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修 第49章 暗室无明灯 前路愁知己

明诀殿。

旻奕珂走入，俯身行礼：“六殿下说，他要见张停云一面，之后便会告知禁令下落。”

“见阿云？”巫无咎放下手中笔，皱眉看向旻奕柯。

在她心中，自己师弟虽实力高强但善良单纯，而巫煌昌则心思狡诈，她怕巫煌昌会对张停云不利。或许他想见他也是想趁机报复张停云，下意识地她便想拒绝这个无理要求。

但旻奕珂问：“陛下不放心什么？”

巫无咎迟疑，他们之所以耗费如此之多的精力去抓捕巫煌昌，为的就是拿回被他盗走的五道禁令，有了这五道禁令才能打开皇宫下的墓穴，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师姐，我可以见他，我也需要见他一面。”不知何时，张停云从殿外走入。

他今日来找巫无咎，便是为见巫煌昌而来。想要找到白缘，得找巫煌昌，毕竟她是他的人。

三人眸光交错，巫无咎点头，“好。”

石门再次打开，巫煌昌抬头，只见从门外走入两人，旻奕珂和张停云。

他目光凝滞在张停云脸上，语调讥讽又哀怨，“你终于来看我了。”

“殿下，人来了。禁令在哪？”旻奕珂提醒。

巫煌昌没看他，依旧盯着张停云，道：“我人在这里，跑不掉的，禁令也跑不掉的。”

旻奕珂摇了摇头，便不再往前走，立于石门一旁，待石门关上，他便彻底隐匿于黑暗之中了。

张停云慢慢走到巫煌昌对面，他四下打量这个囚牢和其中关押的囚犯，最终抬眸对上巫煌昌的眼睛，问：“你想见我？”

“嗯。”巫煌昌轻轻点头。

“我若不找你，你便不会主动见我，是不是？”巫煌昌坐在地上笑了笑，身体转动，似是在找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

“白缘和无双在哪？”张停云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巫煌昌摇头：“我不知道。”

张停云脸色骤然难看起来，“什么意思？”

巫煌昌道：“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

张停云凝视了巫煌昌一瞬，再扫视四周，最终从一侧的阴影中拖出一把木椅坐下，道：“好。”

巫煌昌似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张停云，我确实骗了你许多事，你如今不肯信我也是正常，但我依旧要说：我对你确有真心。只不过我想要的太多，总是得权衡利弊、事事小心，所以……对不起。”说完，他盯着张停云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些许变化。

可惜，张停云听完无动于衷，对上他的眼睛平静道：“我们两个人从来便不是一路人，目的不同，手段不同，互相利用罢了。”

张停云话音落下，巫煌昌沉默了一瞬然后面色猛地扭曲，他死死握住铁链，低头轻声道：“是，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可是……张停云……”

他忽地起身，巨大的哐啷声在寂静的石室中响起。

他道:“你知道吗？”

“我真的很怕黑，我没有骗你。小时候，父君便告诉我，我要努力修炼超过巫无咎，我才有可能被女皇看在眼中，才能登上皇位。而我修炼的地方就是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我每达到他的一个要求，才能从那里离开。我把宫殿铺满夜明珠……”

“你是想说你之所以变成如今的模样，皆是由你父君造成的吗？”张停云打断他的话。

“不是。我只想……”巫煌昌轻轻摇头。

张停云冷声道:“六殿下，世上能让你遭受痛苦的人并不多。恰恰相反的是，你才是许多人痛苦的源泉。你殿内铺满的每一颗夜明珠都是修炼百年才能凝聚出的妖丹。”

“我只是希望你多了解我一点。你却更加讨厌我了……哈、”

巫煌昌看着张停云的冷眼忍不住向前冲去，却被封印和困住他的锁链拉倒在地。他躺倒在地，没了生息好一会，再然后慢慢蜷缩着身体起身。

他的发冠没了，如墨的黑发披在身前，他侧着头一半的头发将他面容挡住，黑暗中只看见他那只闪着金色光芒的左眼。

他慢慢抬头看向张停云，宛如疯魔般大笑起来。

“好，张停云，你很好。我承认，我是一个残暴血腥、不择手段、心思狡诈之人。我骗了你、利用了你，为的就是借你手除去所有阻碍我的人。无论是谁，相比于我的**、我的野心，都不值一提。我如今被困在这里，是因为我输了!”

张停云看着他没说话。

巫煌昌慢慢收了笑，面无表情道:“你们师姐弟真厉害，两次我败在你们手里两次。”

张停云起身，“白缘和无双在哪？”

他的耐心已经告罄。

巫煌昌道：“将我带出这里，白缘发现我的踪迹，自然会带无双来寻我。”

“不可！”旻奕珂从黑暗中走出。

“在你没交出禁令，你不能踏出囚室一步。”

“张停云，你不能带他走。”

朝会结束，女帝留下了曹子皓和白文烟于殿后密谈。这并不奇怪，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人是她的心腹。但帝师旻奕珂没参加今日朝会，反而在朝会结束后带一红衣少年进入殿内，他们与那少年擦肩而过。

“这人是谁？”有人问。

“张停云。”

“他就是张停云？”

那个九琅剑道大会的魁首？击败了巫无咎的西洲人？那位死去、不可说的女子的师弟？

“是。”

“他何时来的？”

“不知。”

“他们要做什么？旻奕柯领他去见女皇？”有人不解。

按道理，张停云和女皇的关系绝不应该是如今这般？见一面就能化解两人之间累积的仇怨吗？

“算了，大人，慎问、慎言。”一旁人提醒道。

“是，是。”围聚在一起的几人，忙得回头看身后那座巍峨宫殿，然后快速散开，低着头脚步匆忙离开。

殿后，巫无咎坐于高位，听着下面几人的争论，揉了揉眉心。

白文烟道：“巫煌昌此人诡计多端且阴险狡诈，我们只需一时不察，他便会抓住机会逃走反击，相当棘手!陛下，您忘了您就是一时心软而差点死在他手中的事吗!我不同意将他从囚室中放出，就算他不说出禁令的下落，哪怕困也要将他困一辈子。！”

