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修 第27章 下山归家冷雨落

张停云醒来时，云空寂寥，桃花已榭春红，昨日与云珸的见面仿佛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他有些呆滞地坐于树下，心绪难宁。片刻后，他起身环视四周，大喊道：“云珸！我下山了！再也不见了！祝你大道通途，早日飞升！”

山林寂静，只余回音空响。

九琅一向很寂静，但云珸从前并未有这种孤寂之感。但此刻，随着张停云的离去，这种想法在心中更强烈了。

他脸色苍白地出现在小路旁，虚弱地咳了咳，身上的白衣瞬间便染上了血色。他皱着眉，颇为艰难地一步一步向那棵桃树下走去。好一会，他终于走到那树的近处，整个人便摔倒在地，十分狼狈。

不知何时，重不惑站在距离云珸的不远处。他望着远处的云谒和山峰，道：“他已经走了。”

他低头，看着勉力挣扎起身的云珸，轻声讥笑：“你喜欢他？”

云珸抬眸，视线落在重不惑站立的土地上，呵斥：“滚！”

重不惑面上讥笑更重，却到底没再说些什么，消失了。

待重不惑离去后，云珸面上渗出薄汗，扶着树干站立。他努力抑制咳嗽，却只能换来更加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与翻涌的血。于是，他苦笑，低声：“张停云。”

他注视着这棵树，手指汇聚灵力锐利地划过一双眼睛。眼里立刻有了灼烧一般的痛楚，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痛，却好极了。

下一刻，手上聚起茂盛的火焰，瞬间从他手上向树干蔓延开来。普通树木怎能承受带着毁灭之力的灵火灼烧呢？短短一瞬，整棵树便只余灰烬，而桃树生长的地上一片焦土，火焰依旧跳动不休。

灵火是云珸汇聚的，他本应该感受不到火的灼烧，可他似乎在手上也感受到了灼热，于是快速收回了手。他此刻看不见，于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了不知多久。

一丝凉风带着雨滴飘落在他脸上，下一刻，倾盆大雨来袭。他直直地伫立，感到浑身寒凉。大雨清洗了一切，他手往一侧划过，什么也没摸到。雨后，一切都是新生，唯独他依旧能闻到那熊熊烈火的灼烧味道，带着苦涩的焦味。

云珸觉得此刻他实在是太冷了，他转身就像走，可眼睛还不适应黑暗，身体亦僵硬，他抬腿往前迈，便踩到一个土坑，又摔倒在地。

“张停云。”一滴泪划过脸颊。

*

张停云回到清修小院，阿萝师姐也醒来了。

上天真是赶巧，推着他离开。

“师姐，你还好吗？”张停云坐在阿萝床边。

“你睡了好久。”

阿萝抬眸，眼神清明，眼中却蕴含一抹忧愁，但转瞬又藏匿不见，“我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师姐，你梦到了什么？”

阿萝揉着脑袋，苦笑：“你让我缓缓。”

张停云道：“师姐，你还记得你从生死镜出来之后的事吗？”

阿萝摇头：“我醒了不就看见你了吗？”

张停云严肃道：“不是，你是自己从生死镜中走出来的，我当时觉得那个你很奇怪，是你又不想你，然后你就抱住了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说完就晕倒了。”

阿萝问：“说了什么？”

“好久不见。”

阿萝怔愣。

张停云要离开的消息迅速在九琅传开，所有九琅弟子都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许多。

张停云不由皱眉：“我这么讨人嫌？”

南宫听兰点头：“是。”

阿萝浅笑摇头。

南宫听兰立马道：“阿萝姐姐不是，我喜欢阿萝姐姐。”

“我呢？”张停云问。

南宫听兰哼了一声：“讨人嫌，明知故问。”

张停云扭头，颇不高兴，“那你还来送我。”

南宫听兰也学他，傲娇道:“不要脸，谁说我来送你的，我来送阿萝姐姐的。”

“哦”，张停云从阿萝身边走到南宫听兰身旁，对阿萝挥手，“师姐，你先回去吧。我就不走了。”

南宫听兰伸手推他，怒道：“赶紧滚行不行？”

几人一路吵闹从主峰到山门口，最后张停云和阿萝看着南宫听兰道：“小南宫，你别送了，我们走了，再见！”

“谁要和你再见！”南宫听兰昂起头。

“好吧，再也不见。”张停云笑嘻嘻道。

南宫听兰看向张停云，问：“你以后真的不来九琅了吗？”

