胥棠实力低微却能在其中畅快潜游，只因他体内的那颗树心，深黑河水中，金色的树心耀眼极了。

张停云带胥棠穿过结界来到母树前，胥棠望了望神树，转头看向张停云，面容诧异，“祈天树？”

祈天树金色流光大盛，树心一金色光电落到两人面前，化为了一白发老头。

“师父？”胥棠讶异。

老人眉目慈祥，点头:“胥棠，你来了。”

老人又看向张停云，道：“你告诉他了吗？”

指树心献祭之事。

张停云摇头：“不需要。”

树心献祭之事旁人听了都不由纠结苦痛，胥棠若知晓，又该多为难、多痛苦？张停云宁愿胥棠什么都不知道，只需百年后醒来，那时他已然找回另一颗树心。

他不希望胥棠知晓自己是一棵树心，不希望胥棠有献祭的想法，最后一辈子都别想。哪怕做一个普通修士也好，而不是承担那些重大的责任，成为一个为天下而死的祭品。

“话不多说，开始吧。”张停云拔出幽冥剑。

胥棠看了眼张停云，往前走去，站在祈天树前。

此刻，他心中有许多疑惑，但既然张停云不说他便不问。只因，那人是张停云。

幽冥剑剑身发出黑红灵光，张停云握剑于祈天神树前布下杀阵。最后站在胥棠面前，举剑向胥棠刺去。

胥棠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并不躲避。

终于，在剑锋离胥棠一指之距时，站在一旁的白发老头陡然分成两半，再化作两个虚影向胥棠飘去，一人融进幽冥剑中，一人挡在了胥棠身前。于是，幽冥剑刺破虚影，杀阵被启又被破。

张停云说的假死献祭之法，先得假死才能骗过天地法则。

幽冥剑的剑势虽然被老头抵挡了许多，但剩下的剑意依旧逼到胥棠身前，他抬手抵挡却依旧被伤，吐血倒地。

“胥棠！”

张停云冲上前抱起胥棠，他用手指擦了擦胥棠嘴角的鲜血，沉声道：“对不起。”

胥棠将头靠在张停云怀中，嘴角扯出笑，安慰道：“没事，我……咳……”

假死之后便是施入梦术造献祭之身。

张停云不能停。

他将胥棠扶正，双手结印：“生！”

“灭！”

“梦！”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是在一瞬间。

胥棠从阵痛中清醒，低头，只见一棵金色心脏的虚影从身上飘出，最终飘至上空，融入树中。而自己的身体尽也慢慢化作虚影，快要消失了。

这一刻，胥棠心中很是难过，他又要与张停云分开了。

胥棠伸手抚过张停云的脸，问：“哥哥，你快点回来找我好吗？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太久。”

张停云抿唇，握住胥棠的手，“好。”

“你别忘了我？”

张停云点头承诺：“会的，不会忘。很快的。你睡一觉，醒来，我便会出现在你面前。”

“入梦，会是一个美梦吗？”胥棠的声音渐低，身形将散。

张停云手中抓了个空，“会的，我很快会回来的。”

“是吗？那便好。”胥棠的身形彻底消散了，只余这句话散落在空中。

张停云看向母树中已经凝实的树心，只觉身体忽冷，手中幽冥剑振动不停，他低头看向远处，只见地上的寒冰像浪潮一般滚来，冰封千里。

是了，为了保护这颗树心，暗界将合、冥河冰封。

他得赶快逃了。

他穿过结界往上，最后低头看了眼冥河下的祈天树，只觉此刻身心俱疲。

他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