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修 第39章 雨夜抛尸 巧遇停云

五彩城变天了，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血淋淋的尸体被丢在城门口，不用凑近看，但看那些尸体的衣服便知晓这些人皆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可他们都死了。

谁杀了他们？

听说是一位来自胥地的强者，他掌控了征远司、屠了城主府，目的就是向皇朝宣战。

起初五彩城的人们感到十分惶恐，他们缩在家中，等了许久，什么都没等到。

没有人来杀他们。

他们悄悄从窗户偷窥街上、远望城主府，却什么也没瞧见，没有提着砍刀杀人的恶鬼，也没有满披金珠坐在轿撵上的大人。

张芳是一位绣娘，年轻的一双巧手织出不少精美绢布，老了眼睛就花了。她住在城东的巷子深处，丈夫死的早，大儿子有修行天赋，远赴皇城修行，却数十年了无音讯，小儿子虽无慧根但品性纯良，本该和她好好过日子的，但却被强征参军，现如今生死不明。

昨日夜里，邻里的人便来劝她离开，胥地战事一日不解，五彩城便深陷泥沼，他们在这里怕是活不长。

但张芳不肯走。

“我如今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人，活不长就活不长吧，反正我不走，我两个儿子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不过你们把小花带走吧，她还小。”说着，她把身旁的小女孩向对面推去。

小花是张芳在街上捡到的小女孩，父母双亡，没有去处。见她可怜，张芳又实在孤独，便将其捡回了家。

“我不走！我不会离开阿奶的！”小花紧紧抱住张芳，哭闹道。

几番劝说无果，张芳只得无奈抱住小花的脸，伸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点头：“好，咋们哪都不去。”

就这样，两人相互依偎着，在院中坐至天明。

天越亮，院外的人声越响亮。但张芳耳朵也不好，听不清院外在说些什么。忽然，她似乎听见她儿子的声音了。她惊诧地站起，内心期盼，却又不敢相信。

小花强忍着睡意，揉了揉眼睛，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阿奶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朝院门奔去。

院门打开，一个年轻的、样貌平和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站姿有些局促，眼中泪光闪烁。

“娘……”

张芳将他拥入怀中。

“真的是、真的是……我没听错、我没听错……”

“发生了什么？你回来了？还走吗？”

饭桌上，张芳紧紧盯着小儿子的脸，问道。

张平安给小花夹菜的筷子停顿，抬头看向母亲，“娘，你知道城主府的事吗？”

张芳点头。

“这些人死得好！就是因为他们，我们才和胥地打了这么久，害我有家不能回，害无数人、”说到这里，张平安狠狠地锤了下桌子。

“而现在，这些人死了，我们和胥地要谈和了，这仗可以不打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不打了？”

“九地叛乱，可胥地、胥人从未反过，他们不过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这仗本来就不该打！何况那些修行者们不是会飞天遁地之术吗？不是以一敌百吗？为什么非得让我们这些普通人去？凭什么自己不想死，就叫别人去死！”

“那你这次不走了？”没有听到一个明确的回复，张芳就会紧追不舍地问。她不安心。

张平安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我们不想打了，胥地也不想打了，但如果皇朝继续派人来下达作战命令，这仗就不得不继续。”

说完，他挠了挠头道：“反正，现如今就这样吧。”

“娘，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家。”

回去报信的白袍人叫苏雪衣，是皇城内一七品小官之女，实力不过先天闻道初期，在人皇道内并不出众，于是来征远司镀金，打下胥地后好回皇城领个军功。但没有料到的是，如今军功领不到不说，命差点丢在这里了。

她僵硬着身体走出城主府，手里紧紧握住司命之子的命牌，转身对张停云恭敬笑道：“大人，您不用送，我这就上路，一定会将您嘱托的消息带回皇城的。”

张停云瞥她，冷笑：“你倒是可以多处停留，找帮手回来，说不定把我杀了你就立大功了。”

苏雪衣干脆利落地跪地：“不敢不敢。”

“苏姑娘，胥地之事若能解决你可是功臣，你还是快去吧。”见张停云不再说话，一旁的江灵道。

“好。”苏雪衣麻溜起身，然后运起所有灵力闪身离开，似乎生怕再被捉住。

张停云杀了绿袍人后，便把偌大的城主府交由江灵管。

江灵想要的东西很简单：权利和实力。

经过张停云的指导，她已升至两仪境。如此，她对张停云更加恭敬了。

她看了眼身旁的人，开口：“大人……”