张停云摊手：“谁叫你们九琅的人都不喜欢我呢。有人不想见我，我便只能不来咯。”

说完，他转身离开。

南宫听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喂，张停云，再见！”

“等我师姐禁闭结束，你和她重新打一场，她一定能赢的！”

张停云摇头，却高声道：“好！记得来西洲找我！”

张停云出了九琅山门，准备去秦欢秦医师那里看看，可走了好一会，他想到云珸便又改变了注意。

云珸应该不希望他去打扰他的母亲。

他转头看向师姐，道：“师姐，我们去九琅镇买点东西带回宗门吧。”

阿萝温柔一笑：“买什么？”

张停云细数，“酒，十坛，我两坛，其余师姐师妹师兄分着八坛；点心，我和莺歌师姐一起吃；衣服首饰，多买一点，这是礼物……”

两人去往九琅镇的路上，张停云正眉飞色舞地给阿萝讲述他是如何和杀僧周旋最后再将其杀死。

忽地，一滴雨落到他脸上。

张停云喃喃：“下雨了。”

阿萝点头：“下雨了。”

九琅镇上依旧热闹，无数修士在雨中来回走动，身上依旧干爽。

张停云一进入九琅镇，一旁坐在地上卖东西的修士看了看他的脸，立即又喜又惊地大叫道：“张停云下山了！”

随后，整个九琅镇的街道上皆响起了一个人的名字，大家语气各有不同，但都是三个字：张停云。

张停云错愕地站在原地，看向阿萝，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这么出名？”

“张停云！你就是张停云！”一群人涌到他面前。

张停云后退，于是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他摇头大笑：“哈哈哈，我知道我很好看，但我怎么会是张停云呢？我不堪与其相比。”

“你就是张停云！”说话的是刚刚那个最先大喊的修士，他拿出一副图画，给大家传阅。

那画上是一个红衣似火的剑修，画得正是他对战云珸的时刻。

“是，我就是张停云。你们要做什么？”张停云无奈点头承认。

“剑仙，我愿拜入仙霞宗门下，请您收我为徒！”有人朝他跪下。

“你这个叛徒，拜师不拜九琅竟然去拜他。”有人对此唾弃道。

“看看而已，就你挑战九琅？”听声音很是不屑。

“最后一战，是你打败云珸？不可能！不可能！定是你耍了阴谋诡计！”

“对！那些下山的剑修都说云珸实力在你之上，九琅怎么可能会输！”有人附和。

“我要挑战你！代表九琅挑战你！”一个被女修抱在怀中的小孩拿着木剑朝他吼道。

场面混乱极了，大家七嘴八舌的吵极了。有些人三两句不对头，还打了起来。

张停云又郁闷又错愕，按理说他拿了剑道魁首的名称，这些人怎么对他一点尊敬都没有。难道他身上没有主角该有的王霸之气吗？

“走。”一旁，阿萝扯住他的衣袖。

眨眼间，两人消失。

“他们跑了！”有人叫道。

“师傅！带上徒儿啊！”哭喊声起。

“叛徒！滚出九琅镇！”

……

陆仁带着罗莺莺走入之前他和海人乙一起吃饭的福海楼中，还恰好坐了同一间雅间。

张停云推开窗户，外面的雨还下着。冷风夹杂着雨水飘落在他手心，湿润而又冰冷。他转头看向师姐，想笑着给他讲陆仁甲和海人乙的故事，可笑容凝滞，最后坐下喝了一杯茶水，道：“我之前在这的集宝阁拿到了雷霆剑后就来这吃饭，还不错。”

阿萝也喝了一杯茶，她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又将视线收回。

“阿云，你知道师姐是不会骗你的对吗？”

张停云正色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师姐。”

“好，那我告诉你，我在生死镜看到了什么。”

生死镜可以看见一个人的一生，于是，阿萝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前半生，那些空白的记忆到底藏匿着什么秘密。

“我确是中洲皇族血脉，但我的父亲调换了我的人生。他将我与另一位人皇道死士互换身份，我学人皇道的术法只是为了当他的一把剑、当那人的影子。后来，因为有人查到这件事，我也觉察了一些真相，便被他重伤，最后我逃出中洲，失去所有记忆来到了西洲。”

“如果我的人生没有被调换的话，我应该叫巫无咎。”

她语调平淡，但字句的内容足以掀起张停云心中的惊涛骇浪。

“生死镜可以看见未来，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张停云问。

阿萝垂眸转动杯盏，道：“未来之事，一片模糊，我看不清。”

化用: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李煜《相见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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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下山归家逢冷雨