她字句铿锵，神色坚决，竟让人该不知如何反驳。

张停云上前，“白缘抓了我的一位朋友，不放出巫煌昌的消息，白缘不会现身，我……”

白文烟冷笑：“张停云，我为陛下办事，便只为陛下考虑。其他人，与我无关。”

“她不是其他人。她是琼华皇朝子民，如今深陷险境，白大人身为琼华皇朝百姓官，您不该救她吗？”张停云反驳。

“为救她一人，而放巫煌昌，便会死无数人。此种比较，我自然比你清楚。”白文烟抱臂侧身。说完，她看向旻奕珂，问：“帝师大人，你觉得呢？”

旻奕珂看向上方的巫无咎，道：“不能放了巫煌昌，因为我们必须拿到他偷走的那五道禁令，但那小女孩也应该救。”

“怎么救？”白文烟皱起眉。

旻奕珂转向张停云，微微一笑：“这关键在于你。张停云，只要你承诺你可以救下无双、替陛下拿回禁令，人便可以带走。”

“不行！人带走却带不回来了怎么办？他最初便帮巫煌昌来杀你，你怎么能相信他？”白文烟怒斥旻奕珂。

“曹子皓，你说呢？”白文烟看向角落里的人。

角落里的男人抬头，视线在殿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张停云身上，沉思一会后道：“可以一试。”

白文烟无奈望向巫无咎，她虽知晓女皇的性子，更是知晓她对他师弟的宠爱，却依旧抱有希望：女皇驳回他们的请求，继续囚禁巫煌昌。

可，结果最终让她失望了。

女皇道：“小云，你去吧。把那个女孩救回来。”

张停云则俯身一拜：“多谢、女皇陛下。我会尽我所能，拿回禁令。若巫煌昌有叛逃之心，我必会将其诛杀！”

石门打开，张停云走入。巫煌昌睁开眼睛，只见锁住他四肢的铁锁皆被一根银线割断。张停云立于他对面，单手画符破开他脚下的阵法。

巫煌昌望着张停云，轻轻微笑，对面神色漠然飞身朝他靠近，最后轻轻接住了快歪倒的他。

巫煌昌歪倒在张停云身上，他细嗅张停云身上的熟悉香味，问：“你来救我了？”

张停云皱了皱眉，不答。

张停云将巫煌昌带出囚室，将其抵在石门之上，断剑龙啸横在巫煌昌脖颈，问：“白缘和无双究竟在哪？”

巫煌昌垂眸看了眼颈处的剑，“你留着它？”

张停云皱眉，收剑。他将雷霆剑送人了，这柄断剑用着还顺手，便留在了身边。

“你想多了。”张停云抓住巫煌昌的左手举起。两人相触的手腕上皆被缠了一圈银线，那是张停云的缚神丝。

“我只是放你出囚室，但你别想逃。你若叛逃，我会当场将你诛杀。”

巫煌昌点头，晃了晃左手，“所以，他们派你来向我挖禁令的下落。”

张停云不答，他抓住巫煌昌的手，转身走出昏暗的地下迷宫，再走出冷宫。巫煌昌明明受着伤，却依旧悠然含笑，被张停云粗鲁地拉着在皇宫内到处走也没抱怨一声。

“从小我就在这偌大的皇宫内，这里的一砖一瓦我都很熟悉。张停云你知道吗？我在那黑暗中待着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那里面，结果你来了，拉着我的手走出了那里。我好高兴。”巫煌昌絮叨着。

张停云皱了皱眉，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所有见到他们两人的人皆向巫煌昌躬身行礼道：“六殿下好。”

六殿下，前朝的殿下，今朝的囚犯。因身份危险，哪怕女皇下了对他的敕令，其他人也只能称“六殿下”。

终于，张停云将其带到皇宫出口，道：“巫煌昌，你看见了，你已被赦免，只要你交出禁令，你便能做回真正的六殿下。”

巫煌昌回望皇宫，摇头：“张停云，回不去了。有些事，一旦踏出一步便已万劫不复。我心中欲壑难平，什么都回不去了。”

“你觉得，你和你师姐，如今还能回得去吗？她如今是琼华皇朝的女皇巫无咎，而你是西洲仙霞门的、”

巫煌昌话未说完，张停云便又拿龙啸剑横在他的颈处。

“闭嘴！”张停云怒道。

“你叫我闭嘴，可是你不是要问白缘的消息吗？”巫煌昌勾唇，用手指挡住龙啸剑。

张停云冷冷看他一眼，又收回剑，拉住巫煌昌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巫煌昌问。

“找一个地方，让白缘来找你。”张停云答。

“我有说我不知道她们在哪里吗？”巫煌昌点了点额头，然后恍然大悟般无辜地笑:“抱歉，我之前忘记了。”

不过他又道：“张停云，对你来说，是为女皇师姐效力重要还是找到那个小女孩重要？你现在问我禁令的下落我可能会告诉你，不过那个小女孩……”

他似笑非笑，字句中都是捉弄人的恶劣态度。

张停云皱了皱眉，却又很快想到：或许，这才是巫煌昌的真正面目——残忍、恶劣、狡诈、阴险。

“巫煌昌，你觉得我不会杀你？”张停云忽地停下，抓住他的衣襟，声音冷冽。

巫煌昌歪头，喘气道：“张停云，我若死于你手，你师姐要的禁令又该怎么办？”

张停云松手，“无双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