却只见对方瞬间消失在原地。

张停云回胥地见了胥戾，向对方说明如今情况，与他介入此事后的计划。离开时见了胥棠一面，对方扭捏站在树下，向他张望。最后见张停云没有动作，便急匆匆向他跑来。

“上次，你怎么不告而别？”胥棠觑着张停云的脸，别扭问道。

张停云扯了扯嘴角，“这不是又见面了吗？”

“你又要走了吗？”

“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哦。”胥棠低垂下头。

张停云转身想走，却发现衣袖被人紧紧拽住。他看向胥棠，“你还有其他事吗？”

“你帮了我、我想送你一个礼物，回报你。”胥棠从衣裳中拿出一个吊坠，手忙脚乱地递给张停云。

张停云接过，只见吊坠上悬挂着一块用红木雕就的小花。

胥棠低头，“这是祈天神树的木头，但没什么用，你想戴就戴，不想也没关系……”

“谢谢。”他收了吊坠却依旧面色冷漠地转身离开。瞬息之后，消失在胥棠眼前。

胥棠呆愣在原地，看着消失不见的人影，泪水慢慢浸润眼眶。

张停云觉得很累，他知道那个孩子的心意，但他实在没有精力与那孩子谈笑。

他从未有过如此时刻，觉得精疲力尽、迷茫无助极了。他御剑临空，看着无边无际的茫茫云雾，内心孤寂感更甚。在中洲，他只认识师姐，而现在师姐死了。

他该怎么办？

三长老会多难过，莺歌师姐会多难过，其他师姐师兄会多难过？

他想报仇？可是又要如何报仇？

“啊啊啊啊啊啊！”

张停云握住雷霆剑，毫无章法地向天际劈去。他墨发狂乱，眼中杀意强烈，于天际使出各式剑招，招招剑气扫荡云空。云层之上，雷暴电光不断，十分可怖。

在剑之一道，他又突破了。他有了真正的、凶狠的杀意。

张停云不要命似的挥舞着雷霆剑，消耗着体内所有的精力。终于，他仰头感受冰凉的雨滴滴落在脸上，喃喃：“我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收了剑，闭上眼睛，仰头化作一束流星从上空坠落。

厉风呼啸，张停云感受不到雨滴了，他重重地摔落在一片绿林之中。许久之后，雨滴再次落到他脸上，雨势逐渐变大，世界莫名寂静许多，只余雨打树叶的噼啪声。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静静地躺在地上，任风吹雨打，宛若一具已死去多时的身体。

雨停了，夜降临了。

树林中传来窸窣之声，有许多人进入了这片密林。他们抬着重物最终走到张停云所躺着的那片泥地，然后将所抬重物抛掷，逃也似的离开了。

张停云闭着眼睛，心想原来是雨夜抛尸。一具、两具、三……

“啊……嗬……嗬、咳……”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在痛苦地哀嚎，可生机在逐渐消逝，于是连出声都微弱了。

张停云睁开了眼睛，侧头看去。女子衣衫破损，脸上全是狰狞的伤口，简直惨不忍睹。张停云转过脸，刚好与她对视。

两人对视，那女子眼中冒出光彩，似乎回光返照一般，她似是想伸手去触张停云的衣服，可惜她的手指只僵硬地抬了抬。

张停云从地上做起身，挪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你要我做什么？”

这女子生机已逝却仍未死，定有遗愿未了。既然张停云遇见她，他自然不会冷眼旁观。

女子嘶哑地“嗬嗬”了几声，眼中光亮更盛，竟挪动另一只手递到张停云面前。

张停云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掰开，手中紧握着一枚玉佩。

看见他拿了玉佩，女子似乎放心了，她猛地开口:“玉、佩，交，董……董、照。我，阮、阮青。”

“爹、娘……”她微微侧头看向身旁另外两具尸体。

下一瞬，便没了生息。

张停云握住手上的玉佩，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雨又开始下了，雨势浩大，似乎要将世间一切污浊洗净。张停云睡在雨中，心很宁静，此刻他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会去做。

第二日，晨光熹微，张停云睁开了眼睛。他利落地起身，然后一剑扫过一旁土地，瞬间多了一个大坑。他将身旁的三具尸体挪进土坑，摆正身体，又细心地拿衣服为三人擦拭了脸上的污渍。再次挥剑，将土坑填平。

“三位，安息。”

“阮青姑娘，你的玉佩我会交给董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